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13706117373】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1 章   晚上十点半。   游戏里还很热闹,我在城门口坐了一会,身边熙熙攘攘,不时有人发笑脸表情来跟我打招呼,我也就一一用笑脸回复。我在这个服务器,是个名人。准确的说,我现在用的这个游戏人物,是个名人。   他叫沈渡。   九十九级的圣骑士。   虽然不能说无敌,但也差不了多远了。   这不是我的号,是沈渡的。   他当时建这个人物的时候,我还笑过他,说:“哪有人用自己的名字注册游戏人物的?”他挑了挑眉说,“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在游戏里也不会就变了个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现在想来,还真是没错。   沈渡这个人,无论是在哪里,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碰上什么事情,都不会变的。   沈渡永远是沈渡!   他如他说的一样,在游戏里也一分不变的做着他自己:凭着股冲劲狠命练级,找最强的怪单挑,被杀了就继续练级,升了再去;带新人不遗余力,甚至到了卖自己的装备买东西来给不过只在游戏里见过一两面的人做任务的地步;嫉恶如仇,以暴制暴,从是新人的时候开始就喜欢多管闲事,一开始总被人杀,到后来杀人杀到自己的名字变红,再到后来凡是有沈渡在线上一天,整个服务器就没有恶意PK事件。   他甚至在对游戏的态度上,也保持了他没耐心爱新鲜的特点。他玩LK这游戏只有几个月,热情便随着新鲜感的褪去而褪去了。也如他一惯的果决,厌了就再不碰一下看一眼。   沈渡是我的朋友。   或者还可以用青梅竹马、邻居、同学、死党、铁哥们,以及——前男友这些称呼。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焦不离孟,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兹事,一起受罚,几乎分享着彼此所有的秘密。   沈渡从小就很受欢迎,他大方,豪爽,够义气,对女生又很有骑士精神,所以在男女生之间都很吃香。后来我看小说看到《天龙八部》的时候,掩上书,看着在院子里踢球的沈渡就叹了口气。我那时想,如果萧峰转生在现代,他必然就叫沈渡。   他那种如武侠小说里豪侠的性格在他长大后愈加的明显,老师和长辈看他越来越头痛,他在同龄人之间却越来越受欢迎。在一干花痴女生眼里,他简直如同金光闪闪的神祗下凡。而这个神祗唯一的缺点是爱新鲜,他对于新鲜事物的诱惑永远无法拒绝,一旦喜欢上,就以要燃烧生命一般的热情一心扑在上面,然后迅速的燃烧殆尽,就再也懒得碰一碰了。比如篮球,比如赛车,比如——女人。   从中学起,我不记得他交过多少女朋友,只记得最久的一个,是一个月零三天,而最短的那个,连一星期都不到。   我跟他做男女朋友的时候最长,也不过五个月又二十一天。我本以为以我和他这么长时间对彼此的了解,或者能长久一点,甚至从此安定下来,谁知道连半年都撑不到。   可是,我不恨他。   更有趣的是,跟他交往过的所有女性,都不恨他。   在我还不是他的女朋友之前,有一个跟他分手的女生喝醉了酒,我作为沈渡最好的朋友,觉得很过意不去,同情心泛滥地跑去照顾她的时候,那女孩子哭着说,她还爱他,她永远都爱他。他离开,只是因为她还不够好。我觉得有点奇怪,问为什么不恨他,女孩子说,没办法恨他,因为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爱她。   这句话直到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说爱我的时候,是真的爱我,爱到眼睛里容不下别的东西。他同一个女人谈恋爱的时候,正眼也不会瞧别的女人,那种强烈的爱情足以满足任何女人的虚荣心。   只是燃烧得愈旺的火焰,就愈容易熄灭。   有一天我在他眼睛里看不到爱情了,我知道时间大概已经到了。   那天我早早下班,做了一桌子菜,等在那里。   他回来的时候怔了一下,但是没说什么,吃完饭之后也没说什么,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间稍有点局促不安。   我收拾好碗筷,坐在他对面,轻轻的问,“没有话要跟我说么?”   他倒像是松了口气,轻轻笑了笑,说:“七七你真了解我。”   我也笑了声,说:“那是啊,多少年的朋友了。”   他握了我的手,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点头,“是啊,怎么也是拜过把子的啊。”   于是他站起来,轻轻的抱了我一下,说:“谢谢。”   礼节性的,冰冷的拥抱。   礼节性的,绝决的声音。   我以同样的礼节回抱他,然后松了手,退开了,打开门。“那么,请。”   他点头,掏出钥匙来给我,然后走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哽在喉咙里,我下意识的叫了声,“沈渡。”   他回过头来,“什么事?”   他的表情就像在回应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是吧,我的身份已经退回到朋友这一步了。我吸了口气,也露出平日里淡淡的笑容,问,“你的东西几时来拿?还是我寄给你?”   他静了一两秒,然后随意的扬扬手,“随你处理吧。”   “那好。”我微笑,“再见。”   他也笑,“再见。”   然后我关上门。   沈渡从此之后,再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而我开始经常失眠。   毕竟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的温度也是要花时间来适应的。   一星期以后,我开始尝试用沈渡的ID来登陆游戏。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我猜他的密码一向猜得很准,而他自己很明显再没上去。   我用他的口气说话,我用他的态度对人,我用他的方式游戏。装作他还在这里,或者,装作我就是他。   以我们这么多年的了解,我要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模仿他,易如反掌。   有人知情,有人不知。   电脑上的时间显示23:00,我向大家打出再见的表情。   回应声此起彼伏,沈大哥晚安。沈渡GG拜拜。沈渡再见。   我笑,关了机。   我自己最清楚,沈渡永不会再见了。   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再回来。    第 2 章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接到小楼的电话,说她的房租到期,房东不肯再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问可不可以在我这里先住几天。   我住的是父母留下的房子,三室两厅,四楼。地段稍微有点偏,是当年城建拆了我们家的祖屋补贴的。沈渡他们家就是赚地段太偏不肯要,才结束了他和我的邻居身份。不过现在地铁修过去了,出门走路十分钟就到地铁站,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自五年前父亲去世,两年前母亲嫁人,一年前沈渡离开,就只剩我一个人住。有时候还真觉得房子太空了,小楼说要来住,正合我意。于是很开心的叫她收拾东西过来就是,反正我晚上一般在家里。   下了班,早早回了家,想赶在小楼来之前将沈渡留在这里的东西统统收起来。他放在衣柜里的衣服,他放在浴室里的刮胡刀,他放在茶几上的香烟。其实早应该收拾的,只是一直舍不得。   有时候看到那些充满了自己生活的琐碎的他的东西,就会有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不过是下楼去买瓶啤酒,或者只是在加班,一会就会笑嘻嘻的开了门进来,还没见着我的人呢就拉着嗓子大叫,“七七,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然而那不过是个错觉。   但我依然舍不得将那些东西都收起来,总在心底的某个地方存着小小的希冀,希望有一天那能变成真的。   直到一年后的今天。   我得承认,我让他那样离开,并不是不爱他,不在乎他,而是因为我一向自视甚高,受不了自己像个世俗女子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来让一段本来已经死亡的爱情加速腐烂。   我看着那个封好的箱子,重重的叹息。   结果他走了这么久,只是让我发现,原来不舍和思念是这么顽强的情绪。如一条又粘又韧的丝,一直要连绵到世界的尽头一般,挣不开,剪不断。      小楼在七点一刻的时候打了我的电话。说到了楼下,行李有些重,叫我下去接一下。   于是我带了钥匙,换鞋出门。   小楼姓秦,也是我的同学,是当年几个最要好的同性朋友之一。她不是本市人,在这里念的大学,毕业就留在这里。   毕业好几年了,我们平日都有联系,周末也会一起约出来出个饭逛个街,在一起的时候倒没觉得和在学校有什么不一样。   我下去的时候,小楼刚好付了出租车钱,正转过身来。头发还和我上次见到她时一样,是很薄的披肩碎发,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灰色的马甲。她总是不怕冷,不像我,这样仲秋的天气便已手脚冰凉。   小楼转身看到我,扬起手来,“嘿,七七。”   我笑了笑,挥着手走过去。她的行李其实并不多,一个箱子,两个包。都不大。   “就这些?”我问。   “嗯。”她自己先拎起那个箱子,再要伸手去拿包时,已被我先抢过来,于是她笑了声,“其实我倒想什么都不带直接过来。只是房东太太嫌我的东西占了她的地方。”   她这个要走便走,绝不拖泥带水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像沈渡。所以我有时候在想,当年我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和她做好朋友的。   自嘲的甩甩头,我拎着两个包,往楼梯口走过去。“走吧。”   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虽然东西也不多,可是有够重,搬到四楼门口,我们俩都累了个气喘吁吁。我忍不住抱怨,“天,小楼你包里装的都是金条吗?”   “可不是?”她笑,“不但有黄金,还有美人呢。”   待进了门,她将箱包都打开来给我看,原来除了生活用品和很少的一些衣服,剩下全是书。还真不像是女人的行李。   我摆了个不知道要怎么说她的表情,小楼笑,“那么这几天,就打扰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不嫌路远,一直住下去也行。”   “那太好了,我找个近点的公司就成。”   我静了个一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把原来的工作辞了?”   “是啊是啊。”她作可怜状,“我失业了!”   我翻了个白眼,“切,少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你炒老板的。可是,为什么啊?这两年不都做得好好的?”   “因为这两年都没人发神经。你不知道啊,那个张滨,唔,你见过的,就是之前有一次逛街碰到的那个,上个月突然发神经,居然天天给我送花,又约我吃饭又约我看电影……”她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打了个寒颤,“烦死了。”   我盯着她愣了一两秒,然后叫起来,“喂,不是吧。因为有个同事追你,所以你就把工作辞了?”   “啊,有什么不对吗?”她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我。   我被彻底打败,乏力的叹口气。“喂,人家快奔三十的人了,发现个适合结婚的对象,于是去追求她,这是很合情合理的事吧?而且人家做那些事又不是很变态,你不喜欢拒绝就好了,何苦连工作都辞掉?”   小楼皱紧了眉,“你不知道他的多烦啊。真的好像神经有问题耶。”   于是我扳着手指数,“岳广你烦不烦?于景龙你烦不烦?赵平阳你烦不烦?”   她静了一会,像是要从记忆中挖出这几个名字,然后坚定点头。“烦。”   于是我一摊手,“从我们认识以来,怎么说也有个六七年了,你看哪个追你的男生不烦,有问题的是你好不好?”   小楼又静了一会,然后板起脸,“七七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你不想收留我?”   我再叹一口气,伸手揽了她的肩,“我这么说的意思是,今晚我们吃什么?”    第 3 章   特意跑去两条街以外去吃小楼的家乡菜,庆祝她入住以及失业。   吃完饭回来,已经九点。   小楼先去洗澡,我习惯性地坐到电脑前面,开机,登入游戏。   这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代表我的小人随着一道白光在屏幕上出现,下一秒便收到很多问好的消息。   我照例用笑脸回应,坐在城门口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就被个小MM央着陪她去打头饰。于是组了几个人,跑去那边的山洞,正死命砍狐狸的时候,收到易寒的信息。   易寒也是我的同学,毕业之后进了家游戏公司做美工,LK是他真正参与制作的第一个游戏,刚开始内测的时候,就很兴奋的拖我们一干关系好的同学来玩。结果到现在只剩我跟他自己。   这家伙看长相也还算是中上帅哥一名,偏偏在游戏里喜欢做人妖。从我认识他开始,凡有女性人物选择的游戏,我没看他用过一次男的。LK也不例外,他的角色是一火红长发相貌美艳身材火爆的刺客MM,学人家80后的文学青年起了个又诗意又浪漫的名字叫做“那瞬芳华”。   “七七。”他在私聊里叫我。   我正砍狐狸呢,顺手就敲了个“:)”过去。   他那边半天没动静,我想大概也在打怪或者勾引人家纯情小DD没空手,也就没理他。过了一会,他又叫,“七七。”   “什么事?”我问。   “那个,我今天见着沈渡了。”   十个字,两个标点。绿色的,从显示器屏幕最下方往上浮出来。   像是法师的石化咒语。   我僵在那里,那一刻连呼吸都停住了。   一直到小楼一面擦着头发一面走过来说,“七七,我洗好了,你去洗吧。”我才回过神来,然后看到游戏里的人物已仆到在地上,周围几个人围着我不停的在打“大惊”、“汗”、“吐血”、“哭”之类的表情。聊天频道的对话不停的在向上翻。   “不会吧?”   “沈渡叫一只狐狸给咬死啦。”   “GM,有BUG啊。”   “沈大哥沈大哥你快醒醒啊,丢人丢到家啦。”   “……”   易寒发过来那一排字已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于是我看着屏幕,重重叹了口气,随意打了几句话应付他们,按下重新开始,复活去了。   小楼凑过来看了一眼,“是易寒他们做的那个游戏吧?你还在玩啊?”   “嗯。”我应了声,起身去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看到小楼拿鼠标点着那个小人,看着他头上浮出来的名字,一脸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表情。   “怎么啦?”我问,捧着杯子,在电脑面前坐下来。   小楼斜睨着我,“七七你真变态。”   我愣了一下,“吓?这结论怎么得出来的?”   “既然那么痛痛快快的分手了,为什么玩个游戏还要叫他的名字?你分明心理扭曲,想要控制他,玩弄他,蹂躏他!”   我笑,不承认不否认,“哟,看不出来嘛,小楼你居然会分析人的心理?”   小楼很鄙视的看着我,“我估计你若是养条狗,一定也会叫它沈渡的。”   “错。”我板起脸来,“我会叫它秦小楼。”   “拿一百万姓名使用费来我就让你用。”小楼哼了一声,伸出手来。   我打开她的手,“这是沈渡自己的号。”   小楼怔住,看了我半响,末了像怕引起我什么不快的回忆一般,小心翼翼的轻轻问,“为什么用他的?”   “我自己那个等级太低啊。这可是九十九级的圣骑士呢。练级多痛苦啊,有现成的用,何乐而不为?”   小楼皱了眉,“就为这?”   我一摊手,“就这。”   她用鼻子哼了声,摆明了不信。过了一会又轻轻问,“他知道吗?”   “沈渡?”我摇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小楼眼珠子转了两转,突然伸手揽过我的肩,压低了声音,很有兴趣的样子,“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我装模作样的想了几秒钟,“说不定也会一伸手,说账号使用费若干若干。”   小楼又怔了一下,然后搡了我一把,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我笑了声,继续游戏。   因为去倒水又和小楼闲扯,那小人已在传送点站了很久。因为刚刚死掉的关系,聊天频道有一小段空白。不知道易寒后来说了什么,他见着沈渡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好不好?   这些问题像些小爪子,不停的在我心里挠。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找易寒问时,之前组队的人问我还去不去打狐狸。一个个笑得很贼的样子。我想大概不用等到明天整个服务器的人就都会知道沈渡被狐狸咬死了这回事吧?   于是我很郁闷的说不去了。   那帮家伙居然说会多打些狐狸尾巴回来给我压惊,闹了一阵,便不说话了。   我呆站在那里很久,终于决定要去找易寒,然后就发现一个新人站在我旁边,像是也站了很久的样子。   “要帮忙吗?”我问。   他过了一会才回话,“问我吗?”   这个新人叫白晓迟。   我打一个笑脸,“是啊,你好像在我旁边站了很久呢。有什么事要帮忙吗?只管说好了。”   他也打一个笑脸,“站在你身边就是有事要你帮忙么?”   我一时噎住。一般人来说,我开口问了,无外乎是要钱要装备要带着练级之类,还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会反问回来的新人。   于是我笑笑,“没有的话我先走了,再见。”   “嗯,再见。”他说。   于是我跑去找易寒,那家伙正和两个商人磨牙,看我到先飞了个吻,“亲爱的,你来得正好,来瞧瞧我刚看中的这把短剑。”   我一大滴汗。“我不是来帮你付账的。”   “有什么关系嘛。人家好喜欢那个啊,送人家做生日礼物嘛。”他撒娇,还死命放红心,抛媚眼。   幸好这游戏除了表情丰富一点,也像别的游戏一样并不能有肢体动作,不然这家伙一定整个人贴上来。虽然在游戏里是身材爆好的漂亮MM,但毕竟是太熟的人了,看到那个名字眼前浮现的就是他易老兄的尊容。一想到他用那张脸跟我撒娇,就恶得几乎要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我一面打呕吐的表情,一面说,“你生日过去两个月了。”   “那就当庆祝人家生日过去两个月好了。”   我知道他不达到目的今晚是不会说别的事情的。一面打青筋的表情,一面去将他说的那把短剑买下来。其实他从内测玩到现在,根本不差这点钱,也没真的将这种程度的武器看在眼里,只是喜欢这样子跟我闹。自从知道是我在用沈渡的号之后,这家伙就每天以调戏“沈渡”为己任。看在老同学分上,而且我的账号又一直都是他在充值,我也就懒得跟他计较,结果弄得全服务器的人都觉得那瞬芳华和沈渡暧昧得要死。   把短剑给他,他又飞了个吻,“呀,谢谢。来,香一个。人家最喜欢你了。”   我翻了个白眼,将对话切到私聊,“死人妖,少恶心了。你说见到沈渡是怎么回事?”   他静一会才答,“没什么,中午跟同事出去吃饭时碰上的。随便聊了几句。”   “唔。”我打字的手指有点颤抖,写了句话,觉得不妥又删了,敲了几分钟才打出几个字,“他最近怎么样?”   这次他倒是回得很快,“看起来还不错,留了胡子,看起来越发像个土匪了。”   我不由得笑出声,开始想像沈渡留胡子的模样。那边易寒接着说,“他好像把工作辞了,和人合伙开了家什么店。给了张名片,叫我有空去玩。下次一起去吧?”   “嗯。”我随口应着,心跳不由得就快了起来。   “对了,”易寒打了个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一时说溜嘴,把你在用他的号的事情给抖出来了——”   “吓?!”我一惊,几乎要跳起来。   “七七你不要生气啊,我……那个……只是一时口快……”易寒那边好像有点急,我连忙说,“没事。他什么反应?”   “也没说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要我提醒你一下,说你身体一直不好,玩游戏别到太晚。天冷了,要小心别冻着。”   我心口没由来的一热,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唇,鼻子便开始发酸。   视线渐渐开始模糊,易寒后面还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看清楚,只觉得心底有某种莫明的情绪不停的向上涌,泛滥成灾。   我想我没救了。   我居然会坐在电脑前面,对着一个游戏里的小人,为着一句分手已经一年的前男友托人转告的话,泪流满面。    第 4 章   第二天照常上班,下午的时候接到小叶的电话,叫我下班直接去她那里一趟。   小叶叫叶薰衣,是当年我们系的系花,跟我,小楼,还有乔戈住一个寝室,情如姐妹。她去年自己开了家小咖啡吧,我们几个也凑了些钱,算是小小的入了一股,很自然的,就把那里做为平日的聚集地了。   咖啡吧叫CLOVER,是简单素净的装璜。沈渡做的设计。那时我和他还在一起,他才拿了个大奖,又得到国际知名设计师的赏识,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   而今物是人非,尤其昨天才又再次得到沈渡的消息,走到CLOVER门前的时候,触景伤情,心情不免就低落起来。   玻璃门上挂了铃铛,我推门进去,坐在吧台前翻着本杂志的小楼和在吧台里面煮咖啡小叶都被铃声惊动,抬头来看我。   “哟。”我扬起手来打招呼,坐到小楼旁边,“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我现在是失业人士啊,自然要多方寻求支援。”小楼笑,“你管住,小叶管吃,如果乔戈在这里的话,就找她管穿!”   “说到小乔,”叶薰衣将煮好的咖啡递给我,“她要结婚了。”   “吓?”我怔了一下,手一颤,就多加了半勺糖进去。“几时的事?”   “昨天她给我打电话了,说下个月结婚,问我们有没有空过去。今天就是找你们来商量一下。”   “下个月啊?”我沉吟了一下,“她打算在哪里办喜酒?”   “B市吧,没说要回来。”   乔戈是当年我们寝室年龄最小的一个,有着我所欠缺的热情、勇气和冒险精神。当年才一毕业,就跟着她那个同样充满活力又热情洋溢的男朋友跑去西部支教了。一晃几年,居然成了我们之间最早要结婚的那个。   不过说到要去那么远喝喜酒,我便皱了眉。   小叶看着我,“你走不动是吧?”   “嗯。”我点头,“才放过国庆假不久,又碰上公司在改组,这个时候,请假恐怕不太容易。”   “那我代表你好了,心意到就行,想来小乔也不会介意的。”小叶转过去看着小楼,问,“小楼你呢?能去吗?”   小楼也不知在想什么,小叶叫她时,才回过神,“啊?我啊?没找到工作就没问题。”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我和小叶商量要送什么礼物的时候,小楼突然小小声的低喃了一句,“说到结婚,S君下个月也要结婚了呢。”   我又一怔,手里的咖啡都几乎要洒出来。“什么?”   连小叶也睁大了眼,“他居然要结婚了?和谁?”   小楼垂着眼,轻轻的答,“不知道,只告诉我要结婚了。”   “吓,你居然没问?”   小楼的声音愈低,“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他结婚我为什么要问?反正问了也不知是谁,也不会改变。”   我和小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S君是小楼的网友,从她初上网就认识的,只怕也不比我们的交情短多少时间。   他们没见过面,只一来一往的发电子邮件。据说一直是很投机的,有一阵小楼几乎是言必提S君。   我们几个也曾经开小楼玩笑,说只怕她是网恋了,叫嚷着要将那个人从网络那端揪出来见见是个什么人物。但小楼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一点口风不漏,我们闹了那么久,连个名字也没问出来,因为那男的在S市,便只好用城市来代称,叫他S君。连小楼自己,也将对他的称呼从“那个人”变成了S君。于是便更加无从打探。   时间一久,我们也就习惯了。下意识里已将S君看作是小楼的网恋情人。小楼虽然嘴硬,却也是一直都承认S君的地位特殊。   但这时突然从小楼的嘴里得知S君要结婚的消息,对我而言简直比小乔要结婚还要霹雳。   但小楼自己没再说话,我们始终是不好多问。于是话题又转到要送小乔什么礼物上面来。因为小楼坚持要送份特殊且有意义的礼物,讨论了很久也没得出结论,于是顺便在小叶这里吃晚饭。   正要吃饭的时候,东方回来了。门上的铃声还没停,他已先问,“做了什么好菜?很香啊。闻着都饿了。”   “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吃吗?”小叶笑着,起身去给他拿碗筷。   “这不是事情谈得很顺利,在预定时间之前完成工作了嘛。”东方笑着,向我们点了点头,“哟,今天人还真齐,小楼七七都在啊。”   “嗯,在一起商量小乔的婚事呢。”   “是乔戈吗?”东方去洗了手,坐在小叶的位子旁边,顺手接过她递来的碗筷,“她要结婚啦?真没想到。她不是你们中间最小的那一个吗?”   “是啊,说起来,最大的是小叶。”小楼看着他们,打趣道,“现在小乔都要结婚了,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请喜酒啊?”   东方是小叶的男朋友。我们大二那年,刚好赶上学校50周年,学校大张旗鼓的搞校庆,各届的毕业生都有回来的。小叶作为迎宾队员,顺理成章的认识了高我们几届,应邀返校的东方寂。舞会上两支舞下来,就彼此看对了眼。一来二往,没出一个月就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一直维持到今天。   小叶稍微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倒是东方大大方方的搂了搂她的肩,“明年春天吧。我们挑个好日子。”   大家笑了一阵,东方又问:“倒是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解决个人问题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好男人啊?”   小叶用鼻子发了个音,“她们两个啊,都是心理有问题的家伙,你别害了人家。”   “喂喂。”我装模做样的沉下脸来,“熟归熟,你乱说话我一样告你诽谤啊。”   “就是就是。”小楼附合,“谁心理有问题了?”   “是,没有问题。你们正常得很!”小叶也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挨个自我们鼻尖点过去,“只是一个自命清高看谁都不入眼,一个就只要有男生追就嫌麻烦躲得人也不见。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了。”   我们一时语塞。   小楼轻咳了一声,“好吧,就算是好了,但你能不能说得婉转一点?”   东方在旁边听着,这时却轻笑了一声,突然很文艺腔的甩了一句:“一个‘过尽千帆皆不是’,一个‘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再次怔住,嘴角却不自主的上扬到一个自嘲的角度。   毕竟是多年一路看着我们走过来的人,随便一句,便一针见血。   小楼也笑了,笑道:“看不出来么,东方你居然也会吟诗。”   东方道:“没办法,最近接触的这个客户是个喜欢诗词歌赋的人,我也只好跟着附庸风雅一下。只是临时抱抱佛脚,比不得小楼你啊。”   小楼反而沉默。   小楼是极喜欢这些的,而我们几个兴趣都不大,这方面,只怕S君还要比我们和她更谈得来。   我叹了口气,伸手搂了小楼的肩,“算啦算啦,你们也别着急,要实在不行,我就和小楼凑合着过算了。这叫做‘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小楼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笑骂,“什么跟什么啊。李白听到你这样用他的诗,非哭死不可。”   “反正死都死了,有什么关系?”   于是大家笑一阵,便把话题扯开了。   然而东方念的那两句诗却一直在我心里回响。   如果“过尽千帆皆不是”是在说小楼的话,那么S君倒底算什么?   S君的结婚,对小楼而言,又代表着什么?    第 5 章   晚上才上游戏,橙子已在那里等着我。   橙子就是昨天央我陪她去打狐狸的那个女孩子,个性很开朗,活泼可爱。她打了个掩嘴笑的表情,塞给我一堆狐狸尾巴。“有999个哦,大哥你再去打些丝线,就可以做件狐皮披风了。据说很镇邪的。”   我打了一串省略号给她看。   小姑娘继续掩着嘴笑,“我今天结婚,大哥你要来哦。”   她说的结婚,也只是在游戏里的婚姻。我点点头应下,问:“几点?”   “九点整。不要迟到哦。”   我说:“好。”   于是她很开心的跑回未婚夫身边一起去买婚纱了。   我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于是决定去打丝线,把这些狐狸尾巴做成披风,送还给她。结果一时疏忽,忘记带回城翅膀,只好一张地图一张地图的走回来。   走到首都附近的时候,看见一个新人,被只小鸡追着跑。   这种情况很少见的。因为小鸡这种怪的等级真的是太低了,就算是刚建的新人,就算是裁缝厨师这种非战斗型的人物,也最多喝一瓶药就能搞定,完全不至于要沦落到被它追着跑的地步。何况就算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也可用瞬移翅膀或者回城翅膀逃掉,基本上没有人会在那里不停绕圈子跑。   所以我很有兴趣的停了一下。然后就发现这新人我曾见过。   他叫白晓迟。   昨天我发呆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像是也呆了很久。   我愈加觉得很奇怪。这游戏后面虽然难练,转职前却是很容易。这人进游戏怎么说也两天了,为什么还是个被小鸡追得团团转的新人?   于是我问:“要帮忙吗?”   在游戏里抢怪是不道德的行为,我和沈渡都不会做。尤其沈渡这种单挑狂。虽然小鸡这种怪实在没有抢的必要,但还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白晓迟只是跑。一个字也没回。   我想想昨天我问他时,他也是一副不想麻烦人的样子。于是我就只站在旁边看。   他不知为什么停了一下,后面的小鸡追上去,一口就将他啄死了。   他的尸体在地上躺了一两秒,我正想要跟他说什么的时候,他已变成一道白光回城了。   ——呃,这人!   我耸耸肩,走回城去。找了个叫染黑布的裁缝朋友,把狐狸尾巴和丝线交给她叫她帮忙做披风,一边和旁边的人闲聊,一边等她做好。   这时私聊窗里突然跳出来一句话。白晓迟发来的,他说:“你还在吗?”   “在。”我说。   “在哪里?”他问。   我告诉他方位,没过一会,就看到他走过来。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他在外面被小鸡追的样子,忍不住就笑起来。顺便也在游戏里打了个大笑的表情。   白晓迟走到我身边,站了一会才说:“其实我刚刚想求救的。但是我打字太慢了,才打了一个字,就已死了。”   我忍不住又大笑。问:“你难道不会打表情吗?打字要敲很多下,表情却只要一瞬间。”我顺便就打了“救命”和“帮帮忙”的表情给他看。   他又静了一会,说:“一慌就忘记了。”   这人倒很坦白。我笑,又问:“你没带药?没带翅膀?”   他说:“我不知道在哪里买药。翅膀是什么?”   我打出黑线的表情。“第一次玩LK?”   “嗯,准确的说,第一次玩网游。”   这次真是碰上正宗新人了。我笑笑,正要带他去商店,就看到橙子发来句话,叫我过去教堂,婚礼要开始了。   我答应了声,然后在公频问了句:“谁有空带个新人?”   染黑布把做好的披风给我,顺口问:“你自己有事?”   “嗯,有个朋友要结婚,铁定要闹到很晚。”   白晓迟这时插了一句:“没关系,你去忙吧。我可以自己慢慢摸索。”   既然人家自己这么说了,我自己也就不好再坚持。于是走过去一点,交易他,想给他一点钱。   这游戏前期虽然说练级比较容易,但是药啊翅膀啊车船费啊这些却也一样都少不得。看他那样子,应该也不知道要怎么赚钱才对。   结果我才在交易栏打上金额,他那边就把交易取消了。   我很奇怪的打了个问号。   他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说:“我不是想你带我,或者问你要钱才来找你的。请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不会无缘无故要你钱的!”   我反而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回应。   连带整个公频都停顿了一下。   过了好几秒,染黑布才打了个笑脸:“啊,这人真是的。沈渡你把钱给我吧,他不要我要。”   旁边还有人起哄:“沈大哥好心被当驴肝肺了。”   “新来的,好样的。单挑他。干掉他。”   “嗯嗯,这新人好有型,我喜欢。”   “昨天惨死狐狸口下,今日又被新人不齿。沈GG你可连续两天上论坛头条了呀。”   “……”   我只好不停黑线。幸好这时橙子又一次来催。我连忙打着哈哈应付几句就逃去教堂。    第 6 章   我到教堂的时候,新郎新娘和一众亲朋好友都已在那里。新郎新娘都换了礼服,看来就等着宣誓了。   橙子一见我就发了个嘟着嘴生气的表情:“啊,大哥真是的,都告诉你九点整了,还迟到。”   “啊,抱歉抱歉。”我连忙把礼物献上。   “你就送这个啊?何况狐狸尾巴还是我们自己打的。”   “你想要什么?”   小姑娘逮住机会就狮子大开口。还好她说的那些东西,虽然难打一点,以我现在的等级来说,倒不是弄不到,只多花一点时间而已。   我答应下来,她才喜笑颜开,走过去未婚夫身边,“好啦,人到齐了。开始吧。”   于是有个吟游诗人开始奏乐。新郎新娘走到NPC主教前面,宣誓,交换戒指,完成之后,教堂的上空飘下无数花瓣,新娘笑着,扔出捧花。好几个女孩子冲上去抢。   很接近现实的婚礼了。   “沈渡”坐在长椅上看着。   我坐在电脑前面看着。   或者是下午才和小楼小叶他们讨论过的原因,突然就想起小乔来了。   不知道她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   当初同学四年,晚上在寝室里也没少讨论过自己婚礼要怎么怎么样,没想到似乎只一眨眼,这桩事竟已到了眼前。   自嘲的笑容又爬上嘴角,我当年也没少憧憬过自己穿婚纱的样子。白色的长裙子,白色的长头纱,挽着那人的手……那人……   眼前又浮上沈渡的脸来,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   我甩甩头,将精神重新放到游戏里去,这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白晓迟已站在我身边。   “原来还可以结婚。”他说,“这样的婚礼真不错。”   我这时并不太想讨论婚礼这问题,于是只顺手打了个笑脸。   他静了一会,问:“你生气了吗?”   我说:“没有。”   这世上总有各式各样的人,有喜欢依赖人的,自然也就喜欢什么都靠自己来的。这又有什么好生气的。何况沈渡又怎么会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   他说:“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这时橙子说:“沈大哥,你过来一下。”   于是我向白晓迟笑了笑,走过去他们那边,问:“什么事?”   另外一个女孩子抢着说:“我们要送橙子一个特殊的结婚礼物啊。”   “什么礼物?”   “是这样的,我们站成一个心型,让橙子和树站在‘心’中间,然后引一只BOOS来,把我们全杀了。然后把尸体摆在那里拍照。”   我一大滴汗,“这么BT的点子是谁想出来的?”   “啊,这个你别管嘛。你去不去?”   “不去。”我说,“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了。”   “谁说的,沈大哥你风华正茂,帅冠全服啊。”   我又一大滴汗,“不用这样拍我马屁吧?”   “问题是,如果你不去,我们这招就行不通啊。”   “就是啊,你想,如果去引BOSS的那人引到一半被BOSS杀了,又或者他引过来我们还没排好,就全死了,那就没意义了。所以呢,去引怪这人,要保证能将它引来,而且还要在我们摆好队型之前挡一阵,这么英勇的任务,除了沈大哥你,还有谁能做到。”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反正非要我加入实行他们那个BT的点子不可。我左右也没有别的事,就答应了。   于是一行人就在预先在块空地上摆队型,好让大家记住自己的位置,以求进入死亡之塔后,能以最快的速度摆成心型。   结果排来排去,总觉得那个“心”不是很圆满。   那个提出这个点子的ID叫“玉”的女孩打出一个很郁闷的表情,说:“再多一个人就好了。”   除了很亲密的朋友和我这种烂好人,谁会来陪你们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啊。特意爬山涉水去送死就算了,可是死了之后,还会掉钱掉经验,谁会那么白痴?   过了一两秒,她突然问我:“沈大哥,那人是不是你朋友?”   我不知她说谁,一面四下看,一面问:“哪个?”   “那个叫白晓迟的新人。刚刚从教堂开始就跟在你身边啊,诺,现在也在那里。”   我移动了一下视角,果然看到白晓迟站在旁边看着我们。   玉说:“能不能叫他来帮忙?”   我在这人身上碰过几次钉子了,真是有点不情愿。但是架不住他们这边窜掇央求,就走过去跟白晓迟说了。说完又打了句“不去也没关系”,还没发呢,他那边倒是很爽快的应下来了。   结果由于白晓迟肯帮忙,这个BT的计划顺利的实行了。一群人摆成心型一动不动的被黑暗之王蹂躏至死。橙子和树得到一份很特别的结婚礼物,大家也玩得很开心。皆大欢喜。   我跟大家打了招呼准备下线的时候,白晓迟在私聊里说:“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这人真奇怪。我给他钱的时候,他说“你不要这样。”我找他帮忙,他反而说“谢谢你。”   他又说:“果然网游是要大家一起玩才开心。”   我点下头,“嗯。我要下了,再见。”   临走时,看到他问:“明天你还来吗?”   但那时我已点下退出的按键。   也不是什么多要紧的问题,犯不着再登陆一次去回答。明天上线找他就是了。      洗完澡出来,看到小楼叼着一支烟靠在阳台上吸。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我问。   “很久了。”她靠在那里,朝外面弹了弹烟灰,“没什么瘾,不过烦的时候就想抽一支而已。”   也就是说,她现在很烦?下午才扯过那种话题,她现在心情不好,我大概多少能猜到点缘由。正想过去,外面一阵风刮过来,我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紧了紧睡衣。   小楼扫我一眼,“外面冷,你早点回去睡吧。”   反正她这心结也不是一两天,她在我这里也不是只住一两天。来日方长。于是我点点头就要回房,还没走出几步呢,小楼突然又在后面叫:“七七。”   我回过头,“嗯?”   她顿了一下,才道:“你说他结婚,我要不要送份礼?”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S君。我笑笑:“那就看你把自己放在什么立场上了。”   她又顿了一下,然后道:“我问句话你不要生气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沈渡结婚,你会送礼吗?”   “当然会。”我说,“可是,你们是我们这样的关系吗?”   就算我跟沈渡分手,就算我们因为做过情人所以做不回朋友,但是,我们做了那么多年邻居,至少也还有长辈的交情在,他若要结婚,无论怎么说,我这份礼总是逃不过的。   小楼自己又静了一下,然后轻轻道:“也是,你们那么多年交情。我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次轮到我愣一下。原本以为我们对S君一无所知,不过是小楼保密工作做得好,现在看来,说不定她自己也是所知有限,原来保密工作做得好的另有其人。   这样想着,我撇了撇唇,挑起眉来。   小楼却道:“不早了,你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她似乎已不想再跟我说下去,连目光都已移开。   我也就只好叹了口气,走回房去。    第 7 章   第二天白晓迟没上游戏,易寒也没上来,我跟橙子夫妻在金字塔打木乃伊。要下的时候,有人问我在做什么。我开玩笑说,我做了两小时灯泡。橙子白了我一眼,说:“羡慕吗?羡慕吗?那大哥你也结婚吧?”   “跟谁?”   “切,沈大哥你要结婚怕找不到人?整个服务器的MM都会来吧?”   旁边玉插了一句,说:“是啊是啊,沈大哥你愿意娶我的话,我立刻离婚嫁给你啊。”   我一滴大汗,“那还是算了吧。”   “去跟GM说啊,说沈渡要征婚,这服的人气铁定一下就上去了。”   “嗯嗯,谁去广播一下啊。沈渡比武招亲啊。”   “……”   一群人居然就在那里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   我随意跟他们东拉七扯,却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你看,沈渡始终是这么受欢迎的男人。   不论在哪里。      小楼考虑了很久,最后买了套瓷器送给S君做结婚礼物。   寄的时候,问我,“你说这种东西寄过会不会摔破?”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给她看,既然明知道会有这种可能,为什么还挑这种易碎品千里迢迢的寄去。我问:“你想它摔破吗?”   她静了一会,然后也翻了个白眼给我看。“怎么可能?”   但是,居然为这种没可能的事情,考虑了近一分钟呢。   我笑笑,帮她叫了快递,看着她填好单子发出去。   小楼自己送了快递员出门,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那一天都没有说话。      小乔的结婚礼物,最后的结论是一套十字绣的抱枕套,十字绣由我们自己去绣。想都不用想,这也铁定是小楼这白痴想出来的。   我很郁闷的瞪着她,她居然还振振有词。说又方便又实用,又漂亮,还有纪念意义。   她大概没想到,如果要用的话,那就意味着,以后小乔都只能按这套子的尺寸去买抱枕了,也不知是到底是不是实用又方便。不过争论到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我每天下了班就对着一那堆图样,辛苦的学怎么绣那该死的十字绣。      这时公司人员改组的事情,也渐渐浮上台面来了。   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家文化公司下属的杂志社。时尚杂志,在本市有多年根基,发行量亦很稳定,但老板却总嫌赚得不够多,所以,总折腾着想换人翻新,恨不得直接一本杂志就给他换同厚度的一叠金叶子来。   我在这里近四年,主编总监换了两三批,我依然坐在同样的位置。只要薪水逐步上涨,我也就懒得管上面的主编到底姓张还是姓王。   同事苏珊起身倒水,顺便就跑到美编组来闲聊。蹭在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七姐,你猜这次改组,谁做主编?”   我盯着电脑翻看配图用的照片,顺口答:“我哪知道。”   苏珊道:“我听说是齐墨呢。”   齐墨是早我一年进公司的前辈。   我初进公司那会,倒是受过他很多照顾。不过后来他被调去其它部门了,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回来,听到是他,不由抬起眼来看了苏珊一眼。   苏珊微微眨了一下眼,好像很期待我的反应似的。   于是我笑了一下:“嗯,有资历又有实力,是他也不奇怪吧?”   “说得也是。”苏珊也笑了笑,“那么,七姐你觉得他会提谁做副主编?”   我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脑上的图片,淡淡道:“谁知道呢?只要不扣我钱就好,管他谁做主编。”   苏珊又笑了,随意扯了几句闲话,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   她才走掉,MSN跳出对话窗口来,我点开来看,是同事阿寻,说:“这女人真烦。”   我侧过身,看了看就坐在我右边的阿寻。“喂……”   他咳嗽一声,打断我,又在MSN上说:“七姐,这里说。”   阿寻和我一样是美编,又是我学弟,甚至几乎可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所以在我面前一向口无摭拦,我倒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迂回。于是敲个问号过去。   阿寻说:“她在试探你啊。”   我怔了一下,又敲了个问号。   阿寻说:“这次改组,据说她对主编的位子下了很大的功夫。结果主编没捞上,就改瞄副主编了。她怕你跟她抢。”   我又怔了一下,“不至于吧?苏珊?”   阿寻发了个鄙视的表情,“你以为她还是当年牵着你衣袖哭的小女生?”   我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苏珊是两年前进公司的。   那时她还刚刚毕业,直长发,大眼睛,白皮肤,下巴尖尖的,用阿寻的话说,一身都是文艺女青年的味道。   她第一次独立负责栏目的时候,出了错,被主编指着鼻子骂,她咬着牙,加了一个通宵的班。   我当时等着排那篇稿子,就在办公室里陪了她一通宵。   第二天早上,我摇醒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苏珊,递给她一杯热豆浆。   结果她没接,愣了半晌居然抓着我的手就哭起来。被一早过来的阿寻看到,取笑了好久。不过那之后,苏珊就变得很粘我,整天七姐前七姐后,有什么东西也会分我一份。   我真的想不到,那样的苏珊,居然会有为了向上爬而跑来刺探我的一天。   我直起身子,向文编区那边看过去。   苏珊坐在那里,一边翻着手上的信件,一边和旁边的同事说话,举手投足之间,已完全是一派成熟白领的风范,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青涩。   原来所有的变化,都在我没有察觉之前,就已悄悄的完成了。   阿寻继续在MSN上道:“这两年公司里的人来来去去,她也算是老资格了。这次副主编据说会从编辑部里提,大概除了她,也就是你了。”   “我?”我很吃惊,几乎要叫出声音来。   阿寻在那边又咳了一声,“有资历又有实力,是你也不奇怪吧?”   这家伙居然拿我自己的话来堵我。我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个小美编。”   阿寻道:“谁规定美编不能升级吗?”   我突然怔了一下。   在公司里,论资历比苏珊老的人,不止我一个。   还有阿寻。   我把椅了向后滑了一点,看着阿寻。   他关了MSN的窗口,在做一篇文章的标题,表情专注。   我突然想笑。   真是人生何处无刺探啊。    第 8 章   下班才走出公司大门,被人从后面叫住。   “七七。”   我回过头,看到齐墨正从电梯间出来。   有一年多不见了,这男人看来倒是什么变化也没有,身材修长,眉目俊朗,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乱。   我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等着他走到我面前来,叫了声:“齐先生。”   他反而怔了一下,半晌自嘲地笑了笑,“越来越生疏了呢。”   我没回话。   这男人是我在公司的前辈,给过我很多照顾,甚至曾经追过我。结果到现在我只能叫他“齐先生”,并且叫一声之后,就不知要说什么。   他显然也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于是我们两个就只静静的站在电梯间门口。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大堂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时有人瞟我们两眼。最终还是他忍不住先开口道:“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我点点头。“好。”   结果他居然去开了车来,发动车子之后,改口问:“去吃饭?”   我笑起来,然后板着脸道:“你这是绑架行为啊。”   他也笑起来,“嗯,一会记得提醒我打电话去找人要赎金啊。”   我点头:“建议你附个手指耳朵什么的。”   他侧过脸来看着我,很温柔地笑,“我不舍得。”   我翻一个白眼给他看。   他笑:“这样才比较像你啊。”   我也笑了声,掏出手机来给小楼打电话,跟她说不回去吃饭了。   他很安静的等我打完电话,然后问:“男朋友?”   我挑了一下眉,笑,“是啊。”   他又静了一会,道:“我听说你们分手了。”   我啧了一下嘴,“啧,消息真灵通。”   他笑了笑,专心开车,一直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停稳了车,才缓缓道:“结果也只有半年。”   我怔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那样卯足了劲将你抢过去?”   我笑,“我本以为你只是想请我吃饭。”   他闭上嘴,下车,绕到另一边,帮我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因为下车时最后那几句话,席间颇有些尴尬。   于是我没话找话,问:“你回来多久了?”   “有几天了。”他说,“一直在忙交接,本来想早点去见你的,结果你又走得早,一直碰不上。”   我咧了咧嘴没回话,我不是赶着回去绣那些个XXOO的十字绣嘛。   他笑了笑:“果然是大了就学会混日子了,想当年你刚进公司那会,哪天不加班啊。”   我轻咳了两声。虽然现在是私人时间私人会面,但是对面这男人毕竟会是我的顶头上司,被这样说,难免有些不舒服。“真不得了,还没正式上任呢,就开始烧火了。阶级敌人啊。”   他静了一小会,问:“你很介意这个?”   我低头吃东西。不可能不介意吧?虽然并没有确定什么关系,但那段时间他追我,公司里也不是没人知道,所以今天苏珊才会特意那样问我。他那时主动申请调到分公司去,呆了一年多又回来,已经是新闻了。何况以后我们会在同一个部门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啊。   齐墨道:“扯到公事上来了,我就顺便问你句吧。你好像四年来一直都在原来的位置,一次也没升迁过?”   我淡淡应了声,“给我加过钱就行了,反正我也只会做现在手头上那些事。”   “没有人天生就会,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学的。”   我抬眼望着他,“齐先生你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你就不能不这么叫我么?”   我轻轻咳了两声。   他继续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职位?”   我继续挟菜吃。“在饭桌上说这些,菜会哭的。”   他皱起眉来,然后又重重叹了口气,末了才轻轻笑道:“这个意义上来说,七七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我微微扬了扬眉,在心里轻轻加了一句:过一阵你就会发现,其实在其它意义上来说,七七也是一点都没变啊。   比如说,我还是一样的,只喜欢沈渡。      吃完饭齐墨送我回去,一路无言。   我一进门便看到小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帮我绣那个枕套,于是赶紧换了副阿谀的表情凑上去,双手合什道:“呀,小楼你真好人。”   她很鄙夷的瞟了我一眼,“眼看着小乔的婚期就近了,等你绣完,也不知哪年哪月去了。”   我打了个哈哈,放了包,倒了杯水喝。   小楼一面绣枕套,一面问:“晚上跟谁一起吃饭去了?似乎吃得不是很开心啊。”   我一口水差点呛住,“很明显吗?”   “是啊,脸上有写。”她眼也没抬,“谁惹你了?”   我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叹了口气,道:“齐墨回来了。”   她静了一下,抬起眼来看着我。“吓,真是久违的名字啊。然后?”   “然后?会做我顶头上司。”   小楼又静了一会,说:“其实那男人也不错呢。”   “是,”我笑,“我觉得,其实张滨也不错。”   小楼闭了嘴去绣花。   其实若换个角度来看,每个男人都不错。   但是在自己的立场,不是那个人,就不行。   这道理其实我们都明白得很。    第 9 章   很安静的守着小楼把那个枕套绣完了。才想站起来伸个懒腰,就接到易寒的短信。   那家伙在短信里说:“绯闻男主角,上LK来亮亮相吧。”   我愣了一下,完全不明所以,于是就开机登陆游戏去看。   果然一上线就被一堆消息包围了。   “沈大哥来了。”   “新娘子的要求是什么啊?”   “人妖可以吗?”   “给多少聘礼啊?”   易寒还跑过来跟我哭,“呀呀,你居然想抛弃人家,真是没良心啊。”   我一头黑线!   “搞什么啊你们?我几天没来而已,发生了什么事?”   易寒在私聊里很猖狂的笑,“有人在论坛里帮你发了征婚信息啊。”   我这边一头黑线加怒气冲天。   搞什么啊,要不要去查查皇历看?今天到底什么日子?这样那样的事情也太多了一点吧?   我在公屏用大红字吼:“到底谁干的?”   刷的静了一两秒,没人敢认,也没人敢再说这个话题,过了一会各自发着交易和组队信息把话拉开了。   只有易寒这个不怕死的蹭在我身边翻了个白眼,娇嗔道:“死相,你吓到人家了啦。”一边在私屏里说,“人家说不定只是开个玩笑,你认什么真?发那么大火干什么?”   我回他一串省略号。   他又不是不知道,“沈渡”这两个字对我而言代表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谣言?   他大概也觉得无趣,过了一会才道:“原来你还惦记着他啊,早知这样就不告诉你了。论坛那边,我找版主帮你删掉吧。不要生气了,下去睡觉吧。”   我继续回省略号给他。有没有这种人啊?难道不是他叫我上来的吗?没几分钟又赶我去睡觉。   易寒道:“我先下了,最近连续加班,困死了。好不容易有点事情提个神,你又不配合。”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配合?   一时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便不冷不热说了声:“拜拜。”   易寒又道:“对了,我们现在在做东方仙侠系统,已经开始测试了,来玩吗?”   “新游戏?”   “不,还是这个。开新地图,新职业,新技能,新怪。最近纯西式背景没有修真剑侠来得吃香啊。”   “等正式开放了再说吧。”   “嗯。”他打出再见的表情,然后就下线了。   易寒身后本来一直站着个人,等他下了,才露出身体来,向我打了个笑脸,说:“你好。”   我这才看清,原来是白晓迟。   这家伙居然还是新人的样子!   我也打了个笑脸,“好!”   他继续笑,“那天,对不起。”   “哈?哪天?什么事?”   “就是,我问你第二天上不上来,结果我自己没来。”   我笑,“呃,你不用这种事情道歉吧。本来也没有约定过。何况我也很多天没上来了。”   他过了一会才继续打了个笑脸:“也是。”过了一会又问:“你要结婚?”   我说:“他们在开我玩笑而已,没有的事。”   他很久没说话,于是我问:“你现在几级?”   “3级。”   我怔了一下,比我想像中还低。就算是新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我不由一大滴汗,“算起来,你至少也玩半个月了吧,才3级?”   “嗯。”他打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总打不过那些怪……不过,本来4级了。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结果每次都死……就掉回3级了……”   和所有的游戏一样,为了照顾新人,城市周边几张地图都没有强怪,也没有主动攻击的怪,但几张地图之外,就哪里有都主动攻击的怪物了。3、4级的新人,自然去哪都会死。看着面前正在搔头的小新人,我很努力才忍住没有大笑起来。   这时橙子他们邀我去帮他们工会打工会战,我看了下时间,拒绝了。   工会战打起来,没两三个小时大概结束不了。我可不想为这个熬夜。最近早退已被未来上司发现了,如果再加上迟到,他这个新官上任的火不烧到我头上才怪。   白晓迟问:“你有事?”   我摇头,“我还能上半小时,不如我带你到转职吧?”   “半小时就可以转职?我看到新手指南说上说要十级以上呢。我还差好多。”他好像很惊讶。   我几乎没翻白眼。换别人的话,有我带,大概十几分钟也就够了。   我还没说话,他自己又说:“会不会太麻烦你?还是算了吧,我本来对升级也没什么兴趣……”   我笑:“但是你对旅游观光有兴趣不是吗?等级不够,很多地方都去不了啊。”   他又静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好,谢谢你。”   为什么我想带个新人还搞得自己像拐卖小孩的坏人一样。   我又一大滴汗,领着他出城。    第 10 章   游戏里的绯闻男主角的身份还不知有没有澄清,第二天到公司,发现自己又成了绯闻女主角。   其实也想得到。跟还没正式上任的新上司站在公司楼下的大堂里玩对视,然后上了他的车这种事情就已经够资格上内部消息的头条了,何况公司里总还有些记得我跟齐墨当年的事情的老人。   大家将八卦精神贯彻得那叫一个彻底。不论在办公室还是在走廊大堂,只要我背过身,就能听见那些内容大同小异的窃窃私语。   幸好会直接来问我这些事情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两个,比如苏珊。   她还是利用倒水的时候,蹭到我身边来,低低问:“七姐,听说你昨天和齐墨一起吃饭了?”   “嗯。”我点头承认,大大方方的。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笑得很暧昧,“如何?”   “什么如何?”   苏珊轻轻用手肘捅捅我,“哎呀,就是说……你们有没有旧情复燃?”   从来就没有“旧情”过,拿什么来“复燃”?   我翻了个白眼,还没说话呢,就有人进来通知大家去会议室开会。苏珊又很暧昧的笑了笑,走回自己的位置去。      一进会议室就看到齐墨。   然后是例行公事的介绍,交接和汇报。   我一会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局面,坐在长长的会议桌最末,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只等混到会议结束。才听到齐墨说“今天就到这里”立马推开椅子就想走。结果那人扫了我一眼,居然加了一句,“大家先回去做事吧,花七留下来,我稍微有一点事情要跟你谈。”   我怔在那里,看着同事们表情各异的走出去,然后转过脸看向齐墨。   这人还嫌谣言不够大么?   “齐先生有什么事?”   他笑了笑,站起来,走向我这边。“下班时间你不想谈公事,那么我现在再问你一次,想不想换个职位?”   我皱起眉来,“比如呢?”   “副主编如何?”   这位子说大不大,却总是块向上走的跳板。所以盯上这位子的人大概不少。但是,老实说,我这个人呢,说得好听点,叫心态平和与世无争,难听点,就是得过且过不思进取。   我叹了口气,“这位子我坐不来的。你知道,其实我并不懂管理,也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更没有什么开拓精神……我根本没那份能力,我只想安守本职,做好我能做的事情——”   他也叹了口气,打断我,“七七,你在公司这么久,能一直不进不退,本身就是一种才能。你只是懒。”   我闭上嘴。   齐墨抬起手来,伸向我这边。   我斜着眼,盯着他的手。   于是他中途转了方向,拖开我身边的椅子,坐下来。   “昨天就跟你说过,没什么事是天生就会的。只要你肯学。”   但是我为什么要学?明明现在便已过得很不错了,为什么还要削尖了脑袋往上爬?   这念头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我不由笑了声。我想,齐墨至少在这一点上没说错。我的确是懒。甚至懒得只想做米虫。   齐墨看到我笑,皱了一下眉,用鼻子发了一个音。照我记忆里的经验来说,这表示询问,同时也表示,他还在等我的回答,不要随便神游。   我又笑了一下,“既然这样,那就并不一定非我不可吧?”   “你在公司够久,熟悉业务,也熟悉人。”他看着我,目光深沉。“更重要的是,我了解你。”   真了解的话,还会来跟我说这个吗?我看着他,又笑了声:“听起来好像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呢,黑帮电影么?”   他皱起眉来,很久才松开,看着我,轻轻道:“七七,我才刚刚回来,公司很多事情都不熟悉。我需要有能够信赖的人帮我。”   我很不合作的喷笑出来。   虽然办公室斗争之类的事情,我也听说过见识过,但轮到自己头上,还是觉得可笑。至于么?这里怎么说不过也就是间文化公司,有必要搞得像朝堂间争权夺利一样么?又不是真的拍电影。   齐墨看着我,肩垂下来,又叹一口气,“七七,我说认真的。”   我连忙摆摆手,“抱歉抱歉。”   他似乎很乏力的样子,“你认真考虑一下吧,过几天再答复我也行。”   话说到这份上,再一口回绝似乎就太不近人情了。何况人家是想提拔我,又不是要开除我。于是我点点头,起身告辞。      回去跟小楼说了这件事。   她当时就给了我一个白眼,说了些“没见过你这么不识抬举的人,人家求之不得的事,你居然还往外推。我要是你上司,老早一脚把你踢开了”之类。   我只好应应诺诺的点头。   结果末了她又问:“如果你的新上司不是齐墨,你会不会答应?”   “怎么可能?”我说,“一来,我的个性真的不适合做管理;二来,如果不是齐墨,也一定不会想提拨我。”   小楼静了一会,道:“齐墨他不会是真的想回头再追你吧?”   我皱了一下眉,“我倒没觉得他真的有喜欢我到什么程度,若是真的想再追我,只怕也是不甘心而已。他自我感觉太良好,想不通为什么我当年不选他。”   “谁知道呢?”小楼说,“这种事情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也不可能知道人家真正的想法吧。”   “那么,在这里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意义吧?”我摊摊手,去开电脑玩游戏。   反正我对齐墨是没什么超出同事和朋友的感觉,我也表现得很清楚。他怎么想就是他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回头小修,不是更新。 抱歉。 第 11 章   之后几天过得很平静,我拖着没回复,齐墨也没有再找我说什么。上班下班吃饭睡觉,闲着没事也还是挂在游戏里聊天打怪。   这天才上线就收到白晓迟的信息。他说:“HI。”   我回了个笑脸。   这人在线的时间并不确定,但是只要他在,一定会找我。有时候只坐在城里和大家一起聊聊天,有时候会跟着我去练级,有时也会跟着橙子那帮疯子去做一些BT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我会带他去各个地图去看风景。   这也是我曾经很喜欢做的事情。   那时游戏刚刚开,沈渡还在。我们很好奇的走过每一张地图,每找到一处隐藏的风光,每看到一种新怪,都让我们兴奋不已。我们在那些高耸入云的塔顶上,浮在水面的莲花上,各具风情的房间里,各式各样的小船上抓下无数截图,贴到论坛里,最喜欢看有人回贴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没看到?怎么去?”之类。每每看到,我们就会对视一眼,心里涌上一种秘密的愉悦。觉得那是我们的神秘花园,只有我们知道。   我,和沈渡。   那时,我们是人人称羡的一对。   不论是游戏里,还是生活中。   白晓迟走到我身边来,打了个大大的笑脸,让我从回过神来。   “今天我们去哪里?”他问。   我想了一下,这附近的地图都带他走过了,再走远一点的话,他只怕就很危险了。   他可能真的很少玩游戏,对练级也是真的没什么兴趣。我带他练级这几天,若是换别人,只怕早飚到四十级开外了。他还是只有十几级,虽然转了法师,但是仍然几乎毫无战斗力。   在LK里,法师的技能本来就多,水风火地光暗这些属性每一个里面都有好多条,我当日看到时也不免眼花缭乱,花了好长时间才能灵活运用,何况像白晓迟这种游戏菜鸟?加之这里的怪物本身也有各种属性,相生相克,选错魔法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当时看着他对着一棵仙人掌连续使用了十个一级水球术,我就很想直接把那个水球砸到他头上。就算你不知游戏里的属性是怎么回事,好歹也用常识想一想好不好?你说你向仙人掌浇水,除了能促进它的生长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但是这小子每次发现自己用错之后,总是很歉意的看着我,不停道歉。   我倒是没什么立场真的发火。再怎么说,游戏么,人家爱怎么玩那是人家的自由,就算有一天他想给全服的仙人掌都浇一次水,我也管不着不是么?何况,我得承认,这家伙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娱乐了我。   很久没见过这么菜的人了,那让我很有优越感。   于是我决定带他去看一个空中楼阁。途中要穿过一张有虎王的地图。虎王属于中等野外BOSS。单挑的话,我应该没问题,白晓迟只要躲远一点就好了。何况野外BOSS半小时才刷一只,我们未必就能碰得上。以防万一,我还是带上了几个复活圣水,然后和白晓迟上路了。   路上跟他说了这件事,告诉他,如果看到虎王,就跑远一点。因为它会放范围性的大魔法,以他那点血量,挨上就挂了。   白晓迟点头答应。   结果……我们才进那地图没两分钟,迎面就碰上了带着五只小老虎的虎王。我不由骂了声,白晓迟果然很听话的拨脚就跑。我留下来解决这家伙。   才开打没多久,就看到白晓迟在队频里说:“我死了。”   我一惊,想问问他怎么死的,结果话还没打完,虎王就一爪下来,一时间竟然没躲开,瞬间就看到HP的血条直往下掉。   我连忙喝了瓶药,连打带跑的把虎王甩了,绕了个大圈去看白晓迟。   他躺在地上,很无奈的样子。旁边一条黑色的毒蛇,一见我就窜了过来,我一剑劈了它。打了个大汗的表情。一面掏出复活圣水来洒在他身上,一面道:“不好意思,忘记提醒你,还要小心毒蛇。”   随着一道白光,白晓迟重新站了起来,并不说话,先喝了两瓶药补血。   这次倒是学乖了,我还没开口提醒就知道自己先把血量补满。我笑了笑,向前走去。“走吧,这次小心点,跟着我。”   结果没走多远,又碰上那只虎王。   运气真差。   我一面叫白晓迟自己小心,一面自己冲了过去。   正在砍的时候,突然看到几支冰箭从天而降,然后虎王头上冒出了一个红色数字。虽然数字很小,但很明显,的确是我的队友在攻击。   我抬起头,看着白晓迟在稍远的地方,正在吟唱下一个冰箭术。   虽然我并不指望他能帮什么忙,事实上他的冰箭对虎王造成的伤害也的确不值一提,但有总比他跑来跑去不知死在哪里我还要去救他的好。   于是我打了个竖拇指的表情,继续拦在虎王前面攻击,不让它向法师那边移动一步。   白晓迟亦巧妙的移动自己的位置,配合我。   我们一近一远,一个物理攻击一个魔法攻击,配合得居然很好。如果忽略法师过小的攻击力的话,几乎可称得上珠联璧合天衣无缝。   在这场战斗中,白晓迟熟练得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那个瞬间,甚至让我想起沈渡。   当初我们一起打怪的时候,我用自己的号,猎人,用弓箭的。也经常是他在前面顶着,我在远处放箭,一近一远的配合。   音箱里传来队友升级的动听乐声,我回过神来。发现虎王已被我们打倒,白晓迟至少连升了三级。   我坐在那里,看着白晓迟弯腰去捡我们的战利品,重重的摇了摇头。   这人怎么可能是沈渡?沈渡怎么可能做出被小鸡啄死或者给仙人掌浇水的蠢事来?   我想,我只是太过于想念沈渡了。   或者是因为齐墨的关系,我的某部分记忆最近又变得活跃起来。   一点相似,一个契机,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之后一路都很顺利。我领着白晓迟到了那个亭子,他看着脚下的云海,大赞了一声。   而我伏在桌上,轻轻的动了动唇。   没有发出声音。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说的,是哪两个字。   沈。渡。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仔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 12 章   星期五下午,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齐墨进来说要请大家吃饭。   新上司这样慷慨,大家自然也不会推辞,欢呼着就一起去了。   吃完了饭,阿寻他们几个意犹未尽,约了一起去喝酒唱歌,问我要不要去。   我摇头拒绝了。刚刚被他们灌了些酒,稍微有些喝多了,头有点晕,只想回去睡觉。   齐墨说:“我送你吧。”   我本来也想拒绝的,结果苏珊阿寻他们在旁边开玩笑起哄,我要是坚持自己坐车回去,反而显得矫情,索性大大方方的答应了,上了齐墨的车。   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醒来时发现车已停下来,齐墨睁着一双乌黑的眼,定定的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连酒都醒了一半,反射性的坐直了身子,看向车外,“到了吗?”   齐墨笑起来,“嗯。”   我连忙伸手去解安全带,结果越急越出错,好几下都没能解开。   齐墨笑得更大声,侧过身来,伸手帮我解开安全带,然后却并不忙着离开,一只手搭在车椅上,侧着身子,俯向我,低低的唤:“七七。”   车内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燥热的气息,齐墨的呼吸拂上我的脸,轻轻又唤了声:“七七。”   我这时反而平静下来,吸了口气,微微向后仰了仰,避开他,轻轻笑了笑,“做什么叫这么暧昧?好像喝多的那个是我才对吧。”   他也笑起来,松了手,坐正了。“难得见你那么可爱的样子啊。就好像我们刚刚认识时那样。小动物一般,一有风吹草动就跳起来。”   “嗯。”我想起自己刚进公司那会的青涩模样,自己都不免觉得好笑,“现在老了,变成老油条了。”   “不要在年长者面前说那个‘老’字啊。”齐墨笑,“听起来很像是在讽刺我。”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年纪啊。那就别玩了,回去睡觉了。今天多谢你送我回来。”我说着,伸手去开车门。   齐墨按住我的手,看向我,眼神温柔,“我没有在玩。”   我怔了一下,他继续道:“我三十二了。差不多也应该结婚了。”   我脸上的笑容有一点挂不住了。   他握着我的手,拇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摩挲,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轻轻道:“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我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轻轻咳了声,“齐……”本来还是想叫“齐先生”的,被他一眼瞪过来,连忙改了口,“齐墨。你吓到我了。”   他又习惯性的发了一个鼻音,看着我,等待下文。   老实说,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家境不错,本人条件也不差,有车有房,有能力有冲劲,长相亦很英俊,尤其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曾经被同事们私下里称为本公司第一电眼,也不知有多少小女生曾经为他的一瞥而尖叫。   但我不一样,这一辈子,我就只为一个男人动过心。   那人叫沈渡,不是齐墨。   我笑,“你不觉得你省略的步骤太多了吗?跳远也还要助个跑的吧?”   他也笑,“我以为我已经跑了三年。”   我沉默。   齐墨道:“如果我说我一直喜欢你,忘不了你,你一定当笑话。我也的确并不是在那之后就没接触过其它女人,但是……”他顿下来,看着我又笑了一下,“这次回来见到你,就觉得,还是七七你比较合适。”   我跟着笑了一下,盘算着怎么回答他。这男人总归是我上司。虽然他并不是什么会公报私仇的小人,但是如果闹僵了,始终也不好过。   齐墨又笑道:“七七你还是喜欢他?”   我点头,很坦白。“是。”   他亦安静下来,很久之后,终于不能免俗的问了句,“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你看,我就说他只是不甘心。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他又静了一会,也笑了笑。下了车,绕到这边来帮我拉开门。   我下了车,被夜风吹得缩了缩肩膀。   齐墨很体贴的将他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道:“这样吧,我们再从那些被省略的步骤开始好了。”   我微微仰起头,挑了眉看向他。   齐墨很温柔的笑,“这里风大,你先上去吧。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我点下头,应了一声,跟他道别,上了楼梯。      小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着电视,手里拿着本书,但却是在发呆。   我进去时她斜了一眼我肩上搭着的衣服,问:“齐墨?”   “嗯。”我点点头,顺便把那衣服搭在衣帽架上,去开了我房间的灯。隔着窗户,看到齐墨的车果然还在楼下,我这边亮了灯,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开动了车子。   我站在窗前,有一点发怔。   其实齐墨真的很体贴又细心,从之前就是。他送我回来,如果不是自己送我上来,就一定会等着我亮了灯才走。   小楼敲了门进来,端了杯茶给我,“喝酒了吧?老远就能闻到酒味。”   我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喝了一口。“小楼你的鼻子越来越灵了。”   “那是那是。”她往楼下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你对他没兴趣呢。”   “的确是没有。”   “那又跟人家约会?”   “天地良心。”我放下茶杯,“是人家新官上任请所有同事吃饭好不好?这算什么约会?”   小楼静了一下没说话。   我去拿了睡衣准备洗澡睡觉,手机响起来。   是易寒,我接了电话,“喂?”   “七七,在哪呢?”   “家里,正要睡觉。有事快点说。”   “真凶。”他笑了声,“这么早就睡?出来玩吧?”   “啊?”   “反正明天又不用上班,出来吧,我请客。”   “先记下,今天不去。我要睡觉。”   “过期不补。以后就轮到你请我了。”他说完顿了一下,咳了两声,问,“我听说……那个……小楼现在跟你住在一起?”   我扫了小楼一眼,“是啊。怎么了?”   他期期艾艾了好一会,说:“叫她一起来嘛。”   我当时愣在那里。   当年上学的时候,易寒就喜欢小楼,这个在我们这些朋友之间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看着一个又一个追小楼的前浪纷纷死在沙滩上,本来份量就有点不足的勇气就沉到海底去了,一直到毕业也没能说出口。后来毕业各忙各的,他们的联系也少,易寒也曾经交过一两个女朋友,我还以为他早没这个念头了。为什么今天提到小楼态度就变得这么暧昧?难不成最近流行死灰复燃?   “原来我是个附带的啊。”我笑了声,“小楼她现在在我旁边,我让她自己听?”   “喂,喂,七七……你这样太不仗义了吧……”他在那边叫,然后静了一下,又轻轻咳了两声,声音低下来,道:“好吧。”   我把手机递给小楼,“易寒。”   小楼接过去,我转身去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小楼在外面敲门说了句什么,但莲蓬头的水冲得哗哗的响,我也没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心想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索性等洗完了才开门出来问她刚刚什么事。   小楼说:“易寒叫我们出去玩,我答应了。”   我翻了个白眼。   哪有这样的?   不过算了,到时我就随便找个地方睡觉,让他们自己去叙旧好了。   易寒在酒吧门口等我们。一见我就皱着眉大叫,“真慢。”   “路远,塞车。”我没好气的叫回去,“你就不能找个离我家近点的地方?”   “就是特意想请你来这家的。”他说。然后转头去跟小楼寒暄。   我抬起头,看看那酒吧的招牌,叫“沉淀”。   酒吧这种喧嚣浮躁的地方,能沉淀出什么来?   我不屑的哼了声,跟着易寒走进去,坐在吧台边。   这酒吧不大,人却不少,灯红酒绿,红男绿女,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易寒就偏偏要选这一家。   易寒叫招待拿单子来给我们看。小楼随意点了杯酒,我正在逐行看那些稀奇古怪的酒名,有只手伸过来,把我手里的菜单抽走,然后塞了杯牛奶在我手里。   还是热的。   我皱了下眉,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沈渡。   果然留了胡子,还是络腮胡。一张脸遮去了大半。但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笑容。分明就是沈渡。   我的,沈渡。    第 13 章   酒吧的灯光从他脸上晃过去,又晃过来。   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喧嚣都远去了。   整个世界只剩我和他。   我看着那张我思念了无数次的脸,即使留了胡子,也掩盖不了那些再熟悉不过的细节。   我看到他漆黑的眼,我看到他刀削般的面颊,我看到他唇边温暖的笑。   我看着他的脸由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渐渐隐入酒吧里闪动的灯光。   往事纠缠纷乱,丝丝缕缕涌上来。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   我听见沈渡笑着说:“好女孩不要学人家喝酒。”   嗯,他一直不喜欢我喝酒,所以不论以前大家怎么玩怎么闹,到最后我都是那个最清醒的。结果每次都是我把大家送回去。   我也笑,向他伸出手,“那么,好女孩有没有奖励?”   沈渡笑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来放在我手心,“大白兔。”   我愣住,这家伙不是会随时带几颗糖在身上的人,而且,酒吧里应该也不会随时准备热牛奶,也就是说,他一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扭头瞪着易寒,到底谁才是那个不仗义的?   易寒低头不看我,连小楼也错开眼。   好嘛,连小楼也有份。大家都存心想看我的热闹么?   “他们真坏,都不告诉我是来你的店里。”我白了那两人一眼,向沈渡勾勾手指。   于是他凑过来,我伸手摸上他的脸。   他的胡子很短,很硬,扎在我手心里,又麻又痒。   我问:“为什么留胡子?真丑,看起来像个土匪一样。”   他笑,自己也摸了一把,“没办法呢。不然要是被那些小姑娘把我的吧台挤坏了,我还怎么做生意?”   “呀,你这胡子还真是强力。这么厚的脸皮居然也钻出来了。”   “七七你这是在嫉妒我。”   我笑起来。   老实说,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我们再相逢时会是怎么的情形,会说什么样的话,会不会很尴尬,或者会不会很亲密。但是,我从没想过,真的见到了,会如此自然。   就好像我们从没有恋爱过。   就好像我们从没有分开过。   就好像天下所有有着十几二十年交情的朋友一样自然。   我在想,这到底是我们都太会演戏,还是我根本没有自己想像中那样深情?   我所执着的,到底是沈渡这个人,还是只不过是一种想念他的心情?   又或者,我其实和齐墨一样,只是不甘心而已?      小楼好像有心事一样,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易寒在旁边献殷勤,一杯又一杯的陪她。   我坐在那里,啜饮着手里的牛奶,看着沈渡调酒。   嗯,有句话他说对了,我有时候真的嫉妒过他。   这个人,有着天生的才华,他喜欢的,他想做的,就能做得很好。比如打球,比如赛车,比如设计,比如——调酒。至少姿势看起来是一等一的漂亮。   我想,他说小姑娘会挤破吧台的话,虽然夸张,却不是不可能。我坐在那里,就看到好几个女孩子向他飞媚眼。   他倒是来者不拒,一一回以微笑,把酒送过去,然后回来陪我聊天。   我喝着牛奶,说:“我以为你至少也应该亲手调一杯酒请我。”   “改天。”他说。   我斜眼瞪着他。“为什么?”   “因为……”他顿了一下,肩垂下来,声音也放低了,“我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调什么酒?还是没准备好见我?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又忙去了。   我坐在那里发呆。   说得也是。C市才多大?真要找个人哪能找不到?何况我们这样的关系?一年多以来,一直没再见面,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没准备好。   虽然说好还是朋友,但是,这一步进退之间,又谈何容易?      结果这天晚上,小楼和易寒都醉得一塌糊涂。   我看着他们,很无奈的皱着眉。   沈渡道:“先把他们扶到楼上去躺会吧,过一会就打烊了,我送你们回去。”   我点头。沈渡叫了人帮我扶他们上去。   楼上有个一室一厅的小套房,这里大概就是沈渡平常住的地方,装潢布置都是他一惯的风格,简洁大方,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绝不拖泥带水。   沈渡让他们扶小楼进卧室放到床上,把易寒扔在客厅里的长沙发里。安置好之后,简单交待我什么东西在哪里,然后就下楼了。   我留下来照顾两个喝醉的人。   小楼酒品很好,醉了就很乖的躺在那里睡。倒是易寒,吐了两次又叫着要喝水。我拖地抹桌又端茶送水的折腾了好一会,他才安静下来。   我也累了,窝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被沈渡摇醒来。   “七七,醒醒。”他叫我。   我睁开眼,打了个呵欠,“打烊了?”   “嗯,”他也打了个呵欠,“我送你和小楼回去吧。这家伙就让他在这里凑合一晚算了。”   他看起来似乎比我更困的样子,我笑了笑,站起来,“我自己叫车回去吧。”   “这个时候只怕不好叫了。我开车送你们。”   我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但是,”我看着他,“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开车似乎太危险了。”   他静了一会,道:“也是,那就别走了,明天再回去好了。”   我怔在那里,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就好像那一天他将我从齐墨的车里拽出来,拖着我跑了两条街,然后说“七七,做我女朋友吧。”那个时候一样。   他似乎并没有留意到我的神情,自顾说:“你和小楼睡床,我在客厅打个地铺就是了。”   原来是我想多了么?   我不由自嘲地笑,然后点头,“好。”      穿了沈渡的睡衣,躺在沈渡的床上,我将脸埋在他的枕头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真是……太过久违的味道。   一时间,就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十年前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满世界的就只有他。   我得承认,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使过了十年,我也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我躺在床上,屏气凝神的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努力的分辨……那是拖动家具的声音,那是铺被子的声音,那是脱衣服的声音。   然后那边熄了灯。   一片黑暗,一片寂静。   我在黑暗里静了很久,终于还按捺不住,悄悄的起了身,走到客厅里。   沈渡把沙发和茶几都挪动了,空出一块来,躺在那里。睡着了,闭着眼,呼吸均匀。   月光从窗口漫进来,在沈渡脸上形成了对比强烈的光影,这让他的脸看来有如古老神祗的雕塑。   我俯下身来,亲吻他。   嘴唇微微颤抖,覆上他的。闭上了眼,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我熟悉的气息,我熟悉的烟草的味道,以及我觉得陌生的胡子扎上脸颊的感觉。   他被我弄醒了,睁眼看着我,像是吓了一跳,“七七。”   我钻进他的被子,伸手抱住他,贴紧他,继续亲吻他,从唇,到下巴,到颈,到锁骨……   “七七,”他抓住我的手臂,推开我,“别这样。”   我看着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为什么?你对女人不是一向来者不拒么?”   沈渡坐起来,皱了眉,“七七你……不一样。”   我笑,以自己最妩媚的姿态向他微笑,“有什么不一样?又不是没做过。”   沈渡静了很久,然后轻轻道:“我错了。”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我的脸,轻轻道:“是,我的确是个很乱来的人。但是,如果说,有一个女人我想过要长长久久一辈子的跟她在一起,那就只会是七七你。或者真的是很自私,但是,我真的很想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在做什么,一回头,就能看到你在对我笑。如果你不在那里,我就觉得不踏实。所以,那时齐墨追你,我就急了。”   他笑笑,轻轻的将我垂到前面来的头发拂向耳后,“但是,我错了。我……低估了自己的劣根性……抱歉,七七。”   多少人曾经幻想对方能为自己改变?   多少人曾经幻想自己可以为对方改变?   多少人曾经幻想自己的爱情伟大到足以感天动地改变一切?   结果,不过也只是幻想。   改变不过是暂时,每个人都只可能是他自己。   “我错了。”沈渡仍在轻轻道,“我若想长久的拥有你,一开始就不应该碰你,一开始就不应该把你当成一个女人。”   他的声音愈低,几近呢喃,“和性别无关,和爱情无关,你只是七七。我的七七……”   我的泪涌出来,扑进他怀里,揪紧了他的衣服,放声大哭。   这次他没有推开我。只是轻轻的搂着我,亲了我一下。   温柔的,宠溺的,无比怜惜的,像对待无上的珍宝一般的,将他的唇印在我的额头。   我知道,自这一刻开始,我们之间的情人关系,便永远的画上了句号。    第 14 章   那天晚上我伏在沈渡怀里哭了一夜,哭累了,就伏在他怀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小楼倚在门口,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们。   我一下子坐起来,红着脸,不知要说什么好。   我一动,沈渡就跟着醒了。他倒是大方得很,坐起来,笑着跟小楼打招呼,“哟,起来啦?”   小楼咳了两声,勉强笑了一下,绕过我们,走去洗漱。一直到沈渡送我们回家也没说话。   结果还是我忍不住,沈渡一走,就连忙解释:“其实我们没有……”   “我知道。”小楼打断我。   我怔住。   她说:“你眼睛是红的,而且肿得像个桃子。喜极而泣的话,不至于泣一晚上吧?你们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掏出镜子来看自己的眼,一面淡淡地答,“以后都不会怎么样了。”   小楼坐在旁边看着我,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放得下?”   放不下又如何?沈渡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吧?   或者青梅竹马这几个字本身就有着某种魔力,做不成亲密爱人,又不忍心反目成仇,就像是铁路线的两根铁轨,只能固定在那样的距离里,不能拥抱,也不能分离。   我跟着轻轻叹了声,问:“倒是你,昨天怎么回事,喝成那样?”   小楼又过了很久没说话。到我几乎已放弃等待她的答案时,才轻飘飘的说:“昨天S君结婚了。”   昨天是什么日子?我忍不住笑了声。我被人求婚又见到旧情人,连S君都选了昨天结婚。   小楼轻轻道:“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很好笑吧,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居然是在他的喜宴上。”   我沉默,不知应该跟她说什么。小楼自己反而笑了笑,“那套瓷器寄到了。没摔坏。”   我只好继续沉默。   小楼道:“昨天真的喝多了,还是有点头疼,我去睡一下。”   我点点头。她起身回了房间。我继续窝在沙发里发呆。      睡了一觉,又敷了个眼膜,但是眼睛还是肿的。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心想真不划算。   期间接了齐墨一个电话,问我要不要出去吃饭。我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了,就算没有沈渡那档子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见不了人啊。   齐墨也没多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就挂了。   小楼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我开了电脑上网。   坐在电脑前面,还是习惯性的点开了LK游戏,输入账号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还是用沈渡的号上去了。   随着一道白光,那个九十九级的圣骑士出现在德加尔城的中央广场。看着那个熟悉的小人,我的心情又复杂起来,老实说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号上来。如果之前是因为对沈渡的思念的话,现在算什么?我见过他了,什么话也说开了,再做这种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正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旁边复活点那里传来一声惨叫。   我转了一下视角,见那边围着一群人,都是二转以上的高手,还有好几个名字都是红的。复活点上还趴了具尸体。显然是刚刚□掉的。   我皱了下眉,LK虽然开放PK,但是大家约定俗成,一般不会在城里杀人,毕竟一些大技能威力太大范围太广,城里人员密集,一不小心就伤及无辜了。今天居然有人公然在城里杀人?而且还是堵在复活点杀的。不管怎么样的高手,刚刚复活的时候血量都只有1,随便什么攻击都能干掉。在复活点杀人这种事情也太卑鄙了。   显然很多人都这样想,一时公屏里都是“哇,真狠。”“搞什么啊,青天白日在复活点杀人,太无耻了。”“真嚣张。哪里的人?”“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的讨论。   那边的尸体显然死得莫明其妙,这时也在公屏问:“为什么杀我?你们是什么人?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们了?”   那些堵在复活点杀人的家伙转过来看着大家,一个个很阴狠的样子,为首是一个叫火舞九天的战士,这时手里拿着把长刀,还是战斗状态。显然刚刚就是他出的手。火舞九天道:“不想死的,就不要多管闲事,给老子闪一边去。”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倒真有些被吓到了,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复活点又出现一个人,火舞九天看了一眼,挥了挥手,他的手下闪开个位置让那人过去。那人看了看这架势反而停下来了,问:“发生什么事了?”   火舞九天道:“滚,老子找的不是你。”   那人有点莫明其妙,“我不过就是问一句嘛,口气这么冲干什么?我不走你难道还敢杀了我啊?”   “杀了你又怎么样?”火舞九天说着一刀已劈了过去。   幸好这人是盗贼,敏捷比较高,闪过这一刀,却骇得连打两个惊恐表情,“你来真的啊?疯了吗?堵在复活点砍人?”   那边火舞九天的人一齐瞪过来,他们人多势众,盗贼又是刚从复活点出来的,大概知道自己讨不了好,骂骂咧咧就走了。   火舞九天又转过去盯着复活点,等待下一个复活回来的人。   LK这游戏虽然开放PK,但其实并不鼓励,从它的PK系统的设定就能看出这一点。   主动杀人三次的话名字就会变红,红名的人物打怪爆率比正常人物低,得到的经验也低,甚至好些NPC都不会理红名人物,很多任务都做不了。练级自然也就被一般人困难得多。   而且今年初改版工会战增加到一周两次,城战一月一次,又开了竞技场和工会内练习场地。在这些场合,杀人都是合法的,不会红名,不会掉经验,不会掉东西。大多数玩家的PK欲望都能得到满足,加之这个服务器又有沈渡在,除非有过不去的恩怨,私下的玩家PK已经很少发生了。   为什么今天突然会有人在复活点杀人?而且还在我眼皮底下? 第 15 章   我有点生气,只觉得这些家伙正在破坏由沈渡一手建立而我一直在努力维持的威信和秩序。于是当即就向那边走过去,我还没走到,那个火舞九天又杀了一个人。   就是我前一阵才认识的那个新人白晓迟。   他大概之前没被人杀过。有一点莫名其妙的打了个问号,然后刷的变成了一道白光,两三秒之后,又从复活点里出来了。   火舞九天二话没说,抬手又是一刀。   不要说白晓迟刚从复活点出来,就他那等级,即使是满血,大概也挨不起这一刀,于是又死了。   白晓迟也不知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居然还是没学乖,刷的又回去复活了。也不知学学前一个被杀的人。那人大概是因为不知自己被杀的原因,怕被再杀一次掉经验掉装备,一直都趴在那里做尸体。   还好白晓迟到现在也是个一穷二白的新人,身上也没什么装备,顶多也就掉几百LK币。   他第三次在复活点里出现的时候,火舞九天哼了一声,又一刀砍出。这次我总算赶得及,拨剑架下来。   我问:“你杀够了没有?”   “沈渡。”   “啊,沈大哥上来了。”   “沈渡给他们一点教训。”   旁边围观的人又开始叫嚷起来。火舞九天收回刀,看着我,“你就是沈渡?久仰久仰。”   久仰还敢在我的主城杀人?我笑了笑,“好说。不知这位兄弟为什么大开杀戒?”   火舞九天道:“也没什么,不过刚刚在兽人村有个姓白的摆了老子一道,抢老子的怪不说,还把老子打出来的一把双手重斧拿走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所以,看见名字里有‘白’字的,就忍不住想扁!”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双手重斧这种装备太寻常了,不要极品,连上等都算不上,居然要闹到要这样杀人?这人也太嚣张了。   我皱了下眉,“冤有头,债有主。如果只是寻仇,我不管。但你这样滥杀无辜,而且还堵在复活点杀人,就得先问过我准不准。”   围观的人一起附和。   火舞九天一阵大笑,“问过你?你以为现在这里还是你的天下吗?老子就来问问看,你准又如何?不准又如何?我今天就在这里杀了人,你又能怎么样?”   他这句话打出来,公屏一时寂静!   我才隔两三天没上来,难道就变了天?   我道:“我要你向被你杀掉的无辜玩家道歉,并且赔偿他们的损失。”   “要我道歉?”火舞九天挥了一下手里的长刀,刀上忽地窜起一簇火焰。居然还是把四级以上的属性武器。他依然狂笑:“先赢过老子手里的刀。”   我也笑,“那有何难?”我往旁边的竞技场一伸手,“请。”   他笑得更嚣张,“谁说要去竞技场?谁说要和你单挑?”   他只一挥手,七八名手下就将我围了起来。   我又皱了一下眉,网络游戏总是很在意游戏的平衡性,LK也不例外。若论单打独斗,我的等级,装备,再加上操作技术,在这个服务器的确算得上无人能敌。但是如果被围攻的话,就很难说。   眼前七八个人都是二转人物,就是说最低也在六十级以上,都是战斗职业,而且看样子也都不是菜鸟,配合大概也不会很差。   老实说,三四个我大概还勉强能赢,五个就是极限了。八个,如果真打起来我必死无疑。   火舞九天大笑道:“今天就算找不到那姓白的,能杀了沈渡,老子也算是出了口鸟气。”   看起来这些人在沈渡的积威之下,也是压抑很久了。但我不明白,既然之前一直都压抑着,为什么他们今天会爆发出来?敢公然这样挑战沈渡?   虽然不明究里,但这种时候在气势上我却绝不能输。   我缓缓将剑抬了起来,进入了战斗状态,乌黑的发和雪白的披风一齐扬向身后,在风中猎猎作响。“这种话,等你们打赢我再说。”   他们一时间倒没有谁敢先动,只一个个将武器拿在手里,蓄势待发地将我围在中间。   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旁边围观的人又退远了一点,怕被战斗波及。白晓迟反而挤进来,拨出他的法杖,站在我身后。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包括我在内,这小子又犯什么傻?   公屏又静了一会,才有人讨论,“那小子想做什么?”   “想帮沈渡吧?”   “沈渡哪里用得了他帮?太不自量力了。”   “就是啊,看起来不到二十级呢,那法师。”   我皱了眉,“白晓迟,你走远一点。”   “不。”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就这几个杂碎,不用你帮忙。”   “要不要是你的事,帮不帮是我的事。”他说,“我知道我太菜了,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要我在旁边看着,我做不到。何况这不是你的私事,他们刚刚还杀了我。”   “会死的,笨蛋。”   “怕什么,又不是没死过。”他居然还笑了笑,“或者我今天可以打破自己一天死八次的记录呢。”   他这一笑,连我也跟着放松起来。“嗯,不错。大不了就是一死。”我笑,向着火舞九天他们,豪气干云:“放马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呼唤留言和收藏~~ 外面都二十八九度了,不要让我这里这么冷嘛~ 第 16 章   结果这一仗还是没打起来。   火舞九天那几个本来就是外强中干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做出守在复活点杀人这种无耻的事情了。加上我们正要出手的时候,橙子和玉带了一大帮人赶来,放话说:“如果你们和沈大哥单挑,那么我们不管,如果围攻的话,以后只要你们出现在德加尔的势力范围里,就要做好被整个风幻家族围攻的准备。”   德加尔是LK里最大的一个城,风幻家族是德加尔最大的一个工会。今年以来,无论是工会战还是城战,都从来没有败过。惹上这种工会,自然是死路一条。   于是火舞九天他们摞了几句狠话,灰溜溜的走了。   橙子很唾弃的哼了声,玉却已在公屏发飚。   “你们都是什么人啊?有事的时候就只想沈大哥出头,沈大哥有事你们就只围观?城里少说上百人在,就只看着沈大哥一个人打一群?”   没有人回话。   “小玉。”我叫住她,“算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想来沈渡自己也绝对想不到,在这游戏里玩到这种程度,还会有被几个杂碎叫嚣挑衅,并且被一个十几级的小法师和两个女孩子维护的时候。   其实哪里都一样,有盛便有衰,无论谁也不可能永远站在顶点。只是这一天来得太突然,所以我有点想不通。   为什么?   围观的人都散了,玉和橙子还是顶着一头青筋在发火。   “什么玩意,以为开放等级限制,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   “有本事自己练上去再来显摆啊,那么嚣张干什么还要八打一?呸。”   我怔了一下,“什么等级限制?”   玉转过来看我一眼,“前天更新了系统啊,以前不是九十九级封顶吗?现在放开了。可以继续往上升。昨天还看到有人冲上一百级了。”   “所以那些杂碎才会开始嚣张的。”橙子补充,一面翻白眼。“一群少见识的。他们能升上去,人家就不能升吗?而且,等级算什么,开放上限以前,这服里九十九级的人物没有一千也有九百吧,又有谁是沈大哥的对手?”   “嗯,这次更新系统改了不少东西,沈大哥你去官网看看吧。”   我点下头,跟她们告别,白晓迟一直站在那里没动没说话,我跟他说拜拜,他才回了句“哦,再见。”   老实说,这小子今天倒是让我有点意外。也不知他是真讲义气,还是只是单纯。   下了线,去官网看更新内容。   这次的改动的确很大。   开放了等级限制,开放了转生进阶转职,就是说到了一百级之后,可以通过转生任务转生成一级的新人,可以保留之前的部分素质点,但是善恶威望这些后天加成的数值全部清零,然后重新往上练就可以再练到一百级。   怪不得那些人会说沈渡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他们看来,如果我要转生的话,那么一到九十级之间这个漫长的过程,就完全没有任何优势,只能任人宰割。如果我不转生,保持现在这个九十九级的状态的话,就必然不是转生后的那些进阶职业的对手。   我不由笑了一下,看来如果我想继续用沈渡的号玩下去,大概要找地方躲起来练级或者随时带着保镖才行。不然以沈渡当年杀人的狠劲,若是变成几级的新人,估计每天都会被仇家杀掉无数次吧。   另外这次还开放了技能任务,就是完成一些任务之后,玩家就可以拥有一些特殊技能,甚至是独门技能。但是这些任务都是隐藏的,完全要靠玩家自己在游戏里去发现。亦增加了新的NPC,新怪和新地图。   这样一来,大概旧的格局和秩序会被彻底打破吧。不过,也算正常。这年头网游多不胜数,要招揽玩家,游戏公司自然要不停的翻新花样。LK也算是老游戏了,虽然每年都有不同程度的改版更新,但是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尤其是等级限定,一直让很多玩家不满。这次一放开,也就满足了大家练级的乐趣,而且那些技能任务的开放,也将游戏的可玩性提高了很多。再加上易寒曾经说过的,他们正在做的东方仙侠部分,估计LK这次不但能留住一直喜欢这游戏的老玩家,也会吸引一大批新人。   果然已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时代了呢。   我看着电脑屏幕,轻轻叹了口气。   这两天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不论生活还是游戏,一起翻天覆地。    第 17 章   晚上还是用了沈渡的号进了游戏。城里的人少了很多,不要说聊天闲逛,就连平常摆得密密麻麻的商贩摊位也只剩稀稀疏疏几个,估计都冲去练级了。   橙子他们几个都在,我才一上线就发信息来问我,要不要组队冲级。我答应了,问了他们地点,就准备过去。走到城门的时候,看到白晓迟。   我跟他打招呼,他过了一会才打了个笑脸,说:“HI。”   我说:“我和橙子他们去练级,你去不去?”   他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又过了一会才说:“你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呢。”   “什么?”   他说:“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局面,不过游戏公司一次更新,一瞬间就变了天,你不会不甘心吗?”   我静了几分钟才答:“会啊。但是游戏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换了系统大不了就换一种玩法呗。而且……”我顿了一下,看着屏幕很久,才缓缓敲下键盘,“其实我现在反而觉得轻松。”   这是句实话。   长久以来,在游戏里扮演着沈渡,以他的方式维护着他建立的秩序,其实已经让我觉得辛苦。   或者不单是游戏,“沈渡”这两个字就像是我的茧,从我第一次见他开始,一丝一丝的吐出来,一层一层的将自己裹紧,困在里面。   现在天翻地覆,我反而觉得轻松。   从此以后,他是他,我是我。   至于沈渡的名声与地位,就让他见鬼去好了。他自己一点留念也无地抛弃了,我又何苦珍惜?我如今再用这个号上来,不过是想留点时间向游戏里的朋友们做个交待,号虽然是他的,朋友却总是我自己交的。   白晓迟笑了一下,道:“你倒是很看得开。不怕那些人再找你麻烦吗?”   “让他们去找好了,”我说,“反正我过几天就不用这个号了。”   “你不用这个号?什么意思?”白晓迟重复一遍,很诧异的样子。   “嗯,我会换一个账号来玩。”   他静了有好几秒,先甩出一串省略号,然后接着道:“我真是看错了你。真没想到你是这样胆小怕事临阵脱逃的人。”   他似乎是误会了。   我皱了眉,试图解释:“那个,不是你想得那样。这个号……”   我一句话还没打完,就看见他化作一道白光,下线了。   我看着那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话,愣了一下,莫明的有一点烦躁。   他这算生得哪门子气?   我也是,网络那头是男是女都不知的人,干什么这样巴巴的想跟他解释?   橙子在催问我为什么还没去。   我一时间没了玩游戏的兴趣,把对话框里那一行字一个一个的删了,回了句“临时有事要下”给橙子,也从游戏里退出来了。   心情依然很差。   但又不想做别的,不想动,于是坐在电脑前面发呆,直到有朋友在QQ上跟我说LK论坛上掐起来了,叫我去看热闹才顺手点开了联接。   那张叫《某些人只手遮天的日子彻底过去了》的贴子已有了十几页的跟贴。   一看标题就觉得跟这次改版和我有关,一路看下来,果然没错。含蓄点的,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冲动点的,直接叫嚣“沈渡你给本大爷好好等着”。夹杂着一些帮我说话的,一些做和事佬的,还有一些正经对这次改版的看法。大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而我坐在那里看着,只是觉得好笑。   你看,我好不容易才决定要从那个叫“沈渡”的茧里爬出来,结果发现完全不像我想像中那么容易,不说现实,只是在游戏里都有那么多牵扯难以解决。不论朋友还是敌人,都只认识“沈渡”,不容我做回“花七”!   所谓“他是他,我是我”,不过自欺欺人。      那一夜睡得并不好,虽然很早就洗澡上了床,但却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   敲门声把我吵醒,我揉着眼走过去开门问:“什么事?”   门外自然是小楼,听到我问,轻轻咳了两声,“那个,齐墨来了。”   “吓?”我抬起眼,往客厅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齐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向我微笑。   我在一瞬间清醒,一面狠狠地瞪了小楼一眼,一面慌忙跑去换衣洗漱。   齐墨居然还遥遥地说了句:“七七你不用急,慢慢来。我们不赶时间。”   我翻了个白眼,差点把漱口水都咽下去。所以当我回到客厅的时候,第一句话就老实不客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送早餐。”他淡淡微笑,指了指桌上的豆浆油条。   小楼已经在吃了,还顺手给我递了根油条,“来,趁热。”   我接过来,咬牙切齿地吃。   齐墨又笑了笑,抽了张面纸递给我。然后就静静坐在旁边,一直等到我吃完,才缓缓道:“今天天气不错,一起出去走走吧?”   我侧眼瞟着小楼,她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去吧,我今天还要去面试。”   骗鬼了。哪家公司星期天叫人去面试?   但是,都这样了,我亦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回绝齐墨的约会,何况我目前并不想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弄太僵。所以我勉强笑了一下,“好,你等我一下。”   齐墨点点头。   我回房去收拾包。   小楼跟过来,坐在床边看我收拾,一面轻轻道:“其实这人真的不错,这年代还有几个男人会一大早跑来给女人送早餐?你还是考虑一下接受……”   “真是好姐妹啊。”我嗤笑了声,打断她,“一根油条你就把我给卖了。”   小楼看着我,也笑,“不要说一根了,半根也能卖。你不是不打算再和沈渡纠缠下去了么?安安稳稳的找个人恋爱然后结婚生子,有什么不好?”   我把一包纸巾放进包里,又笑了声,不无埋怨地道:“你先管好你自己那摊子事吧。”   “我也会的。”小楼说。   我静了一下,抬起眼来看着她。   小楼的眼神很平静,缓缓道:“我也会去找个人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安安稳稳的。”   “嗯,好运。”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然后拎着包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为毛这么冷啊这么冷~ 第 18 章   结果我在齐墨的车上又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车已经停了,齐墨正侧着身子在看我。   我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   齐墨笑了笑,“醒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嗯。”   “你这是第几次在我车上睡着了?”他问,没等我回答,又接着说,“我应该生气还是开心?”   我有点不解,微微挑起眉来。   他继续道:“是我让你觉得无趣到想睡觉,还是让你放心到睡着也没关系?”   我只好又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只怕你误会了,我只是昨天没睡好。”   “怎么了?”   “想太多事了。”   他又问:“想什么想到觉都睡不好?”   “很多事啊,工作的事啦,游戏的事啦,朋友的事啦……”我顿了一下,看向他,“包括你的事。”   齐墨笑出声来,道:“我很荣幸。不过,让你想到晚上不睡觉白天来补眠,辜负这大好风光可就是罪过了。”   我也笑了笑,抬起眼,看向车窗外面。   他把车开到河边来了。   河堤上一排银杏,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镀了金。偶尔几片在秋风里盘旋着飘落,美得就像是一首诗。   “走走?”齐墨说。   “好。”我应声。   于是各自开门下了车,在河堤上散步。   没有提工作的事,也没有提沈渡的事,只是吹着风,看着花,听着水声,有一搭没一搭说些闲话。   然后齐墨伸手过来,轻轻牵了我的手。   我静了一下,没有挣开。      如果只是想找个人拍拖结婚过日子的话,还有什么比齐墨更合适的人选?   我这样想着,开始试着接受齐墨的追求。   让他送我回家,赴他的约会,收一些小礼物,睡前打个电话,就如同其它无数恋爱中的男女。   不想起沈渡的话,感觉也还不错。   我想,或者齐墨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都避开了这个名字。   不愿意再想和他有关的事情,我甚至连游戏也不愿意再上。   但是,沈渡在我的生命里留下太多痕迹,有些时候,避无可避。      下班前不久,接到老妈的电话,跟我说明天继父生日,叫我过去吃饭。   我听完电话,心情就一时低落起来。   母亲再婚我不是不能理解,也并不是不支持,但若说与继父有什么感情,实在也谈不上。   一来我与父亲向来感情深厚,二来他们结婚时我早已工作独立,接触的时间确实太少,彼此都根本不了解。每次也只是逢年过节生日之类去一趟,吃过饭就走。   继父每次待我客气而殷勤,却越发生疏的像个外人。   老妈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平常倒也不勉强我,偶尔才会打电话来提醒我我有多久没有去过。   到了下班时间,我依然坐在那里发怔。   阿寻拍拍我胳膊,叫了声:“七姐?”   我回过神来,“啊?”   他笑了笑,道:“下班了,你还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阿寻虽然一直跟我关系不错,但家里的事情,我始终不愿意跟不相关的人讲,于是也只是跟着笑了声,道:“我要送礼物给人,但是不知道应该买什么。”   “哦?”阿寻像是来的兴趣,追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比你大还是比你小?”阿寻凑过来,压低声音暧昧地问,“关系很亲密吗?”   我抄起手边的文件夹拍在他身上,“臭小子你到底在想什么?扯到哪里去了?要么就给我点正经意见,要么就早点走开啦。”   阿寻笑起来,一副“我知道我知道”的犯贱表情。   我忍不住又拍了他一下,“笑你个大头鬼啊。”   “好吧好吧,正经说。”阿寻挡住我的手,道,“保险一点的话,还是送些领带之类的吧……”   他话没落音突然又顿下来,轻咳了声,回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匆匆换了话题道:“那我先下班了,七姐明天见。”   我觉得有些不对,一面应声,一面回过头,才发现齐墨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白晓迟么~就是白晓迟呀~ 第 19 章   阿寻向齐墨点头打了个招呼,匆匆走了,我转过头来,也开始慢慢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齐墨走到我身边来,轻轻问:“一起吃饭?”   我抬头四下看了看,办公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一两个也各自在忙活,没什么人看这边,才轻轻点下头。   齐墨似乎因为我这小动作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等着我关了电脑收拾好包一起出门,在等电梯的时候才伸过手来,牵住我的。   我一怔,反射性地想抽回来。   他没放,垂下眼来看着我,轻轻问:“和我在一起,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我静默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抿了抿唇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齐墨问:“那你在回避什么?躲闪什么?”   我……不知道。   也许齐墨的感觉远比我自己更敏锐,我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却已一语道破玄机。   也许我的确是不想在人前明确我们的关系,至少暂时还不想。   我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或者又只是还在期待什么,被齐墨这样问,也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幸好这时电梯已到了,齐墨牵着我走进去。   正要按下关门的按钮时,外面走廊里有人叫了声:“请等一等。”然后我就看到苏珊跑过来。   我直接将自己的手从齐墨手里抽出来,掩饰一般拢了拢头发。   齐墨斜眼看着我,眼底有一抹受伤的怒意,非常明显。   我不知如何回应,也就只垂下眼当自己没看到。   苏珊进了电梯,向齐墨点头行了个礼,然后便走到我身边来,亲热地挽了我的手,叫声七姐,就开始随意聊些闲话。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应个声,不敢抬眼去看齐墨。   电梯到了一楼大厅,我正要出去,齐墨道:“七七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先去取车。”   我只能轻轻点了下头。   苏珊和我一起出了电梯,依然挽着我的手,看着电梯门关上,压低了声音问:“七姐你果然和齐先生在拍拖么?”   我没回话,只向门口走去。   苏珊跟过来,笑道:“真好。我觉得七姐和齐先生比你和沈先生相衬多了。”   当年沈渡从齐墨手里抢走我的事,可谓轰轰烈烈,这些相熟的老同事没有不知道的,但她这时候一提,我心头却不知为什么多跳了一拍。   苏珊又问:“对了,沈先生现在怎么样?”   不知为什么,苏珊问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是一惯单纯八卦的表情,我却不由得想起阿寻说“她是在刺探你”的那些话来。   于是我笑了笑,道:“沈渡挺好的。他现在在香樟路开了家酒吧,叫‘沉淀’。你想知道他的近况,不妨自己去看看,顺便也当关照我朋友生意喽。”   苏珊像是有些吃惊,“咦,他不做设计啦?”   “嗯。”   “真是个奇怪的人。”苏珊说着,向地下车库那边瞟了一眼,笑了笑,道,“齐先生出来了,我就不做你们灯泡了。七姐再见。”说完挥挥手走了。   我转过头去,果然见齐墨的车缓缓驶过来,在门口停下。   他下了车,绕过来帮我开门。显然就是在表明一种姿态。   我轻轻叹了口气。   齐墨坐回驾使座,问:“怎么?不高兴?”   “抱歉。”我低低道,“最近公司里大家都对人际关系有些敏感,我的确是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流言蜚语。”   齐墨这时才像稍稍释怀,轻笑了声,道:“怕什么?公司又没有员工不能恋爱的规定,难道因为改个组,我便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但老实说,这应该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只是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于是便索性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微微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齐墨开动了车子,问:“想吃什么?”   “你决定就好了。”我说,目光落在路边的广告牌上。   齐墨跟着看了一眼,又问:“之前你在和阿寻说什么礼物?”   他问起来,我才注意到那是个品牌男装的广告。说起来也是,明天下班就要过去老妈那边,只怕也没什么机会去买礼物,不如今天就去买了吧。   齐墨在旁边又用鼻音问了声:“嗯?”   我顺口说,“我还是去买条领带吧。”   他笑了声,道:“好,我陪你去。”      齐墨在知道我是要买生日礼物之后,便没有再多问。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刚刚那些小小的不愉快似乎已经抛到了脑后,耐心十足地陪着我去了几家男装店选领带。   他能做我们杂志的主编,对服饰的品味自然不消说。倒是我自己,挑着挑着就挑花了眼。最后在一条深蓝色一条银灰色之间犹豫不定,顺手就拿起来在齐墨身上比了一下,问:“哪条比较好?”   齐墨道:“深蓝色这条吧?”   我左右看了看,皱了一下眉,道:“但我觉得灰色的看起来比较稳重。”   齐墨笑起来,眼睛里都是温馨的暖意,柔声道:“其实都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意嘛。”   也是,反正继父也不见得真的会系,无非就是个意思。   我点了点头,买下了那条灰色的领带。    第 20 章   继父姓张,是位退休教师,住在X大附近,其实已是近郊。   我下了班坐车过去,路上又堵了一会,到那边的时候天已黑了。   一家人都在等我。   他们越是郑重,我这边越是窘迫。连忙道了歉,又拿出礼物来送上,陪着笑祝寿。   继父乐呵呵的收下,挥了挥手,让大家过去吃饭。   继父有两个儿子,都已结婚生子,今天都带了妻儿过来。小孩子早已等得不耐烦,听到爷爷说可以开饭,欢呼着就跑去餐厅。   大嫂跟在后面,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看,还是七七你面子大。”   我当时心里一堵,继兄张明已狠狠瞪了老婆一眼,一面帮我拉开椅子,笑道:“来,七七你坐这里。”   大嫂怏怏闭了嘴,坐到自己儿子旁边。   继父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那句,只是殷勤地招呼我坐,又张罗给我拿饮料布菜,一面问我近况。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本来没有女儿,也许只是因为平常生疏,见了面反而表现得热情。   我虽然并不习惯,但也不好当面推拒,只好陪着笑,应应诺诺的有问有答。   张明张昊兄弟偶尔也插几句嘴,但言辞间始终还是带着种应酬的疏离,更不用提大嫂偶尔一眼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也许我不过是太敏感,但那顿饭始终是食不知味。   饭后老妈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我跟着进去帮忙洗碗。   老妈一面收拾,一面随意地问:“你最近怎么样?”   “还不那样。”我懒洋洋回答。   老妈倒是静了一会,然后才道:“我前两天碰到你杨阿姨了。说起你,她问你结婚没有……”   我就知道,反正话题都肯定会绕到这里来。于是笑了声,放了手里的碗,抬起眼来,道:“老妈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有合适的,我自己会找。”   老妈又静了几秒钟,道:“你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不为你操心?你那点心思,做妈的还不明白么?沈家那二小子虽然浑,但你们要是真能成,我也不会有意见。但这都分手一年多了……”她顿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才道,“我女儿又不差,难道他不要就嫁不出去么?”   “你扯到哪里去了。”我又笑一声,继续去洗碗,“放心,会嫁掉的,我也没打算为他守一辈子。”   老妈接过我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又道:“别跟老妈打哈哈,你跟你爸一样,都是喜欢一条路走到死的人,就算你有一天想通自己从牛角尖钻出来,也不知老妈我有没有命看得到。”   我真的打了个哈哈,撒娇道:“老妈你不要这么讲嘛,你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老妈哼了一声,问:“杨阿姨说想给你介绍个对象,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连忙举起手来投降:“不用了,我有跟人约会,真的。”看她不信,连忙又补充,“买给张伯伯的礼物还是他陪我去挑的。”   老妈斜过眼看了我一会,以相当不信任的口气问:“什么人?叫什么?多大?哪里的?做什么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老妈你不是吧?我现在只是跟人吃个饭约个会,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这样查户口,我哪敢带给你看啊?”   “我不催你怎么会急?”老妈又哼了一声,道:“呐,你自己说的啊,哪天带过来吃顿饭吧?”   “好。”我随口应着,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等哪天真的要和齐墨谈婚论嫁的时候再说好了。      晚上回去跟小楼说了这件事。   小楼笑了笑,道:“可能父母的心态都是这样吧,你就把齐墨带回去让她看一眼呗。”   我翻了个白眼,道:“那怎么可能?”   小楼道:“怎么?人家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要家境有家境,你还嫌带不出手?”   “那倒不是,我妈现在已经完全没要求了,只要我带过去的是个男人就行。”我叹了口气,“但我怕会让齐墨有一些没必要的误会。”   小楼静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着我,挑起了眉,“什么叫‘没必要的误会’?难道你还在犹豫?”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小楼叹了口气,道:“你和沈渡分手一年多了,也是你自己说过已经彻底结束了。为什么不能接受齐墨呢?细心温和又对你好,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斜眼瞟着她,道:“齐墨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这样帮他说话。”   小楼也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也许,大家都应该学会珍惜眼前,而不是过后再来后悔。”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甚至都不看我,也不知到底是在说我还是说她自己。   于是我也没说什么,回房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能够喜欢~ 请不要霸王可怜滴新人~ 召唤留言和收藏~ 鞠躬! 第 21 章   第二天想起小楼的话来,我想也许我的确是该对沈渡死心,珍惜眼前还在对我好的人了。觉得自己前天也真是够傻的。既然都拖了齐墨去帮忙挑礼物,他又看上那条领带了,为何不索性一齐买了送他。   于是当天下班便特意回了那家店去买了那条蓝色的领带,但是带在身上好几天,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候送他。一来是他忙,再说,错过了当时的机会,突然说要送他东西,好像总是开不了口。   结果就拖到了周末。   齐墨请我吃饭,还是他定的地方,离我家有点远,但气氛很好,桌上燃着红烛,前面的小舞台上,有个歌手抱着吉它唱一首老情歌。   我笑了笑,道:“看不出来么,你居然还会挑这种有怀旧情调的店。”   齐墨也笑笑,帮我倒了酒,道:“这家店倒是有人推荐给我的,说最适合小情侣一起过生日,我也难得罗曼蒂克一把,七七你不要取笑我……”   他话没说完,我便怔了一下。   生日?   我的生日是在七月,那今天……是齐墨的生日?   我一时的惊诧让齐墨顿住了后面的话。   齐墨看着我,眸中神色一变再变,最终只是闭了眼,轻笑了一声,道:“七七你忘记了啊……”   我一时间有些愧疚,却也不知道说什么,而且那条领带平常都放在包里,今天鬼使神差,竟然没有背那个包出来,不然也多少可以充充场面。   结果我也只能勉强笑了笑,向他举杯,道:“生日快乐。”   齐墨也笑了笑,道:“谢谢。”   似乎还是平日里温和的笑容,但声音里却隐约有几丝伤感与失落。   我抿了抿唇,轻轻伸过手去,覆在他放在桌面的手上,低低叫了声:“齐墨……”但却没有下文。   不管怎么样,的确是我自己对他太不上心了吧?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也是显得自己虚伪做作。   齐墨自己反而又轻笑了声,反手握紧我的手,道:“一会陪我去看电影?”   带着一点补偿的心态,我完全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电影就在附近的剧院看的,看完电影出来,齐墨又提议去喝一杯。我才发现这周围其实酒吧也不少。   想来齐墨也许一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整晚的连续活动,结果我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心头更加过意不去,拖着齐墨正想说几句好话,但是一抬眼,就看到了“沉淀”的招牌,不由得一愣。   只觉得在这个时候看来,那招牌上的霓虹灯闪烁得格外刺眼。   齐墨跟着我的目光看过去,道:“不如就这家好了。”   “不……我想还是……”   “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灌醉的。”齐墨这样说着,拖着我的手向那边走去。   “等一下,齐墨,我们——”   话没说完,我们已经走进了“沉淀”的门口,齐墨自己停了下来,微微侧过脸来看着我。   我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不用再说了。   他已经看到沈渡。   酒吧本身不大,何况沈渡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发光体,不论有多少人,他总能最先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沈渡正在送酒,显然也看到我们了。   “哟,齐墨?真是稀客。欢迎光临。”沈渡说,笑眯眯的,扬起手来跟我们打招呼。“随便找地方坐,等我先送了这个过去。”   齐墨笑了声,低低道:“原来是他的酒吧。”   我轻轻咳了声:“我们走吧?”   “走什么?”齐墨牵紧了我的手,“这里又没有吃人的怪兽,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吧。”   说得也是,不进来也就算了,进来了转身又走,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们在吧台前坐下来。   沈渡回来之后,递给齐墨菜单,一面笑道:“随便点,我请客。真是很久不见了,不过你看来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呢。”   齐墨点了两杯酒,也笑,“习惯了。我就这样,人也好,事也好,变化太大反而不适应。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万众瞩目的新锐设计师居然会转行来开酒吧。”   “试试呗。”沈渡回答,“人生苦短,只做一件事情多没劲。”   “该说你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呢,还是热爱挑战勇于创新?”   沈渡大笑:“你直接骂我喜新厌旧好了。”   我坐在那里,没开口,听他们说话,看沈渡调酒。   他不喜欢我喝酒,但刚刚齐墨点酒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他说过以后会调一杯酒给我,但我却没想到这杯酒会由齐墨来点。    作者有话要说:为何有人不爽齐墨?我觉得他挺好的嘛~ 第 22 章   沈渡把酒送到我面前来,问:“小乔结婚你去吗?”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我,轻咳了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帮忙带份礼嘛。”沈渡说,“我妈说你现在挑礼物倒是越来越有品味了。”   我大半年没去过沈家,也不知沈伯母这句话从哪里说起来的。也许是她去找我妈打牌时看到我上次送继父的领带?我嗤笑了一声,正要回话,就看到齐墨正扭头看着我,虽然带着笑,一双眼却黑得深不见底,我不由怔了一下。   沈渡又道:“当年我们那批人,小乔这还是第一个结婚的,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啊。”   我心里挂着齐墨的事,随口应道:“小叶去,你让她带吧。”   “好,她电话没变吧?”   “嗯。”   “回头我打给她。”   他很自然,不论是对齐墨还是对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进门的时候,我甚至想逃,不知沈渡看到我和齐墨在一起会怎么样,担心会出现什么尴尬的场面,可是——   什么也没有。   他根本已经不在意我跟什么人在一起。   沈渡走开去招呼其它的客人,我看着酒杯里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忍不住笑出声。   花七啊花七,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齐墨听见我笑,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什么?”   “笑我自己。”我喝了口酒,又笑。   齐墨也笑了声,“我也觉得很可笑。你,还有我自己……结果他反而最轻松。”   我没说话,齐墨伸过手来搂了我的腰,轻唤了声:“七七。”   我觉得自己的背僵了一下,但是前面的酒瓶里映出沈渡正走过来的影子,于是我没有拒绝,顺势轻轻靠在齐墨肩头。   齐墨看了我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搂着我,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来。   沈渡回到我们身边来,看我们的目光就好像看他店里其它来来往往的情侣,连一点询问的意思都没有,继续跟我说:“易寒也说要带个红包去。上次还跟我打赌,赌我们这些人里谁第二个结婚。”   “小叶吧。”于是我也努力地想表现得很自然,“东方都跟我们说了明年春天了。”   “那也还有小半年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年纪都不小了,看对了眼,闪电结婚的事也不是不可能。也许小楼,也许你,连我也说不定呢。”   我静了一下,倒是齐墨接了话,“咦?你也会想结婚的吗?”   “谁知道呢。”沈渡笑,“你知道的,我这种人,一冲动什么事情也能干得出来。”   “然后一冲动再离婚吗?你还是积点德好,别害人了。”   沈渡打了个哈哈,“说得也是。”   我跟齐墨喝完了那杯酒,便起身告辞。   沈渡也没有留,只挥着手让我们下次再去玩。   齐墨笑着应了声,然后送我回家。   从“沉淀”到我家楼下,一路都没再说话。   车停下来,我伸手去开门,被齐墨按住。   我扭过头来看着他。   他按着我的手,顺势就俯过身,对着我的唇亲过来。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向旁边闪,一面叫:“齐墨,你做什么?”   “我想亲你。”齐墨在距我很近的地方停下来,轻声说。   车门没开,手被他抓住,我根本没有后退的空间,只得将脸扭向一边,“喂,别这样。”   他没放开我,但也没有继续靠近,只是轻轻道:“如果是在沈渡面前,你会不会拒绝?”   我一怔,回过眼来就对上他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一时语塞,只轻轻叹了口气。   “笨七七。”他也叹一口气,然后伸过手来,轻轻把我额前的乱发向后顺过去,“你想试探他,得换别的办法。同一个男人,同一种方式,他不会上钩的。”   我又怔了一下,才意会到他在说什么,连忙反驳:“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表现得跟我很亲密的时候,难道没有在期待他再一次把你抢过去?”齐墨打断我,轻轻笑了声,眼神悲伤,“七七,我喜欢你。我真心想娶你。但是,你要利用我几次才够?”   “我不是——”我几乎要跳起来辩驳,但是,只说得三个字,后面的就哽住了。静了半晌,垂下眼,只轻轻说了声“抱歉。”   齐墨也静了很久,然后帮我开了门,在我下车的时候,轻轻说:“也许,我们两个都应该要学着死心了。”      我浑浑噩噩上了楼,找出那条包好的领带,隔着窗子看了看齐墨依然停在楼下的车。   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拿着那条领带跑下楼。   齐墨的车刚好开走,拐弯的路角还能看到半截黑色的车尾。   ……刚刚下楼时应该再跑快一点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反射性地追出几步,然后僵在那里。   胸口像是堵着什么,心头阵阵抽痛,但却只是想笑。   忍不住笑出声。   我在做什么?   我到底在想什么?   是想补给他这份生日礼物,还是试图挽回一个自己根本就没有珍惜的人?   我是不是真的像小楼说的那样,是因为要失去了,才在后悔?    第 23 章   翻来覆去地考虑了一晚上之后,我在第二天上班时递了请假条。   齐墨坐在他的大办公桌后面,接过去扫了一眼,抬起头来看着我,“要请一周假?”   他眼睛里有些血丝,也许昨天也没睡好。   我点点头:“嗯。”   “为什么?”   我朝请假条上指了指,“写着呢。”   他看也不看,说:“真正的原因。”   我顿了一下才答:“只是心情不好,想休息一阵。也有一些事情,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齐墨看着我很久,然后微微抿了一下唇,道:“也许我昨天晚上话说得太重了,抱歉。”   “不。”我笑笑,“你说得太对了。要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我早就应该死心了,却一直都放不下。   我对小楼说齐墨只是不甘心,其实真正不甘心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才对。   齐墨又很久没说话,于是我说:“现在不忙,又不缺人,一周假没什么问题吧?而且我去年的年假也没休……”   “不是这个问题。”他打断我,微微皱起眉来,“你知道公司改组的事,明白在这个时候休假意味着什么吗?”   我静了几秒钟,又点点头。   “决定了?”齐墨问。   我继续点头:“嗯。”   齐墨看一眼手里的请假条,又看一眼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好。你把手头的事情都交接一下吧。”   我应声,道了谢,转身准备离开他的办公室,他又叫住我:“七七。”   我扭过头,他却静下来,半天都没说话。   结果还是我开口问:“还有什么事吗?”   齐墨只是露了个淡淡的笑容,摇了摇头:“好好休息。”   我点头,说了声“谢谢”,开门出去。      回到办公室之后,跟阿寻说了请假的事,把手头一些零碎的工作移交给他。   阿寻好像有点意外,问:“怎么突然要请这么长时间假?”   我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笑了笑,“不好意思,要给你添麻烦了。”   阿寻皱了一下眉,伸手接过去,回头在MSN上问:“七姐你和齐墨吵架了?”   ……这小子真是有一根好敏锐的八卦神经。   我迟疑了一下,才回:“没有。我们没什么。”   “上周五齐墨打听哪家餐厅情调好,苏珊推荐了流金岁月,我们还在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要跟你约会,他也没否认,怎么突然这当口你要请假他也同意?”   原来那家店是苏珊推荐的。   联系到她最近种种举动,我心里咯噔一下,也许我本不该告诉她沈渡在哪里开店。   但这念头才刚跳出来,我便觉得好笑。   我到底怎么了?   这件事情,本来也怪不上别人。   不管苏珊推荐沉淀附近的餐厅是不是别有居心,做错事的始终是我自己。   是我不记得齐墨的生日在前,面对沈渡又失态在后,齐墨完全有理由生我的气。   我对他还不够上心,却又放不下沈渡,这才是我们的问题所在。   我回过神来,见阿寻又道:“七姐你这时候要请假,就等于自动退让了,白让那女人捡个便宜。”   “我只是有点私事要赶着处理。”我轻轻笑了笑,这么回答。   阿寻也就没再说什么。      到家的时候,看到小楼坐在沙发上发呆,于是跟她说了休假的事,她只是淡淡应了声,说:“正好,你和小叶一起去参加小乔的婚礼好了。”   “好啊。不过,你不去吗?”我问。   小楼顿了一下才答:“我要上班啊。”   “咦,你找到工作了吗?”   “是啊。”   “做什么的?在哪里?”   “还不是老本行。你快点去给小叶打电话说一起去,说不定她已经在订票了。”   “好。”我应了声,给小叶打电话。又顺便给小乔打了一个,跟她说我要去参加她的婚礼。她自然很高兴,在那边很夸张地说“想死你们了”,我笑着,随便又扯了几句才挂。回过头来,看到小楼坐在那里又在发呆。   于是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喂,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轻轻咳了两声,开了电视来看。   她有事情瞒着我。   我直觉地这么认为。但是她没说,我也就没开口问。只是顺便坐在旁边和她一起看电视,一边拿了个苹果来削。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小楼忽然问:“你突然休假是因为齐墨?”   我专注于手里的苹果,看着苹果皮一点点从手中滑过去,一直到削完了,才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不知道。”   小楼斜过眼来,等着我的下文。   我咬了口苹果,“我本来真的打算像你说的那样,安安稳稳的另外找个男人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可是我想我做不到。一见到沈渡,很轻易的,就动摇了。齐墨说我利用他。我其实没那个意思,只是……不自觉的,就想看看沈渡的反应。所以我想,我是得好好想想。我到底想要什么。”   这些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我也不知道小楼有没有听懂。总之我说完之后,就开始专心地吃我的苹果。   小楼等我一个苹果啃得差不多了,才又开口问:“你还是喜欢沈渡?”   我点头:“嗯。”   “打算一辈子就这么为他耗着?”   我把手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道:“我不知道。所以才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啊。”   “如果……”小楼说了两个字,顿了几秒钟,才接着道,“只是说如果,将来你结婚了,沈渡又回来找你,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他不会的。”我几乎立刻就回答。   “所以才说是‘如果’啊。”小楼白了我一眼。“换种说法好了,如果沈渡结婚了,你还会去找他吗?”   这次我倒是想了一会,然后笑了笑,“我想不会。偶尔碰上的话没办法,但我不会主动去找他。就算我再喜欢他,被拒绝两次也已经太多了。死缠烂打的事情,我想我做不出来,何况还是做第三者?”   小楼脸色像是变了变,但她自己也很快地意识到,掩饰地咳了两声,起身去倒水喝。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小楼说,“我先去睡了。”   我应了声,看着她走回房去。   不知道她瞒着我的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她突然提起沈渡是为什么,但我只能暗自祈祷,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55555…… 好讨厌~ 难度都没有人上当咩? 第 24 章   我和小叶在小乔的婚礼前一天到达B市,小乔和她老公在车站接我们。   好几年不见小乔,但还是老远就一眼认出她来。她留长了头发,松松挽在脑后,比在学校时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不知是不是最近操办婚礼的事太辛苦,看来有些憔悴的样子。   小乔看到我们很开心,兴高采烈地迎过来,亲热地牵住我们的手。但我看到她身侧的男子,却不由得怔了一下。   那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皮肤有点黑,笑起来稍有一些腼腆。但却不是当初在学校时我见过的那一个。   “我老公陈禹强。”小乔介绍。   于是陈禹强连忙过来跟我们握手,又接过我们的行李,开始向外走。   小乔挽着小叶的手走在旁边,一面回头叫我:“七七,快点。”   “哦。”我应了声,跟过去。   一路上没再说别的话。看着小乔和她老公,我心想,也许我的确是太过疏于和小乔联络了。我甚至以为,她的丈夫应该是当年我们都见过那个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的爽朗又热情的男生。      到了宾馆安顿下来之后,我们把礼物拿给小乔,她欣喜地接了,一边翻来覆去地看,一边跟我们聊天。她老公在旁边陪着,话不多,只是带着那种腼腆的笑容应应诺诺。其间倒是看了好几次表。   小叶显然也留意到了,笑了笑道:“好啦,我们也都安顿好了,你们有其它的事就先去忙吧。”   “我没事。”小乔说,坐在床沿上玩着那些十字绣枕套,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嗯,事情都安排好了。”她老公看她一眼,也微笑着应声,“你们姐妹这么久没见面,多坐会好了。”   小乔斜眼看过去:“你也知道我们是姐妹啦,那我们姐妹说话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她老公轻轻咳了一声,笑着站起来,“那我先走了。”顿了一下,又柔声向小乔道,“晚一点我再来接你们去吃饭。”   “好啦好啦,知道了。”小乔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于是那个高瘦的男人便向我们点点头,走了出去。   待他离开房间关上门,小叶便皱眉道:“明天就是婚礼了,你怎么还这样和他说话?”   “他有时候就是这么招人烦嘛。木头一样,也不懂看人脸色,推一下走一步。”小乔说着嘟了嘟嘴。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厌恶的成分,依稀感觉还是大学时在寝室里说起自己男朋友的那个天真小妹。看到这样的她,我不由笑了声。   小乔看过来,问:“七七你今天怎么了?一路都不啃声,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不,只是有点意外。”   她皱了一下眉:“意外什么?”   我笑笑,“我没想到你老公会是这样子的。之前都没听你提过他。”   “有什么好说的。”小乔说,“又不像年轻时谈恋爱,不管什么事都能折腾得像偶像剧。他那个人,连句笑话都不会讲,不过也就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打长途跟你说这些吗?有病哦。”   小叶笑了声,“说人家像块木头,你又要嫁给他。”   老实说我其实也很难想像,之前爱玩爱闹活泼开朗的小乔,是怎么会看上这个男人的。   小乔倒是静了一会,然后露了个笑容。很温柔,很平和,声音也缓下来。“谁知道呢。那时不是跟那姓夏的浑蛋分手了嘛,心情很差,脾气很差,什么也不想做,结果后来发现他在旁边,也不说话,但是什么都帮我做好了,骂也不回嘴,就只呵呵地笑。突然就觉得,这人其实也不错,就跟他在一起了呗。”   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我不由得又笑了笑,“不过,听到你要结婚,我还是很意外。大家都说没想到是你最先结婚呢。”   “有什么好意外的。”小乔笑笑,“我啊,玩也玩够了,也痛苦过,也快乐过,轰轰烈烈的爱情我也试过了,也就那么回事。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有个人肯对你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会做家事,长相工作也都马马虎虎过得去。我为什么不嫁?而且——”她顿了一下,手掌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我有了小孩。”   我又一惊,“吓?”   “是吗?”小叶也很吃惊的样子,追问:“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小乔脸上的笑容愈加幸福,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惜不太听话,害喜,吃什么都吐。看,我都瘦成这样了。”   在车站看到她时,我还担心她是不是因为过得不如意才显得憔悴,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小乔一脸的满足,“跟你们说吧,其实我算看明白了。所谓爱情,不过是一瞬间的游戏,相处才是一辈子的生活。”   “你看看她。”小叶指着她向我笑道,“明明是最小那个,不过比我们先一步结婚生子,就好像变成了历尽沧桑的哲学家。”   小乔笑起来,“嫉妒我啊?快点结婚生小孩啊。到时我们来订娃娃亲好了。”   “我跟东方大概明年春天结婚。”小叶说,“但是我才不要和你做亲家,你这种人太难侍候了。”   小乔打了个哈哈,“不要拉倒,还有七七和小楼呢。”   “你指望她们啊,只怕到时候你儿子或者女儿头发都白了还没有对象呢。”   “喂,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我拍着桌子抗议。   “难道不会吗?”   “我回头就找个人明年和你一起结婚也不一定啊。”   “那我当然求之不得了。”小叶白我一眼,“但你真的能放得下那个人了?”   我干咳了声,没回话。   小乔伸手过来搂了我的肩,“我一向实话实说,你不要介意哈。沈渡那种家伙,玩玩可以,做兄弟可以,千万别嫁给他!靠不住。”   我只是笑。   我和沈渡从小一起长大,有谁会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可是清楚又怎么样?      小乔的婚礼很简单,但是气氛还不错。一家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新郎新娘更是一脸幸福得无以复加的笑容。   我和小叶多呆了一天才走。在火车上我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小乔走出教堂将手里的捧花高高抛起的样子,不由得又轻轻微笑。   “笑什么?”小叶问。   “我在想啊,小乔居然这样就嫁掉了呢。真是感觉一点都不真实。”   小叶点点头。“真的呢。想想之前念书的时候,她出去约个会,回来能跟我们说一晚上。结果这次居然什么风声也没透,直接就打个电话来跟我说要结婚了,然后就这么嫁了。”   “嗳?”我扭头看着她,“她连你也没告诉吗?”   “嗯。”   “搞什么啊,这家伙。”我皱了一下眉,我还以为只是自己因为沈渡的事情忽略了跟朋友的联络,原来她连小叶也瞒着。   小叶静了一下才道,“我想,也许一开始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男人不如意,所以不太想告诉我们吧。”   “嗳?”我一怔,眨了眨眼,“但是他们现在不是很好吗?我觉得小乔其实很喜欢她老公的呀。”   “嗯,应该是吧。”小叶笑了笑,“她那天那句话倒是说得没错,所谓一见钟情的爱情,始终不会太长久,生活还是要在相处中慢慢的磨合,也许她就是相处久了,才发现到底什么人才是她想要的。”   我静了一会才问:“但是,小叶你和东方不就是一见钟情吗?”   小叶看着我,笑出声来,笑了一会才道:“当然,第一印象彼此都有好感那是先决条件。但是……这么说吧。”她坐到我这边来,轻轻道,“当时若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我怔住。   小叶又轻轻补充,“当然,我相信他也一样,不过是双方条件比较和选择的结果。”   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有种坍塌的感觉。   多年来我心目中的模范情侣,居然并不是因为爱情才走到一起的!   这个世界到底现实到什么程度?   我只能轻笑了声,问:“现在呢?”   “什么?”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的话?”   小叶笑着回答:“现在当然不一样啊。不管当时怎么想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这么多年这么多事都一起走过来,那么多彼此之间点点滴滴的感受,谁又能割舍得下?对现在的我来说,我们早已经是一个整体,不论好与坏,喜和恶,都是我们自己的,少一点,就不完整。”她的笑容很淡,很柔和,就像那天小乔轻轻抚摸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一般,充满幸福。“我想,也许直到现在,我才有资格说,我们相爱。”   我一字一句的听着,半晌无言以对。   小叶轻轻拍拍我的手,道:“其实当初你和沈渡在一起的时候,我真希望你们能有好结果。说起来也许有些肉麻,但我真的从没有见过像你们那样纯粹的感情。不掺杂任何现实的因素,单纯就是因为彼此喜欢。”   我扯动了一下嘴角,只能继续沉默。   她又拍拍我的手,“今天是说到这种事上来了,我多句嘴吧。我觉得,你和小楼,在对待感情的事情上,实在都太过理想化了。也不能说是好还是坏,但是我们是女人。如果一直拖下去,到年纪大了,总是没有好处。还是试试另外找个人来谈恋爱吧。”   我又静了一会,才轻笑出声:“好啊。不如帮我介绍一个吧。”   “呐,你说的哈,到时可别给我找借口推辞。”   我点下头。   “嗯。”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男主已经出场了嘛~ 第 25 章   参加完小乔的婚礼回来,还剩一天假。   老妈打了个电话来,问几时带男朋友去吃饭。   我不由得心头泛酸。   原本不论我想不想真的嫁给齐墨,多少总还有个人可以带回去,可是现在……   不知怎么回答老妈,索性就撒了谎,说我还在外地,等我回来再说。   老妈也没说什么,随口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也就挂了。   但撒下谎,也就不好出去乱逛了。于是这最后一天假只好窝在家里。   我睡了个懒觉,然后搞卫生洗衣服,一切都做完之后,就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了。   小楼又不在。   电视剧又无聊。   我坐着发了一会呆,然后开了电脑。看着桌面上那个熟悉的LK的图标,犹豫了半晌,点了进去。   在看到登陆界面时又犹豫了很久,然后输入了那个尘封已久的,我自己的账号。   然后我那个七十级的女猎人“七夕之花”就出现在屏幕正中。   黑发碧眼,高挑纤细,背着一张当年算极品现在不过中上等级的虎鲨弓。   游戏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城里很多人,来来往往,摆摊闲聊。但我这里并没有往日上线时此起彼伏的打招呼和问好。甚至连多看我一眼的人也没有。   大家都只认识“沈渡”,不认识“七夕之花”。   就算还有当日的老人在,一年多时间,也足以让人忘记这个本来就只是作为沈渡的附庸出现的人物。   我坐在主城的中央广场里,听着熟悉的音乐,看着旁边的人来来往往。偶尔会有几个看着眼熟的名字晃过,但没有人留意我。   突然觉得很好笑。   我一直在游戏里假扮沈渡,假装他还在这里,假装他从没有离开。   结果我自己却消失了,再无人记得。   所以,这一年多来,我所做的,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坐了一会,决定再去之前和沈渡找到的每一个秘密地点走一圈,然后就重新开始“七夕之花”的生活。   或者,也应该重新开始“摆脱沈渡的花七”的生活。      爬上那空中楼阁时,才发现有人先到了。   是白晓迟。   我只带他来过这里一次,他居然还记得,而且自己跑过来了。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对方显然吓了更大一跳,刷地就站了起来,面向我,却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于是我打了个笑脸:“HI。”   他过了几秒才回话,说:“你好。”   我走过去,在自己习惯的位置坐下来,看着脚下一缕缕飘过的白云,没再说话。   白晓迟站了一会,也在另一边坐下来。   于是,隔着一个网络,两个生活中毫无干系的人,安静地坐在这云端的小亭子里,各想各的心事。   直到游戏的背景音乐已经换过一轮,白晓迟才说:“这里,是个好地方吧。”   我点点头:“嗯。”   这里向来是我和沈渡最喜欢来的地方之一。他有时会跑去下面的山地打虎王,我有时会陪他一起,有时候,则只是坐在这里等他。   “一个朋友带我来的。”白晓迟说。   不就是我带你来的嘛?我在电脑前面扯动了一下嘴角,在我假扮沈渡的时候。但现在屏幕上是我自己的女猎人,所以我只是又轻轻敲了一个字回过去。“哦。”   “他叫沈渡。是这里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之前是。”   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之前?”   “嗯,之前。”白晓迟说,“我刚来的时候,觉得他是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后来游戏改版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变成了很多人痛恨的大恶霸。不过……”这次他停了很久,才继续道,“有很多人追捧他,也有很多人追杀他,但是,他不过半个月没来,就都已经成了‘之前’。”   这是必然的吧。生活中长久不露面的人,都会渐渐被人忘记,何况是网络游戏?每天都有新人进来,每天都有老人离开,就算是一个神话,又能流传多久?   “我最后一次见他时,跟他说了一些很任性的话,后来自己很后悔,想找他道歉,但是已经找不到他的人了。”白晓迟继续说,“刚开始几天,还有人在叫嚷要找他报仇,还有人骂他缩头乌龟,还有人帮他说话,但他一直没有再上来,慢慢就连这些叫骂声都没有了。‘沈渡’这个名字,就像是已经沉到海底的石头,不要说波浪,连个涟漪都不会再起。”   我没回话,只是坐在电脑前面冷笑。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哪里都一样。也许,正因为是在游戏里,才会变得更加迅速和直接,丝毫不用掩饰。   “我觉得很难受,觉得很不公平。我不知道他之前用了多久来支撑着整个服务器的秩序和正义,而人们淡忘他,连半个月都不用。”   我继续冷笑,这是件多可笑的事。到头来,居然只有这个认识没多久的小菜鸟在为“沈渡”难受。   于是我说:“他的秩序未必是大家的秩序,他的正义未必是大家的正义,打破了也没什么不好吧?你看,天也没塌,地也没陷,大家还是一样的在玩游戏。”   “但是……”他“但是”了很久,才打出了下一句话,“他未免太可怜。”   “可怜?”我忍不住重复,什么时候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沈渡?   “我想,能在游戏里建立那样的声望,他应该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能把那样的热情放在这个游戏里,他应该很喜欢这个游戏吧,就这样放弃的话,难道不会很痛苦吗?何况,他是那么寂寞的人……”   “寂寞?”我又一怔,继续重复,今天还真尽是听到一些新鲜的话呢。沈渡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寂寞?我忍不住问:“你到底在说谁?”   他又静了一会,然后笑了笑:“抱歉,我只是……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随便去哪个城喊一嗓子,都会有很多人说话的。”   “不,那不一样。”白晓迟露了个很腼腆的笑容。“这里是沈渡带我来的,他也说过很喜欢这里。所以我每次上来,就在这里等他,希望他上来时能来看看。刚刚你过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以为是他,结果……呵呵,这里很少有人知道嘛。所以,我想,既然都是喜欢这个地方的人,或者,可以说说他的事吧。所以不自觉就说多了,抱歉。”   “没什么可道歉的。”我笑笑,突然在想,如果他知道我就是之前的“沈渡”,会有什么反应。于是我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在用另一个账号?也许就是我?”   “不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沈渡不会做这种事的。”   我沉默了一会,笑起来。   是,沈渡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是,你最初遇见的那个,便不是他。   也许他是曾经喜欢过这个游戏,但却早已厌倦,早已离开,永远都不可能回来。    第 26 章   我在那个亭子里坐了很久。   我喜欢这里景色怡人,音乐优美,最重要的是,人迹罕至。就算在这里坐上一整天,也不会有人上来打扰,就好像所有的纷争——不论是游戏里的,还是现实中的——都已经离我远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我不知道白晓迟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还是他单纯的还是在等沈渡,总之,我坐了多久,他就在旁边坐了多久。我没开口说话,他也就没开口。   我正在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把游戏挂在这里干别的去了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咆哮。   虎王?   我皱了一下眉,站起来。转了一下视角,果然远远看到虎王那颗硕大的脑袋。不是吧,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难道这次改版之后,怪物的活动范围也变了?   “虎王?”白晓迟也跟着站起来,问。   原来他还在。   “嗯。”我应了声,“好像往这边来了,我们不是它的对手,回去吧。”   “可是,它堵着路呢。”   没错,上山来的路只有一条,而现在那只虎王正带着一堆小老虎往这边走来。但这是游戏,除了用自己的脚走之外,还有无数的道具可以用。   “你没有带回城翅膀吗?”   “呃,没有。忘记买了。”   就算等级还是很低,这家伙也应该不算什么新人了吧?为什么还是这么菜?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准备送一个翅膀给他用。但是才一打开,我自己便怔了一下。我太久没用这个号了,刚刚在城里的时候,也忘记仔细检查一下装备和背包。刚刚还想说人家菜呢,结果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不但翅膀,连回复药品也没几瓶。本来么,一直都跟沈渡在一起,哪用得着我准备这个。   我忍不住苦笑了声,看来我想摆脱沈渡,就算是游戏里的习惯,也得好好的改一改了。   “过来了。”白晓迟说着,把法杖亮了出来。   我又一怔,“你想打?”   “嗯。”   “打不过吧?”   “试一下。”   “反正也会死,就不要浪费技能和药品了吧?”   他扭过头向我打了个笑脸。“反正也会死,不如尽力拚一下。”   我皱了一下眉,这小子在学沈渡吗?但他这种菜鸟都准备要战斗了,我如果只是站在旁边等死,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于是我也打了个笑脸,“好,我们试一下。”   “嗯。”他应了声,就要冲过去。   “等一下。”我叫住他,“你会不会火墙术或者冰柱术之类的?”   他静了一两秒,大概是在翻看自己的技能表,然后点点头,“会。”   “几级?”   “1级。”   呃……算了,聊胜于无。反正也没指望他能对虎王造成什么直接伤害,能帮我争取一点做陷阱的时间就好了。   我叹了口气,“去用冰柱把路堵上,能放多少就放多少。”   他应了声去放冰柱。   我一边设置陷阱,一边说:“一会虎王突破冰柱你就跑。我会试着用陷阱困住虎王,你把小老虎们引开就好。绕着圈跑,一般情况来说,它们都追不上的。”   这些话才刚刚打完,白晓迟放的那些可怜的1级小冰柱已经被虎王两爪就抓碎了。他果然转身就跑,虎王领着几只小老虎就追上去。   幸好这时陷阱已经完成了,我向虎王连射了几箭,连打带跑,将它引向自己这边。它又发出一声咆哮,放弃了白晓迟,转向我这边来,没跑出几步,就掉进了我的陷阱。我趁机一箭又一箭地射过去。   陷阱里的刀刃对它造成了持续伤害,再加上我的猛攻,我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伤害数字,一面估算了一下。如果这个陷阱能困住它两三分钟,同时白晓迟能拖住小老虎不让它们回来支援的话,我们就能把这只虎王干掉。   结果没到三十秒,小老虎们就调了头,向我扑过来。   白晓迟在聊天频道打了一串省略号,说:“抱歉,我死了。”   好吧,我说的是一般情况,但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像白晓迟这种家伙,根本就不能用一般情况来考虑。   我只好回头连跑带打的对付小老虎,结果又看到虎王大吼一声,从陷阱里挣了出来。   之后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   虎王一爪子,再加小老虎一口,我就直接躺到了白晓迟的“尸体”边上,眼睁睁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老虎踩过我的头顶,耀武扬威地扬长而去。   白晓迟居然还笑了笑:“呵,结果还是不行啊。”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个菜鸟队友,再加上一个材料不够又是在匆忙之中挖出来的陷阱,来对付像虎王这样的BOSS,你还想要什么结果?”   白晓迟又笑:“不好意思啊,我一直不喜欢打怪练级,所以等级一直很低,操作也完全不行。拖累你了,真是对不起。”   “不用道歉吧,反正不打也是会死的。”   “嗯,你是什么职业?好像很厉害呢。”   “猎人啊。远距离攻击是不错啦,但如果被怪接近的话,就死路一条了。”   “哦,但你跟我见过的猎人感觉不一样啊。装备啊,战斗方式啊。”   “呵呵,我只是很久不上,什么都过时了吧。”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厉害。”   我看着屏幕上跳出来一句又一句的对话,突然觉得很好笑。   之前两个人都活着的时候,坐在那里半天也没说话,现在躺在这里变成了两具“尸体”,倒是聊得很欢。   于是我就笑了。打出了大笑了表情。   白晓迟顿了一下,也笑了。   于是小楼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我对着游戏里两具大笑的“尸体”笑得像个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男主一出场就顶着金光闪闪的大牌子,万一中场换人了多丢脸呀~ 另外,霸王仔会尿床哟~真的! 第 27 章   第二天正常销假上班。   人事调动的事自然早已经尘埃落定,苏珊如愿以偿地做了副主编,阿寻也升了设计总监,早先同事之间那些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氛也似乎也已经缓解下来。   我带了B市的一些特产和小零食去请大家吃,同事们都凑过来吃东西聊天,跟以往也没什么两样。   袋子里面不小心混了一包喜糖,被阿寻翻了出来。他拿着那包糖,很惊恐地睁大眼看着我:“喂,七姐,这是什么?难道你说有私事要请假是为了结婚吗?”   旁边两个同事也跟着起哄。   “真不够意思啊。悄悄的办了吗?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对方是什么人啊?”   我皱了眉,正想分辩,就听到齐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很热闹嘛,在聊什么呢?”   大家一时都安静下来。   我扭过头,看到齐墨站在门口,微微偏着头看过来,对上我的目光,就淡淡露了个微笑,“哟,七七回来啦。”   我点点头:“齐先生早上好。”   他皱了一下眉,一副无奈的表情,但是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向大家点点头,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同事们讪笑了几声,随意又扯了几句话,就各自走回自己的位置去做事。   阿寻一面跟我交接工作,一面问:“七姐,你不是真的结婚了吧?”   “没有啊。”我笑笑,“只是去喝同学的喜酒而已。”   “哦,吓我一跳。”阿寻说,“晚上有空吗?”   “做什么?”   “请你吃饭。”   “嗳?”我怔了一下,抬头看着他,“为什么?”   阿寻脸上闪过一丝不好形容的表情,也说不上来比较像感激还是愧疚,末了只是撇唇笑了笑,“请你吃饭还要什么理由么?想请就请了呗。”   我也笑:“嗯,难得你请客,不吃白不吃了。”   “说定了啊,下班别急着跑啊。”   “好。”      因为请假的关系,事情积了一堆,好不容易整理清楚,给自己排好了工作时间表,已过了半天,直到阿寻问我说“七姐你还没去吃饭?”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工作餐,只好跟阿寻说了声,下楼去吃中饭。   等电梯的时候,碰到齐墨。   他笑了笑,先打了招呼,问:“假期怎么样?”   “很好啊。我过得很开心,多谢齐先生能批假。”   他又皱了眉,“为什么又叫我齐先生?”   “在公司里直呼上司的名字不是很不合适嘛。”   “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吧?”他继续皱着眉,“怎么觉得你休个假回来,我们又退回原点去了。”   我一时间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幸好电梯到了,于是笑了笑,进了电梯。   齐墨跟着走进来。   这个时间并没有其它人下楼,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电梯门一关上,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我只得又讪讪地笑了笑,靠到电梯的角落里。   齐墨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继续刚刚的话,只是问:“新的人事任命你知道了吗?”   “嗯。”我说,“早上已经听说了。”   “感觉如何?”齐墨斜了我一眼,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我也斜了他一眼,“你指什么?”   “一个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学弟,一个是像亲妹妹一般照顾着的后辈,一转眼就都成了你的上司,以后也可能会对你颐指气使呼来喝去,不会不甘心吗?”   我笑,“哪有那么夸张?何况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有什么好不甘心的。更有上进心的人坐更有前途的位置,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齐墨又叹了口气,“撇开上司这一层身份来说,我还真是蛮喜欢你这一点的。”   我打了个哈哈,“就是说作为上司而言,你相当不喜欢?”   “如果所有人都懒成你这样,公司还怎么可能有发展?”   我只好又打了个哈哈。   齐墨侧过脸来,看定我,道:“不如我辞退你,你嫁给我做全职太太如何?”   “嗳?”我吓了一跳,话题怎么又兜回这里来了?   “还是说,你真的用这个假期悄悄去结婚了?”   我不由得皱了眉,“当然不是。他们开玩笑而已。”   齐墨脸上居然有种松一口气的表情,又问:“那你现在心情好些了么?考虑得如何?”   请假的时候,我的确是跟他讲我要好好想一想,但他这样问出来,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半晌才轻轻道:“……我的确应该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执念了。”   齐墨也静了一会,然后放轻了声音,低沉温柔,“嗯,我等你。”   我怔住,蓦地抬起眼来看着他。“但是……我以为……你……”   齐墨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我以为他在对我说“我们都该死心”然后驱车离去的那一刻,就真的已经死心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会跟我说这种话?   我忍不住问出口:“……你不是说我们都应该死心的吗?”   他略微皱了一下眉,道:“但其实死心这种事,也并不像说得那么简单。我想你也许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是的。我再清楚不过。   我垂下眼,叹了口气,“我在试。”   他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那么,我便只要等就好了。”   我犹豫了一下,正想要不要挣开的时候,电梯停下来,齐墨拉着我一起走出去。   “等一下。”我连忙道,“你带我去哪里?我只是要去……”   “吃饭。对吧。”他笑了笑,接上了我的话,道,“我知道,没看你去吃中饭。我知道这边有家店不错。”   我没再说话,但感觉还是怪怪的。   分明连“死心”这种话都说了,却又留意我的举动,现在还手牵手去吃饭,这算什么呢?   像是觉察到我的神色,齐墨侧过眼来看我,道:“那天我在气头上,话说重了,抱歉。”   我依然没说话,他继续道:“当时的确很生气,自己一片心意,却抵不过沈渡一个眼神。但是……车子拐弯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你跑下楼……”   他顿下来,看着我,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笼着化不开的情意,柔得能抽出丝来。   “你其实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我抿了抿唇,垂下眼。   是的,我在意过,至少在那一刻,我是在意他的。   我不是傻瓜,也不是铁石心肠,他对我怎么样我不是不知道。只是……   齐墨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自己却自嘲地笑了一声,“现在想想,其实我应该当时掉头,或者直接下车跑回去的。但我也是个笨蛋……明明心已经软了,面子上却拉不下来……抱歉,七七。”   是的,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   所以那天才会那样生气。   但这样骄傲的人,竟然肯回过头来等我,对我说这些话……我心头不知为何就涌起了一种酸胀的感觉,像是要哭,我连忙扭过头去看旁边店铺的招牌。   齐墨没再说话,只是牵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轻轻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反握住他的。   他脚步一顿,低头看了我一眼,张开了手,与我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作者有话要说:555…… 原来霸王仔真的要诅咒才会跳出来…… 你们太木有良心了!(指) 第 28 章   晚上阿寻请我吃饭,我举杯祝他高升,他给我布菜,说这顿饭当是为我洗尘。   并没有说太多公司的事,但彼此心照不宣。他请我吃饭,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交情,自己一声不响地踩过我爬上去,有点于心不安。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我在路边停下,后面的人自然就应该越过我继续向前。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阿寻问:“说起来,七姐你真的没有在和齐墨交往吗?”   我皱了一下眉:“问这个做什么?”   “我觉得你们其实挺合适的。”阿寻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句实话七姐你别介意啊,其实齐墨比沈渡好。”   我放了筷子,笑起来,“以男人的目光吗?”   “我说真的。”阿寻也笑笑,“他挺好的。七姐你如果不留心的话,也许就被人抢走了。”   “哦。”我应了声,伸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别这么漫不经心啊。生活也好,工作也好,机会总是要自己把握住。你不要,别人自然就抢去了。”阿寻又顿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这些话本也不该我来说,尤其不该在这种时候来说。但是,我是真把你当自己姐姐看待的。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   我喝着茶,一时无言。   其实这些话不用人说,我自己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个性,自己再清楚不过。   阿寻又叹口气,“说起来,你和苏珊,真是两个极端。”   “苏珊又怎么了?”   “她在追齐墨。”   “嗳?”我眨了眨眼,这倒是件新鲜事。尤其是我中午才和齐墨修好,这时听到这句话,倒不知摆什么表情好。   阿寻用一种很愤愤不平的口气道:“你当初的好心,真不如拿去喂狗。她明明知道齐墨和你——”   “其实我跟齐墨……”我下意识地打断他,却又不知要怎么说。   齐墨说他会等我放弃那些执念,我也没有拒绝,现在我们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要是再说完全没有关系,未免太对不起他。   于是我只是笑了笑,“以齐墨的条件,有女人追很正常嘛。他受不住别的女人的追求变了心,那对我来说,这个男人也就没什么非留下不可的价值了吧?就算没有苏珊,日后肯定也会有张珊李珊的。”   “别太高估男人。”阿寻用一种教小孩的口气说,“这世上,已没有柳下惠了。苏珊绝对是那种什么手段都敢用的女人。”   “唔。”我随口应了声,只是看着他笑。   他被我笑得有点不自在,别开了脸,轻咳了声:“笑什么啊,我很认真在跟你说话啊。总之你要记得留意一下苏珊啊。”   “唔,你好像很在意苏珊嘛。对她有意思吗?”   阿寻几乎要一口水喷出来,“谁会对那种女人有意思啊?谁会特意去管她在做什么啊?我只是在为你抱不平啊,你扯到哪里去了。我有女朋友的好不好?”   我连忙笑着道歉:“哎呀,别激动别激动,我也就是顺口一说。”   阿寻白了我一眼,掏出钱包来给我看上面贴的照片,是大头贴,两人甜甜蜜蜜地挤在一个心型的框里扮鬼脸。女生看来很年轻,眼睛大大笑容甜美,古灵精怪的样子。   “怎样?还不错吧。”阿寻很得意地问。   “嗯。”我点头,“很衬你。”   “是吧是吧。还在念书呢,明年才大学毕业。”   说起自己的女朋友,阿寻的话就开始多起来。说她可爱的地方,也说她任性招人嫌的地方,但一直是乐呵呵的。   连带在听的我都忍不住微笑。一面听,一面微笑,一面忍不住回想。   年轻时单纯的恋爱感觉真好。      到家之后,发现小楼还没回来。不知她的新工作是什么,似乎很忙的样子。   我收拾了一下,倒了杯水,开了电脑上游戏。   上去之后,看到易寒在。于是顺手敲了句话过去问他在哪。   他过了好一会才回话,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七七?”   “是啊是啊,死人妖你在哪?”   “你在哪?”他反问。   “主城。中央广场。”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于是我在广场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没过一会就看到易寒那个火红长发相貌美艳身材火爆的刺客MM向我走过来。   我扬手打了个招呼:“HI。”   他绕着我走了两圈,然后问:“怎么想起用这个号来了?”   “我用我自己的号不行吗?”   “不是不行,我只是有点意外。”他在我身边坐下来。“用回自己的号感觉如何?”   “三个字。穷!弱!惨!”我说。   他哈哈大笑。   “你是没看到,我昨天一上来就被虎王给咬死了。还有什么鳄鱼人啊,黑巫婆啊,一个个追着我打。那叫一个凄惨。”   他发了一个打着滚笑的表情。“你也有今天!”   我斜眼瞟着他,一伸手。   他问:“什么?”   “钱!”我说,“给我个几百万吧。我要买药买装备去报仇!”   “好。”他应了声,起身交易我。我正要接受的时候,他那边取消了。   我打了个问号。   他说:“稍等一下,刚刚橙子找我有点事。”   “好。我不急。”   过了几分钟,看到橙子走过来,向易寒打了个笑脸,然后也不知在私聊说什么,易寒侧身过来面对我,橙子跟着扭了一下头。   于是我打了个笑脸,橙子也笑了笑,然后走了。   她不认识我,只是礼貌性地回个笑容而已。   易寒待到橙子走出了我们的视线,才在私聊里说:“她在找沈渡。”   “哦。”我随口应了声。   “她过一阵要来C市,想跟大家见个面。”   “哦。”   “你要不要去?”   我笑了声,“我怎么去?她要见的不是我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从她进游戏开始,就已经是你在用那个号了吧?她认识的始终都是你啊。”易寒也笑笑,“你看我都不介意让她知道我其实是男人了。”   我翻了个白眼:“这个服务器就没几个人不知道你是男人吧?”   他打了个哈哈:“去吧,在游戏里一起玩了这么久,她难得来一次啊。”   “到时再说了。”我继续向他伸手,“钱先拿来啊。”   于是易寒叹了口气,甩给我一大笔钱,又问:“要我陪你一起去报仇不?”   “要。”       作者有话要说:周期性心情低落…… 有什么事情能让人提起干劲来呢? 第 29 章   再次出城去打怪的感觉和昨天完全不一样,有易寒的刺客在前面挡着,那些黑巫婆们根本近不了我的身,我只管一箭跟一箭地射就是了。   “爽吧?”易寒问。   “当然。”我笑,挥了挥手里的新武器,“现如今我是鸟枪换炮了呀。”   “难道不是我的功劳吗?”易寒涎着脸来邀功,“我一个高敏刺客为了你甘作肉盾咧。”   “马马虎虎,又比不上骑士……”我打出这句话,自己倒顿了下来。   以往,的确都是沈渡的骑士顶在前面给我做肉盾的……但现在他自己不可能再玩,我也不用那个号,永远都不会再看到那个英武的圣骑士了吧。   我没动没说话,易寒也没问,只是笑了笑,跟我说:“黑巫婆的仇报了,接下来去找鳄鱼人吧。”   我点点头,跟他一起向兽人峡谷那边走去。结果没走多远,就看到地上有一具法师的尸体。   为什么会有人死在这里?这附近没什么很厉害的怪吧?我一时好奇,点过去看了一眼,鼠标下面出现一个勉强也算熟悉的名字——白晓迟。   ……   我叹了口气,叫住易寒。“有没有带复活圣水?”   “怎么了?”   “救他一下。”   易寒过去救他,一边问:“你认识的人?”   “嗯。”   白晓迟活过来之后,又过了好一会才说话:“谢谢。”   “你怎么会死在这里的?”我问。   “被野狗咬死了。”   我只好一滴大汗,旁边易寒也一大滴汗,问:“你几级?”   “23。”他倒是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易寒继续一大滴汗,闭了嘴。   于是我又叹一口气,给了白晓迟一个回城翅膀,说:“你回去吧,先找一张安全一点的地图练练级好了。”   他却不要,向我说:“我要去兽人峡谷,如果你们顺路的话,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易寒白了他一眼,“你想去送死吗?”   “……我只是想去找一个地方。”白晓迟顿了一下,“我想等一个人。”   我想我知道他想去哪里。   我还在用沈渡的号时,曾经跟他说起过的,在兽人峡谷有一个湖,湖上有一座莲花荷叶搭成的浮桥。等他等级再高一点,我就领他去看。   易寒看着我。   我只好再次叹息:“你放弃吧,他不会回来的。”   他倒是没反问我为什么知道,只是说:“回不回来是他的事,要不要等是我的事。”   这小子。   上次想帮我打架时,似乎也是这种语气。   我不由失笑,顺手将他加进队伍。   易寒发了个很无奈的表情,在私聊跟我说:“喂,你真的要带一个二十几级还会被野狗咬死的菜鸟去兽人峡谷?”   我回答:“他十几级的时候,我还带他打过虎王哩。”   易寒苦笑,“用沈渡的号?”   “嗯。”   于是他一摊手,“好吧,相信凭我们两个,也不至于不如一个沈渡了。”   我笑了笑,领着白晓迟,三人一起向兽人峡谷走去。   才刚刚走到,就听到门铃在响。   于是我竖了块牌子说“有事,保护一下”就离开电脑桌跑去开门。   门外是小楼,说忘记带钥匙了。我开门让她进来,一边问:“怎么这么晚?”   “跟人吃饭。”她淡淡回答。脸上稍有些醺红,像是喝了酒。   我笑,“看来吃得很开心嘛。”   “还好。”她应了声,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回房去了。   我耸耸肩,依然回去玩游戏。   回到电脑前才发现易寒跑远了,倒是白晓迟握着法杖站在我身边。不由得又是一大滴汗。还好刚刚这里也没刷出什么怪来,不然靠他保护,我有几条命都不够丢。但我还是收起牌子,向他笑了笑,在队频说:“回来了,谢了哈。”   “不客气。反正真的有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白晓迟回答。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我又笑了笑,易寒跑回来,问:“接下来去哪里?杀鳄鱼人还是陪这小子去找他那个莲花桥?”   看来我不在这几分钟,白晓迟已经告诉易寒他要去什么地方了。   “我知道那地方,不用找。”我转向白晓迟,“如果你一定要去,我带你去就是了。”   他连忙道谢:“那就太谢谢你了。”      那原本也是我和沈渡去惯的地方,熟门熟路。   路上也没碰上什么厉害的怪物,刷出来几只兽人,都被我和易寒轻松解决,平平安安的到了。   湖水碧绿清澈,粼粼波光掩隐在随风轻荡的柳丝间,朵朵洁白的睡莲临水绽放,圆圆的叶子自岸边铺过去。   我率先踩上那些莲叶的时候,连易寒都吓了一跳。“吓?真的可以走过去吗?”   “喂,这是你们做的游戏吧?你居然不知道?难道是BUG?”我在私聊里鄙视他。   “就算是我们做的,我也不可能每张地图每个细节都知道啊。”易寒跟着我走上去,仍在赞叹,“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的?”   “之前无聊时和沈渡到处乱跑时发现的。”   “也是,去踩漂在水上的莲叶这种事,大概也只有他那种没常识的人才会想做。”   他不是没常识,只是什么都想尝试。   但这句话我没说出口,只是笑了笑。   白晓迟跟在我们后面走上这座莲花浮桥,也一直没说话。倒是易寒觉得很新鲜,跑去一朵大莲花中央坐下来,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问:“像不像得道高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在微博……闹了点小笑话…… 黑蹼蛙风魂:我真的这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男人吗?(严肃) 4月6日 23:56 来自新浪微博 黑爪虎斑 (正色)是的!(4月6日 23:58) 立志成女王 我还真以为你是男人...(4月6日 23:59) 我 ………………(今天 00:04) 沉佥 男作家风魂!(今天 00:21) 我 回复@沉佥:这样说来,我不去写耽美太可惜了!十八岁风度翩翩四十五度迎风流泪“男”耽美作者该有多少粉红小粉丝呀~(今天 00:24) 末一moi “大大你好萌哦好可爱哦为女朋友写耽美什么的真是太感人太催泪了扭动~~~~~” (今天 00:43) 黑爪虎斑 风魂大大,作为男性作家,您的笔力真的太刚毅了太刚毅了。不如何时让沈渡跟了齐墨跟了齐墨吧。 (今天 00:57) 我 回复@黑爪虎斑:呸,再怎么样,我家沈渡也是小攻! (今天 01:04) ----------- 以上…… 于是…… 如果这篇文变成了奇怪CP的耽美,请不要怪我! 第 30 章   小楼捧了杯茶过来找我,刚好就看到这一句,几乎连茶都喷出来,说:“这人真逗。”   “这是易寒。”我说。   “嗳?他在游戏里是女人啊?”   “嗯。他是一只死人妖。”   小楼拖了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来,看着电脑上的游戏画面,问:“我本来以为你一直在玩这个不过是因为沈渡。没想到你不用他的号了还在玩。这游戏真的很好玩吗?”   游戏里白晓迟跟我们道了谢,就在一片莲叶上坐下来,像是要长久呆下去的样子。于是我和易寒就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跑去打鳄鱼人。   我一面操作游戏里的人物,一面回小楼的话说:“一般般吧,网游还不都差不多。”   小楼继续坐在旁边看我玩,一面道:“你们在做什么?”   “打怪。”   “为什么打这个?”   “因为我昨天被这种东西打死过,今天来报仇的。”   “那平常呢?也打怪?”   “嗯,练级啊,做任务啊,打装备啊,抓怪啊,赚钱啊……我的职业就是猎人嘛,不打城战不PK的话,就只能做这些喽。别的职业还能做点其它的事,采药啦,烹饪啦,做衣服啦,等等。”我一面说着,一面跟着易寒开始攻击另一只鳄鱼人。   “你就这样一只接一只的,能打一晚上?”   我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怎么突然对网游感兴趣了?”   “我就是不明白啊,不过就是打打杀杀,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玩网游?”   “不知道呢。应该每个人都不一样吧。”我说,“寻求刺激啊,想换个跟生活里不一样的角色啊,发泄啊,或者单纯是打发时间啊。嗯,我甚至还知道有人专门在游戏里泡MM的呢。”   小楼很无言的样子,“真是什么人都有。”   “是啊。有时候我觉得网游就像是生活的缩影,形形□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很有趣。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方式都不一样,绝不会乏味。”我又笑笑。游戏里会有我这样的人,会有易寒那样的人,也会有白晓迟那样的人。不像单机,碰上的每个人都是NPC永远都只会说一样的话。   小楼静了一会,问:“你呢,你是为什么来玩游戏的?”   “坦白说,我的确是因为沈渡玩才来玩的,然后又因为假扮沈渡,就在游戏里呆了下来。但久了之后,就会有感情。我在这里认识的人,我喜欢的地方,甚至某些道具,某些怪……所以就一直玩下去了呗。”我一面玩游戏,一面随口应着声。过了一会没听到小楼答话,于是回头去看了看她,“其实有些东西,说是说不太清楚啦。如果你有兴趣,不如开一个账号来玩玩就知道了。我可以带你呀。”   小楼翻了个白眼给我看。“算了。我连生活里自己的角色都不知能不能扮演好呢。没精力玩这个。”   “有很多人就是因为生活里的压力太大,或者生活里的角色不如意,才来玩网游放松的啊。”我笑,“这只是个游戏,不用那么认真。”   小楼又静了一会,才道:“说是游戏,但网络的那一端,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吧。如果谁都不认真,岂不是太可怜了一点?”   我不由得一时忡怔。   小楼叹了口气,道:“不过说起来,不要说网络那边的人,就算是见了面的人,你也完全不知道他有几分认真吧?”   我索性放了游戏,转过来看着小楼,问:“怎么了?”   她抬眼看着我,“什么怎么了?”   “你啊,好像从我去小乔那里之前就开始有点不对。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缓缓喝了口茶才答:“没什么。也许我只是换了新工作没适应,有点累。”   我皱了一下眉:“哦?”   “嗯。”她点点头,然后站起来,“不早了,我去睡觉。你也早点睡吧。”   “嗯,那么晚安。”   小楼笑了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又怔了半晌,才把注意力放回游戏上来。易寒坐在那里,已问了好几句我怎么了。为什么不动不说话之类。我打了个笑脸,说刚刚在跟小楼聊天。于是易寒也没再说什么。一起又打了几只鳄鱼人,我看看时间差不多,就跟易寒道别准备下线。   “嗯,拜拜,早点睡。”易寒发了个暴恶心的吻过来,然后又说,“对了,我觉得刚刚那个叫白晓迟的小子有点不对劲。”   “什么?”   “你不觉得他对沈渡的态度很奇怪吗?”易寒说,“如果是个女人,会迷恋他倒是很正常。但你不觉得,一个男人,就算再怎么佩服另一个男人,做到这种程度也很诡异吧?”   我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吓了一跳,“吓?你说他喜欢沈渡吗?”   “谁知道呢?这世上本来就什么也人有。也许他喜欢男人,也许他知道是个女人在玩那个号,也许他在线下本来就是个女人。”易寒打了个哈哈,“好啦,快点去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吧。”   “哦。”我应了声,再次说了再见。   临下线时,远远看到白晓迟好像还坐在那座莲花浮桥上。这小子倒真是执着,一面这样感慨着,一面想起易寒的话来,不由得皱起眉。如果让易寒猜对的话,如果让沈渡知道我用他的号玩居然给他招了个男性的仰慕者的话……不知为什么,就打了个寒颤,然后就退出了游戏。   最近真是周围所有人看起来都不太对劲。   但愿我们都只是多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我们要把反霸当成一种基本国策来抓,要如同河蟹一般强力而持久! 第 31 章   第二天上班没多久,苏珊就带着个文件夹过来找我,笑眯眯的叫我七姐,态度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变化。我忍不住斜了旁边的阿寻一眼,也许,他也是多心了?   苏珊拖了椅子在我旁边坐下来,“七姐。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你知道方天航这个人吗?”   这名字好像有点熟,但我却想了好几秒都没想起来是谁。苏珊自己在旁边补充,“他是全国知名的商业巨子,是做房地产起家的,现在全国好几个大城市都有他的分公司,前一阵来了我们C市。”   我点点头,“好像听说过,怎么了?”   苏珊道:“这个人在商界是个传奇人物,几乎可以算一夜成名。没有人知道他发家之前的任何事情,他也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的采访。所以,我们计划这一期给他做个专访。”   我又点点头,“听来不错。如果之前他的确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的采访的话,这个做出来应该会大卖吧。”   “所以啊。”苏珊笑眯眯的,“七姐你去做这个访问吧。”   “嗳?”我不由怔住,眨了眨眼,“我?”   好像我进公司这么久,还没有叫美编单独出访问的先例呢,最多是跟着过去拍个照什么的。于是我又问:“我一个人?”   “嗯,”苏珊笑着,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我,“问题我都整理好了,你先看看。”   我才要接,阿寻伸手过来把那个文件夹拿了过去,斜眼看着苏珊,说:“你这算什么?没有美编单独去做访问的先例吧?”   “什么事都有个开始吧。”苏珊依然一脸笑容地回应。   阿寻没好气地说:“把明明自己已经碰过不下五次钉子的采访任务交给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的美编,就是你所谓的开始?”   苏珊依然微笑,“我只是在把工作交给最合适的人。我相信七姐一定有这份能力,至少,我和齐先生都很看好她。”   我不由失笑。果然已经不是当年拖着我的袖子哭的小女生了,这都会打官腔了。   苏珊回头来看我一眼,道:“我也知道这个采访任务可能不太容易,我自己之前的确也试过好几次,都被拒绝了,人家都说方天航从来不接受任何采访。所以,七姐你也不要有什么压力,姑且先试一下,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当然,要是一星期内能做好这个采访就最好不过了。”   这话真是……说来也是她,说去也是她。但副主编大人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选择?于是只好点了点头,把那个文件夹拿过来。   苏珊拍拍我的肩,笑眯眯走了。   阿寻白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你不该答应她的。她不过就是自己办不到,想拿你出出气。”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她没必要这么做吧?”   “哼,”阿寻哼了一声,道,“这是她上任第一个大人物采访,她一直拿不下来,加上她是那样上位的,公司里总有些闲话,所以她气不过人家说她不如你,也想让你碰碰钉子出出丑。”   我皱了一下眉,“就算我不能完成这个采访,也算不上什么出丑吧?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个呀。”   阿寻没再说话,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却又在MSN上发过消息来,说:“混了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七姐你还能保持这么天真吧。真不知是该羡慕你,还是应该把你拎起来狠狠摇一顿。这个活你不擅长也已经接下来了,到时完不成,还不得任她搓圆捏扁?”   我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这几年以来,我有事做事,没事回家,本职工作做好,其它事不管不问,难道错了吗?      先把手头的那篇稿子排完,然后照着苏珊给我的资料打了电话,是秘书接的,用彬彬有礼的声音告诉我:不行!他们总经理从来不接受任何采访。   下午又试了一次,好话说尽,依然是一样的结果。   到下班回家我还在想着这件事,看着资料上的地址,心想如果我直接跑过去的话,会不会被人当苍蝇一样赶出来?   小楼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看苏珊列的那些问题。   小楼凑过来看了一眼,像是很吃惊的样子。“咦?”   “怎么了?”我抬眼看着她。   “只是有点奇怪,你们要做这个人的访谈?”   “很奇怪吗?时尚杂志不能做房产大亨的访谈?”   “不,只是你会把这个带回家来让我觉得很奇怪啦。”小楼笑了笑,“何况,采访稿之类,也应该不归你写吧?”   我笑了声,“这个还真就归我写。”   小楼像是更奇怪,挑起眉来看着我:“你是美编吧?”   “据说主编和副主编都很看好我,我有什么办法?”我笑了笑,一摊手。把公司的事情跟小楼说了。   小楼听完,静了一下才问:“你打算怎么样?”   我耸耸肩,“还能怎么样,做做看呗。”   小楼用一副“你是白痴吗”的表情看着我,“不是单说这个采访,她也说只是个开始了。谁知道那女人以后还会派什么事给你做?何况,如果她真的在追齐墨的话,那还不把你往死里整啊。”   我眨了眨眼,然后苦笑了一声。“我又不想跟她抢。”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好吧。”小楼叹了口气,“你想想,她好不容易爬到那个位子,结果下属里有个资历比她深人缘比她好的人,动不动就被别人说是踩着你爬上去的,她能好受吗?而且,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齐墨,他在追你是事实。如果我是那个苏珊啊,也一定怎么看你都不顺眼!”   我只好再苦笑,“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不想和她斗,就只能辞职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小楼说,“现在是她针对你,如果你不想争,自然只能退。如果也不争,也不走,就那么忍气吞声尴尴尬尬地站在那里,算什么事?”   我静了一会。   辞职这种事,我还真的没有认真想过。   老实说,我有点怕这种事,说我懒也好,说我没用也好,我就是不太想重新再找工作,不想重新去适应环境,亦不想再和人竞争。   所以末了我只是叹了口气:“那个等我先做完这个采访再说吧。现在提出来,人家还以为我是办不好差事引咎辞职呢。”   小楼又翻了个白眼给我看,“随便你了,反正我也只是说说,你自己考虑清楚再决定吧。”   我点点头,把文件收好,然后跑去开了电脑玩游戏。    第 32 章   第二天上班后又试着向方天航的办公室拨了个电话。还是那个女秘书接的。声音依然很甜美,但语气明显比昨天更冷淡。我叹了口气,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她却突然顿了顿,然后问:“不好意思,请问你刚刚说是哪家杂志?”|   “《XX风尚》。”   她那边又停顿了一两秒,然后问:“小姐你尊姓大名?”   我有点莫明,只是个还不确定会不会接受的采访而已,他们有必要连我的名字一起盘问吗?不过我还是回答了:“我叫花七。”   “嗯。”那边的女秘书道,“如果是一个小时以内的采访就没问题。这样吧,我先问一下总经理,安排一下见面的时间。你留个电话给我,确定之后我再联系你。”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我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怔了一下。到那边催了一声“花小姐?”才忙忙地把电话报给她。   挂了电话之后,我向后倒在椅子上,长长吁了口气。   阿寻帮我倒了杯水过来,一边说:“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苏珊自己也做不到,到时她要借题发挥我会帮你说话的。”   我笑了笑,接过水杯:“他们答应了。”   阿寻一怔:“咦?什么?”   “他们答应接受采访了。”我重复了一遍,“说确定时间再电话通知我们去。”   阿寻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皱了一下眉,然后才笑起来,“七姐,真看不出来啊,你还真行。”   “我只是打了几个电话而已,也许只是运气好,方天航刚好想找家杂志来做宣传。”   阿寻笑了笑,道:“总之,能让我们去做访问就好了。”   “嗯。”我点点头。虽然我也觉得对方的态度变得很奇怪,但是,能顺利地完成这个采访就最好了。      过了一会,方天航的秘书来电话通知我下午三点去他们公司。因为对方只给了一小时时间,我怕到时我问不到重点,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于是索性去把这件事告诉苏珊,叫她到时自己去。   阿寻知道之后,完全是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我,重重叹了口气,在MSN上道:“你以为这样她会感激你吗?只怕到时候稿子出来,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提一下。”   “我本来也没干什么啊。”我回答。   阿寻回了一串省略号。   我只笑笑。   虽然说她可能真的是针对我,但现在怎么说也是我上司,也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像仇人一样吧。何况我想也许我退两步她确定我没有要和她争斗的意思,以后也就相安无事了。   结果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接到苏珊的电话,心急火燎地叫我赶快到方天航的公司去。   我有点莫明其妙,但还是立刻就过去了。   苏珊在门口等我,一脸焦躁。   “怎么了?”我问。   她很勉强挤了一丝笑容:“人家的秘书说约的是花小姐,别的人不行。”   我不由一怔,“还有这种事?不就是个采访吗?既然答应了,谁做不是一样?”   “先别说这个了,快上去吧。一会可能他又要忙别的了。”苏珊说着,往电梯间走去。   我连忙应了声跟过去。   一路没再说话,待到出了电梯,苏珊已是和平常一样的一脸笑容,就好像刚刚的焦躁完全只是我的错觉。   之后倒也还算顺利,秘书小姐也没有再刁难我们,应酬了几句,就将我们领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我向来很少和这类人打交道,尤其据说方天航是属于一夜暴富的那种人,心里不免有了些先入为主的偏见,所以,到了他的办公室之后,不由得有点意外。   整间办公室宽敞明亮,简单又不失雅致,恰到好处的装点着几幅字画,更让这房间看来颇有几分儒雅的味道。   方天航本人也让我很意外。   本来以为像他那样的身份,加上这几次电话的印象,觉得他也许会是个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人,结果倒完全不像是那么回事。   资料上说他三十八岁,但他本人看来要年轻得多,看起来顶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中等个子,脸部的线条很柔和,似乎透着一种书卷气。总之,如果在大街上看到这个人,比起商界大亨来,我一定更愿意相信他是一个中学教师。   他待我们很和气,谈吐也很文雅,回答苏珊某些问题时,甚至可以算得上妙语连珠。   虽然之前耽误了一点时间,但采访还是很顺利的完成了。   我们起身来告辞。   方天航跟我们握手道别,末了递了张名片给我,微笑道:“花小姐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打这个电话,绝无二话。”   我不由又是一怔,完全不能理解他是什么意思,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眨眼,连名片也忘记去接。   苏珊本来已往门口走去,这时站住了,轻轻咳了一声。   我才回过神来,连忙接过方天航的名片,点头致谢,然后跟苏珊一起出去了。   直到出了大楼,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人是在搞什么?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吧?   苏珊问我:“原来七姐你认识方天航啊?”   我摇头:“素昧平生。”   “哦?”她拖长了尾音,一边挑起眉来打量我,然后轻笑了声,压低了声音道,“还真是看不出来哩。”   看着她这样的笑容,我不由觉得背上一寒。   也许阿寻和小楼说得没错,不论我想与不想,敌人却已在不知不觉中竖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 不要乱猜小白的身份啦,以后自有分晓~ 第 33 章   回公司之后,苏珊直接回了她的办公室。我才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阿寻已过来问:“怎么样?”   我笑笑:“很好啊。方天航好像没我想像中那么难打交道,采访很顺利。”   “我没问你方天航。”阿寻叹了口气,朝苏珊的办公室那边抬了抬下巴。   “很好啊。什么事也没有。”我又笑笑。   于是阿寻也没再说什么,接下来各自做事,下了班彼此打个招呼就各自走人。   出门时碰到齐墨。   “一起吃饭吗?”他微笑着问。   我想着小楼昨天的话,皱着眉迟疑了一会。   齐墨又问:“另外有约吗?”   “没有。”我摇头,笑了笑,“但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先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因为什么?”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还是因为谁?”   我又皱眉,正在想这问题要怎么回答的时候,苏珊从电梯里出来,笑着跟我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向齐墨道:“太好了,齐先生你还没走。”   齐墨笑了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苏珊也笑眯眯的:“那篇稿子我已经按你说的修了一遍,发到你的邮箱了。”   齐墨点点头:“嗯,我会去看的。”   苏珊又道:“还有,关于之前齐先生说的栏目改版的事,我有些新的想法……”   趁着他们说话,我开始悄悄往旁边移,心想最好齐墨能对苏珊的新想法感兴趣,回去加班,我就好直接走人了。   结果这个小动作被齐墨一眼瞟到。他皱眉看了我一眼,然后向苏珊微笑道:“你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吧。改版的事,我们明天再谈。”   苏珊跟着他的目光扫我一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好,齐先生再见。”   看,这就是我想跟齐墨保持距离的原因啊。   我看着苏珊袅袅婷婷的背影,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齐墨问。   我回眸看他一眼,“干什么那么急着赶人家走?”   “下班之后不谈公事,这不是你的原则么?”他笑,“我不过是学习一下。”   我也笑笑,“人家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正该顺便请她吃饭,边吃边聊,想必会比和我一起要投机得多啊。”   他看了我一会,笑出声来。“你介意吗?”   他好像很高兴?   我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大概是误会我在吃醋了。   唔,以我们现在关系来说,我又明知道苏珊对他有意,的确是应该介意的。但我心里清楚得很,就算我刚刚有点介意,也是介意今后怎么跟苏珊相处,和吃醋什么的完全没有关系。   所以他这样看着我笑,我一时却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只好微微错开眼,低下头。   齐墨只是笑,一面伸手过来牵住我的手,轻轻道:“我也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不知七七你可不可以赏脸跟我吃个饭呢?”   我静了一会,还是应了声,跟着齐墨上了他的车。      齐墨开着车驶过了两条路,才轻笑道:“苏珊说这次能完成对方天航的采访有你很大一份功劳。”   “没有的事。”我说,“采访是苏珊做的,稿子也是她写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但是如果不是你,她不可能得到采访的机会。”齐墨侧过眼来看我,“我也给方天航打过电话,被回绝得一点余地也没有。”   关于这个,我自己现在也是没头没脑呢。我扯动了一下嘴角,“也许他只是今天心情好。”   齐墨又笑了笑,“我认识你这么久,居然不知道你还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不知苏珊是怎么跟他说的,我不是明明解释过了吗?我叹了口气:“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真的?”他再次侧过脸来看着我,目光如炬。   “真的。”我又叹了口气,“你能不能专心点开车?看着路啊,这样我下次可不敢再坐你的车了。”   他笑出声来,转回头去看着前面,问:“想吃什么?”   “随便。”   我靠到车椅上,侧头看着外面一排排闪过的招牌。   齐墨过了一会才试探性地问:“生气了?抱歉,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没有。”我随口应了声,然后才意识到,他问起方天航,大概并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我。   方天航那样一个男人,为我开特例,本来就容易招人猜疑,何况媒体圈本来无风都起浪,若是苏珊再添油加醋多说两句,齐墨不多心也难。   但他会在意这件事,只因为他在意我。   反过来看我自己,我明知道苏珊在追他,但是唯一的想法竟然是要和他保持距离。   虽然答应他试着交往,但这样……其实还是很过份吧?   对身边这个男人,明明算不上是真心喜欢,却又做不到干干脆脆地一刀两断。   也许他那天的气话倒是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在利用他。   从认识他开始,一次又一次。   不过就是因为他喜欢我。   接受他的约会,享受他的温存,默许他的追求。甚至偶尔还会在心里想,也许就算我走到尽头,总归还有个人愿意娶我。   他们都说沈渡是个薄情的混蛋,其实我比他更坏。   沈渡至少不会利用别人的感情,更不会把谁当备胎。   闭上眼,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声。   苏珊会讨厌我,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概听到我笑,齐墨又问了句:“怎么了?”   “我很惭愧。”我坦然道,“我真是个混蛋……不值得你对我好……”   他侧过脸来看了看我,然后笑出声来。“咦,突然良心发现么?”   我低下头没说话。   齐墨伸过一只手来,握了我的,然后轻轻道:“没关系,慢慢来,你有一辈子时间可以补偿我。”   他的声音温柔,掌心温暖,那一刻我就像被蛊惑了,轻轻点下头。    第 34 章   晚上在游戏里又碰到白晓迟。本来不过是做任务路过一张地图,很意外地发现白晓迟居然在那里练级,一反以往的随意,一只接一只努力地打怪。   我忍不住站在那里看了一会。   他也看到我,打怪的间隙里露了个笑脸。   于是我也打了个招呼:“HI。今天不去等沈渡了吗?”   他坐下来休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之前好像干了些蠢事,说了些蠢话,让你见笑了。”   “哦?”   “毕竟这只是个游戏,每个人都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玩法,玩与不玩也是各人的自由。”他又笑了笑,“是我太幼稚太任性了,自顾把自己的理想加诸在别人身上,也没考虑到人家的立场……”   沈渡是他的理想?我不由皱了一下眉,也许比起易寒那天说的来,这小子更像是狂热地崇拜着自己的偶像的小孩吧。于是我也笑了笑,问:“那你现在想怎么玩这游戏?”   “……我不知道呢。”他说,“至少,我想先把等级练高一点,去看看沈渡告诉我的那些风景优美或者特别的地方。”   我点点头,“以你现在的程度,的确是走不了多远。不过,你只打这些树精草怪,一个月也升不了多少吧?”   他又打了个很不好意思的笑容:“可是别的我也打不过。我等级太低了,操作又差。”   我笑:“我带你去打熊吧。”   他看向我,眨眨眼:“可以吗?”   “当然啊。反正我也顺便要去打熊掌做任务。”我说,“到时我下捕兽夹夹住它,你就只管站远一点用火箭打。火箭会的吧?”   他连忙点头:“嗯。会的。”   “那么,走吧。”   到了迷失森林之后,我们开始像说好的那样打怪。   我下夹子给白晓迟打熊,自己在旁边打。大概我平均打死十只,白晓迟能磨死一只。   只能用“磨”这个字。   他那点伤害,实在让我这个在旁边看的人都汗颜,而且还时常有打不到或者打偏的情况。还好打死之后,经验不少。我做任务需要的熊掌还没打齐,他已经升了两三级。   然后易寒在私聊里找我,问我在哪。   “打熊做任务,顺便带新人。”我回答,“你要来吗?”   “……不去了。打那种东西一点挑战性也没有。”易寒说,“橙子说大概圣诞节的时候到C市,想叫大家一起开圣诞PRATY,你怎么样?来吗?”   我皱了一下眉,我并不太想去,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跟橙子说话。于是跟易寒打了个哈哈,说:“不去了,圣诞节我有约会呀。”   “咦?约会?”他那边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七七你在谈恋爱吗?对方是谁啊?我认识吗?”   “真八婆!”我说,“时机成熟自然会告诉你呀。”   “要到请喜酒那天吗?”他说,“先带来让兄弟帮你看一眼,考察一下呀。”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我认识在游戏里扮女人的变态。”   易寒很久没说话,直到我又打死两只熊,才问:“说起这个……那什么……小楼最近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吓?”我一惊,连手里的动作也停下来,结果差点被熊拍死,还好白晓迟朝它放了个冰冻术,将它冻结了一两秒。我才连忙喝了瓶药,刷刷几箭结果了它。先向白晓迟道了谢,然后才追问易寒:“你刚刚说什么?小楼怎么了?”   “咦?你不知道啊?”易寒回道,“本来还想你们那么亲密,应该可以打听一下的呢。”   “她没跟我说呀。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今天下班等车时,看到她坐在一个男人的车里,有说有笑,蛮亲密的样子。”   我不由又一怔,过了一两秒才问:“你会不会看错人了?”   他也过了一两秒才反问回来:“你觉得我会认错小楼吗?”   我只好回一串省略号,然后道:“也许只是同事,搭便车什么的。”   易寒也只是回一串省略号给我。   ……好吧,我们都知道小楼不是那种会随便搭同事便车还表现得很亲密的人。   于是我叹了口气,问:“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认识的吗?”   他有一会没说话,我就开始觉得不安,像是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等待之后,易寒才说:“不认识,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男人,蛮斯文的样子。”   我吁了口气,一面骂了自己一声,我刚刚到底在担心什么?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失落和挫败感。   我想,我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上司嫌我不上进,同事又讨厌我,朋友结婚了,但我居然在婚礼之前都不知她的老公是谁。   而小楼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易寒今天没有看错,那她这阵子的不对劲分明就是因为恋爱的事。   她有心事。   但是她不肯跟我说。   长久以来,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回过神来时,易寒已经下线了,白晓迟安静地坐在我旁边。   我向他打了个笑脸,道:“不好意思,刚刚在跟朋友说话。”然后向四周看了看,准备继续找熊来打,但白晓迟坐在那里没动,道:“今天就到这里好了吧?”   “嗳?”我扭头看向他,他果然还是不喜欢练级,才这么一会就准备放弃了吗?   白晓迟道:“你看来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早点下线休息吧。”   目前这种心理状态,我怎么可能休息得好?我只是笑笑。“我还不想睡。”   “嗯。”他应了声,没再有下文,就只是坐在那里。   我也就坐在那里没动。   “说说话吧。”白晓迟说。   我怔了一下,问:“说什么?”   “随便。”他笑笑,“心情不好的时候,有时候说说反而轻松。”   也许是因为他这么说,也许是因为这时的气氛,我突然就变得真的很想说点什么。于是我跟他说了我和沈渡的事。   以“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为开头,把从我们认识,一起玩,然后在一起,到分开,再到最近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只除了真实的名字。   觉得说出来之后,似乎真的轻松了几分。   也许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对着陌生的人,反而越是轻松。   白晓迟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待我说完,又过了一会,才问:“你在哭吗?”   我一怔。   没有。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没有流泪。   之前明明不过听到沈渡的名字,便已泪流满面,现在居然一点想哭的意思也没有。   我不由得苦笑了声,问白晓迟:“如果我在哭,你会怎么样?”   他那边静了一会,然后笑了笑:“我不知道。隔着网络呢,何况,我本来也不怎么会跟女性相处。”   “为什么?你周围的同学同事朋友都没有女性吗?”   “恰恰相反。”他说,一面打了个很不好意思的笑容,“就是太多了。我有两个姐姐,然后从上学到工作,一直都在女生比较多的环境。一直被她们捉弄,我又很懦弱,根本不知要怎么办。”   我想想他在游戏里被小鸡欺负,在游戏外被女生欺负,不由得就觉得很好笑,于是道:“那有什么不好办?被欺负了,就欺负回来嘛。”   “但是捉弄女生这种事,不太好吧?”   他居然还很有绅士风度。我又笑了笑,道:“这样说起来,你小子被捉弄的时候,不会根本乐在其中吧?”   “怎么可能?”   “不然你怎么会乖乖被欺负不还手?”   “对方又不算恶意,怎么还手?顶多也就只能避开她们不理而已……”   “……你真是个好人。”   “……这个……是‘发卡’么?”   这小子一脸迟钝小白相,竟然也知道什么叫“发卡”!   我在电脑这边,忍不住笑出声来,话题也就顺便拉开了。   那天白晓迟在游戏里陪我聊了一晚上,而小楼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 第 35 章 那之后一直想找小楼问问她是否真的在恋爱,但几乎一直都没有跟她长谈的机会。她早出晚归,一般也就是打个照面点个头。   我想,也许不用再问了。   她明明就已经有了热恋中的女人的表现,就如同当年的我,满心满眼,全是那人,完全无暇旁顾。   另一方面之后几天我也一直很忙。   苏珊虽然并没有再针对我做什么,但这期杂志的重头临时变更,本身就多了很多工作,而且这是我们杂志内部人员调整之后的第一期,大家都很想表现,齐墨那边更是精益求精,差不多所有同事都在连续加班。   我虽然没什么上进心,但是这个时候若是不跟进,大概也就真的只能考虑辞职了。   说到辞职的事情,我倒是又见过方天航一次。   像他这样的大人物访问,定稿之后照例是要先送样片给他过目。结果我又被指名了。苏珊把文件夹交给我让我送去的时候,又露出那种带点暧昧似笑非笑的表情。   “又要劳烦七姐跑一趟了,也只有你才能在方先生面前说得上话。”   其实就算要我去送,她也可以通知我去她办公室拿的。但是副主编大人亲自送来我的座位,虽然像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但是上面那句话附近几个位置毫无疑问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瞬时间几道异样的目光就飞过来。   阿寻先皱了眉,“叫快递吧。美编组一大堆工作等着呢。”   苏珊没理他,只是向我轻轻笑了笑,道:“七姐就当做事有始有终喽。”   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又去了一次方天航的公司。   这次我几乎一点阻碍都没有,前台打了个电话,我就直接被领进了他的办公室,见到他本人。   他依然是那天温和有礼的态度,招呼我坐下。   但我说明来意之后,他却似乎有点意外,伸手接过文件夹,一面翻开,一面笑了笑道:“怎么这种小事还要劳驾花小姐跑一趟?叫个快递或者发封邮件就好了嘛。”   我怔在那里。   原来这次点我名的,并不是方天航本人。   我这一时惊诧自然没能逃过方天航的眼,他看了我两眼,文件夹合起来放到一边,轻轻道:“不过花小姐来了也好。我也正有点事情想跟花小姐商量。”   “什么?”我不由更加吃惊,他这样的人物,能有什么事情要我和商量?   方天航笑了笑,道:“我有个朋友,最近想向平媒这块发展。想找几个得力的帮手,花小姐有没有兴趣换个环境?”   ……这是什么?挖角?   但为什么?挖什么也挖不到我头上吧?   我一时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大人物们的时间都是按秒计算,一分钟也耽误不得,所以说话直奔主题也很正常,但这种事情……怎么也应该给我点时间消化一下前因后果吧?   我勉强笑了笑,索性直接问:“那个……我与方先生以前素不相识,方先生也应该并不了解我的能力与为人。为什么会选择我?”   也许是没想到我会直接问出来,他倒是静了一会才轻咳了一声,又道:“抱歉,好像是突然了一点。希望花小姐不要怪我唐突。”   “不,我应该多谢方先生才对。”他这么一道歉,我倒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得实在不太高明,也不好继续追问。   方天航也没有多解释,只道:“虽然事出突然,但多少也是个机会。花小姐可以考虑一下。若是有意,给我打个电话就是了。”   听起来好像天上掉馅饼。我这边才跟同事有点矛盾,立刻就有个跳槽的机会。但方天航是个商人,又不是什么慈善家,总归有他的目的吧?   他自己没说,我也猜不透,所以也就只好应了一声,把问题扯回到给他看的样稿上来。   因为去了方天航的公司,手头的事情拉下不少,到下班时我翻了翻工作计划,叹了口气,给小楼打了个电话说要加班,晚上会很晚。   小楼应了声,叮嘱我自己注意点身体,不要逞强之类。   我在电话里听到旁边有个男人说了句什么,小楼回了声“是七七”我正想问是谁,她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皱了一下眉。小楼果然是在恋爱吧?但那个人是谁?为何她会这么自然的提起我的名字?难道真的是我认识的人?   电脑上文件传完的提示音让我回过神来,把手机收好。   算了,这些事总有机会问的,还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吧。 第 36 章 “七七。”   听到齐墨的声音,我抬起头来,见他正倚在我的办公桌前,微笑着,递过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   我道了谢,伸手接过杯子,试了一下温度,喝了一小口,然后一面捧着杯子暖手,一面活动了一下脖子。   已经十点多了,同事们都已经走了,办公室里只剩我们。   齐墨笑了笑,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我应了一声,看了电脑一眼,“还剩一点,我做完它再走。”   “明天再做好了。”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拖下去要是赶不上出片怎么办?”我抬眸看看他,笑了笑,道,“主编大人可是有言在先,谁的责任就要扣谁工钱哩。”   齐墨笑出声来,拖了椅子在我身边坐下。“私下里不用跟我这么公事公办的语气吧?”   我又喝了口咖啡,道:“没什么,本来也是我自己耽误了。”   我这句话之后,齐墨倒是静了一会,才轻轻问:“你今天去正航,没什么事吧?”   正航就是方天航的公司,他会有这一问,大概是又听到什么奇怪的议论了吧。   反正苏珊特意让我去,估计也就是想制造这种流言而已。   但如果跟齐墨说这个,就等于背后打小报告了。既然明里已经不打算跟她争,暗地来告这一状,算什么事呢?所以我犹豫了一下,只是笑了笑道:“没什么啊,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回来的时候好像心事。”齐墨说。   他是个细心而敏锐的人,能看出来也不奇怪。于是我索性把另一件事抖出来。“方天航问我有没有兴趣跳槽。”   “咦?”齐墨好像也吓了一跳,皱起眉来看着我。“你答应了?”   我摇摇头,“没有。事情这么突然,又不知道他什么用意,怎么可能直接答应?”   齐墨点了点头,道:“也是,你这么懒。做熟的公司你都不想换职位,何况是重新适应一个地方。”   我讪讪笑一声,道:“对啊,这件事也太奇怪了。我这么懒,工作能力又不是特别突出,这素不相识的,你说那种日理万机的大人物,怎么会对我……”   话说到一半顿下来,因为齐墨正看着我的脸,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目光却渐渐复杂起来。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我又笑了声,一挥手,道:“别逗了,我又不是那种会让人一见钟情的美女。方天航那种人物,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会看上我。”   齐墨捉住了我扬起的手,轻轻道:“七七你只是没有留意过自己的魅力……”   我一怔,只觉得像有一团火,从被他抓住的指尖开始烧起来,经脉里有一种灼热的痛感。我下意识已抽回了自己的手。   齐墨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微微红了脸,轻咳了一声,道:“我先把剩下的工作完成。”   齐墨没说话,也没走开,就坐在那里静静陪着我做完了工作,然后开车送我回去。   结果我又在他车里睡着了。   一直到齐墨解开了我的安全带,试图将我抱下车时才醒来。   我迷迷糊糊打了个呵欠,一面揉了揉眼睛,然后才发现这并不是我家楼下。而是一个陌生的地下停车场。   意识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我抬了眼看向齐墨。   齐墨挨着车门,微微弯着腰,伸出另一只手来扶我,“我家。”   我怔住,下意识向车内一缩。   于是齐墨的动作也就僵在那里。   他看向我,目光中有一丝无奈的伤感。   我抿了抿唇,低下头不敢看他。   “抱歉。”   “对不起。”   几乎是同时发出的声音让我再次看向他。   齐墨苦笑了一声,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没再看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抱歉,是我的错。我送你回去。”   其实是我自己给了他错误的信息。   就像他之前问过,我到底是第几次在他车上睡着了?或者在他看来,我这种毫无戒备的状态本身就是一种信赖与鼓励吧?   所以,虽然觉得他没问过我就直接把我带回来有点过份,但却并没有足够的底气来指责他,只好一路低着头不说话。   齐墨把我送到我家楼下。   我道了谢,正要开门下车时,他却伸过手来拉住我的。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   “抱歉,七七。”他再一次道了歉,“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害怕你会再一次被人抢走……”   他的声音很轻,低如蚊呐,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   我没有回话。   齐墨的话和动作都向我说明了,其实在这件事上,他并不像平常表现得那样从容。   他在紧张。没有安全感。   齐墨看着我,也没再说话,但是拉着我的手没放,身体缓缓凑向我。   他的目的很明显。   但是动作很慢。   我知道他是在留给我拒绝的空间。他并不是那种粗俗无礼的男人,就像今晚,只要我有一点点不情愿的表示,他就会乖乖送我回来。   但这次我没有动,没开口,只是轻轻闭上眼。   齐墨的吻落在我唇上。   他的唇柔软而温暖。湿热的呼吸拂上我的皮肤。他身上有一点古龙水的味道,恰到好处的清香。   齐墨抱住了我,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第一次,我和沈渡以外的男人有了这样亲密的接触。   没有抗拒,也没有欢喜或者紧张。   我只是放松了身体,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吻,心底一丝欲念都没有。   齐墨想来也能体会到。   他离开了我的唇,拉起我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让我感受他急促而热切的心跳。另一只手则轻轻覆上我心脏的位置,柔声道,“七七,你这里……要到几时才会有我?”   我抿紧了唇没说话。   只是说一句敷衍他的话当然并不难,可那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的我,什么承诺也给不了。 第 37 章 那天之后,齐墨对我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但是很明显动手干预了我的工作计划。所有和方天航有关的事情都被移交给其它人了。   我跟方天航本来就没什么,而且我本人也觉得那个人有些奇怪,既然齐墨这么安排了,我自然也乐得把这个人抛到脑后。   但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巧。   我明明已经决定不再理会方天航的事,结果不经意间却碰了个正着。   忙过那一阵之后,有一天易寒找我一起吃晚饭,席间极力劝说我参加圣诞的网友聚会。   我很郁闷,问他是否别有居心。   结果这小子居然嘿嘿一笑就承认了。跟我说其实他们公司也想在圣诞办一个大型的玩家见面会,为刚刚推出的新系统造势。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橙子过来只是想见见朋友吧,你把公司的活动掺和进去做什么?”   他连忙否认,解释说:“那两桩不是同一件事。我是想,如果你要能去见橙子,那就也能出席我们的活动嘛。你想想,‘沈渡’在玩家中会有多大的号召力啊?”   我继续翻白眼给他看:“那你去找沈渡啊。”   易寒道:“他不会答应的。而且,他都这么长时间不玩了,就算他真的肯去,也不一定能搭得上话。会穿帮的。”   “我既然不用他的号了,当然就不会再在任何场合用那个身份出现了。”我顿了一下,补充,“我不要再扮他了。”   易寒看了我很久,然后笑起来。   “笑什么?”我问。   “圣诞节你真的有约?”他反问。   “嗯。”我点点头。   他又看了我一会,靠到椅背上,轻轻笑:“其实吧,我有时候会觉得,我们这些大学同学,只有我和你最蠢。”   我皱了一下眉:“为什么这么说?”   “上学的时候,我喜欢小楼,你喜欢沈渡,大家都知道,连他们自己也知道,可惜我们都没有勇气去追求对方,结果一路蹉跎。到了现在,我还是喜欢小楼,你还是喜欢沈渡,还是大家都知道,但前面却已经无路可走。”易寒笑着,向我举起杯,“如果你还能试着回头,那么恭喜你。”   我端着那杯酒,却不知该不该喝,心里有一丝丝苦涩泛上来。   易寒自己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然后突然怔在那里。   我觉得他脸色有点不对,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小楼。   小楼和一个男人正从里面的包间走出来。   小楼挽着那个人的手,唇角带着温柔的笑容,微微仰了头说话,很亲密的样子。   想来易寒之前看到的也是这个人。   那个男人也许易寒的确是不认识,但我认识。   我前不久才做过他的采访。   我记得他叫方天航,三十八岁,已婚!   结果那天小楼没怎么说话,方天航倒是很自然地跟我打招呼,一如我印象中温文有礼,寒暄几句,还想帮我们买单,被易寒断然拒绝了。   方天航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他几眼,没有坚持。   但终归是不欢而散。   方天航送我和小楼回去,没进门,也没多说什么,在门口道了晚安就下去了。   我掏钥匙开了门,进去放了包,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喝。   小楼这才缓缓走过来,叹了口气才轻轻道:“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我笑,斜眼看过去,“没有什么想告诉我吗?”   小楼在我对面坐下,淡淡道:“他就是S君。”   我惊得几乎连手里的水都洒出去,“什么?”   小楼垂着眼,淡淡重复了一次。“方天航就是S君。”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怪不得方天航会接受我的采访。   怪不得方天航会为我提供跳槽的机会。   怪不得小楼会说网络那边的人,到底有几分认真。   怪不得小楼会问我,如果沈渡结婚了,我还会不会见他。   ……   一室寂静。   结果倒是小楼先笑了声,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我依然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他来找你的?”   小楼点点头。“嗯。”   “什么时候?”   “你们去B市的前几天吧。”   我皱了一下眉:“那不是他结婚没多久的事?”   “嗯。”   “这人想什么啊?明明还在新婚期间,居然跑来找你?”我依然皱着眉,声音却忍不住大起来。   小楼苦笑了声,“他说情难自禁。”   “到结婚之后才情难自禁吗?”我很难掩饰自己口气里的鄙夷,之前采访时对方天航的几分好感一扫而尽,“他是否还跟你说他跟他妻子其实没有感情,不过是因为利益或者其它原因才不得不结合?他其实一直都喜欢你?”   小楼垂着眼没回话。   “真是的。”我又叹了口气,“小楼你不会就被他这种话骗到了吧?这种白烂的借口连肥皂剧都不会再用了啊。”   小楼又静了很久才轻轻道:“我知道,但是……”她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也许,我也只是……情难自禁。”   我忍不住“呼”地站起来,“这算什么啊?就为了这种明明喜欢你却偏偏要跟别人结婚,或者说明明已经结了婚还要跑来捻三搞七的不负责任的人渣?”   小楼抬起眼看着我,淡淡甩出一句:“比始乱终弃的花心大萝卜更不负责吗?”   我怔住。   她自己也怔住。   又是半晌无言。   结果还是小楼轻咳了声,道:“不早了,我去睡了。”   我点头应了声,之后就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听着她走过去,关上门。然后不由失笑。   谁比谁更不负责?   谁比谁更人渣?   谁比谁……更加情难自禁?   那天在客厅里坐到半夜。   一直到小楼出来不知是倒水喝还是上洗手间。   她看到我还在的时候显然吃了一惊,怔在走廊里半晌没动。   我探身看着她,她也是一直没睡的样子,眼圈是红的,像是哭过。于是我笑了笑,走过去,伸手抱住她。   小楼挣了一下,但很快便放弃了,只是哑着嗓子道:“你做什么?”   “抱歉。”我说。   小楼没有回话。   我抱紧她,轻轻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总还是好姐妹吧?就不要为了这些臭男人的事情再郁闷彼此了吧?”   小楼还是没说话,只是伸手回抱我,将头靠在我肩上,哭出声来。   我只是继续抱住她。   过了很久,像是整件衣服都已被小楼的泪浸湿了,才听到她哽咽着,低低道:“七七,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没有办法回答她。   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没有结果,明明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是自己的幸福,却依然情难自禁。   如扑火的飞蛾。   我想我理解这种心情。   但正因为理解,所以才没有办法回答。   只能抱紧她。   不管怎么样,好歹我们还有彼此,想哭的时候,总还能有个肩膀可以靠。 第 38 章 之后方天航似乎觉得那天我们的碰面并不理想,又或者有意想同我修好,向小楼提出想请我吃饭。   小楼打电话来跟我说。   我静了半晌,问:“你想我去吗?”   小楼在那边沉默,也过了半晌才道:“我不知到时要说什么。”   “我也是。”我回答。   最重要是,我怕我到时会掩饰不住对那个人的厌恶。   不知小楼到底是怎么看沈渡的,到底也是同学一场,至少也不会让场面难看到哪里去。而方天航对我来说,分明就是个突然冒出来伤害小楼的陌生人,叫我怎么能跟他把酒言欢?   于是小楼在那边轻轻道:“那算了吧。”   我点点头:“抱歉,替我多谢他的好意。”   小楼应了声,挂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里的盲音,过了一会才关上了手机。   不管别人会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小楼始终是我的朋友。   我能理解小楼的心情,能体谅这件事情,但不代表我就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方天航这个人。   圣诞节当天,到下午办公室里就没几个人在安心工作了。   齐墨索性就批准大家有事的可以先走。   整个办公室一片欢欣雀跃,几个有约会的一面说着恭维话,一面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东西就开遛了。   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之后,一抬头,办公室里已经空空荡荡了,只剩下齐墨拉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噙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我。   我不由一怔,“咦?都走了吗?还没到时间吧?”   齐墨笑了声,“那些家伙心思也不在这里了,留着也做不出什么来。反正也只是今天,不差这么两个小时。”   “倒也是。”我也开始准备下班,一面关电脑,一面问,“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他说得很自然,我却不由又一怔,扭过头去看着他。   他笑起来,“你还是专心做事的时候最可爱。”   “过奖了。”我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打了个哈哈,“等我做什么?”   “今天是圣诞嘛。”他笑着,带着很重的鼻音柔声问,“一起过?”   我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却感觉身上像是要被他的目光灼出洞来。不由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来,心头一时纷乱,也不知该不该答应他。   这种情况,我若是答应下来,也就等于默许他一个承诺了吧?   他继续问:“另外有约?”   “那倒没有,只是……”   “没关系,你可以考虑一会。”齐墨说,“不过别想太久哦,不然就可能被堵在路上哦。你知道的,这种日子一般都会塞车。”   我不由得垂下了肩,有点为难地皱了一下眉,正想要怎么回答时,就听到手机响起来。于是向齐墨歉意地笑了笑,微微侧过身,掏出手机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但我接通之后,却听到了非常熟悉的声音。   “七七。”他在电话那端叫我。   我惊得站了起来,连声也忘记应。   沈渡。   心脏以不可抑制的速度狂跳起来。   为什么沈渡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 他……想做什么?   “在听吗?”他继续说。   “嗯。我在听。”我连忙点下头。   “晚上有约吗?”他问。   “做什么?”我反问。   “有就算了。没有的话,我在你公司楼下。你还有多久可以下班?”   “马上就可以。”我几乎立刻便这样回答, 就好像我已经等了这句话一千年一万年。   他在那端笑了声,“下来吧。”   “好。”   我应声,挂了电话,匆匆开始把东西往包里塞,手提包的拉链还没拉好,就起身拖开椅子。   一转身就看到齐墨依然坐在那里。   看似气定神闲,眼睛里却像是蒙了霜。   我怔住,半晌才挤出一丝笑容:“抱歉。”   他居然也笑了笑,“看起来今天晚上你是有约了?”   我动了动嘴唇,末了也只能再说了一次“抱歉。”   齐墨看着我,依然很平静地笑了笑,然后轻轻道:“那么,再见。”   “再见。”我说,然后低着头,飞快地从他身边走过。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齐墨又说了句“七七,再见。”   声音很轻,但是在这空荡荡的空间里听来,却异常清晰。   伤感,落寞,而又决绝。   我停了一下,终于还是不敢回头看他。   闭上眼吸了口气,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电梯间跑去。 第 39 章 沈渡叼着根烟靠在车门上等我,我向他跑过去,他便把烟掐了,微笑着帮我开了车门。   我一边坐上去,一面笑道:“怎么想起来找我?你那些会把柜台都挤破的小女生呢?”   他也笑,绕到另一边上了车,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道:“有些事情,只有跟七七你一起才有意义啊。”   我一怔,心不由得就多跳了几拍,扭头去看他时,沈渡却只是目视前方,专心开车,一丝特别的表情也没有。   悬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去,心情也跟着落下去。   我靠在椅背上,偏过头去看外面车水马龙。   一路无言。   到沈渡停了车,拖着我的手走了一段路,我才明白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的确只有我跟他在一起,才会有意义。   因为再没有一个人,能像我这样熟悉他生命里每一道轨迹。再没有人一个,能像我一般陪着他做过那么多事情。   今晚这一路,完全就是怀旧一夜游。   从原本是我们两家老房子,现在变成一幢高楼的地方开始。我们的幼儿园,我们的小学,我们的中学,我们小时候常去玩的空地,中学时他打过无数比赛的球场……   有些依然还是当年模样,有些早已面目全非。   我们一路走过去,随口聊一些旧事,像是时光突然在向后飞退,回到了几年前,十几年前,二十年前,就像彼此都还是当年的青涩模样。   沈渡甚至还像当年一般从学校的围墙翻进去恶作剧,然后在被发现之前溜出来,拖着我的手就跑,跑出好长一段路,才一面喘息,一面大笑。   我忍不住跟着他大笑出来。   但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本不该是这样念旧的人。   晚饭我们决定去多年前常去的小吃街解决。   圣诞夜,连这种地方都人满为患,我们只得打包了一堆吃的,将车远远开到空旷的河堤。   路上我用牙签挑着炸鱼丸喂到沈渡唇边,他也不拒,张口就吃了,还没咽下呢,含糊不清地就开始说话:“说起来,之前那家张记不在了,真可惜。”   我笑,“别提那家店了。那时你嘴馋就跑来拖着我一起去,回来为了不挨骂就教我哭着跟你爹妈说是我求你带我去的,结果后来所有人都以为我爱吃那个,每次都带我去,腻死了。”   “咦?有过那种事吗?”他侧过脸来,微微张了嘴,意示我再喂他一个。   我挑了鱼丸过去,一面笑道:“怎么没有?自己干过的事情也忘记了吗?”   他笑了声,依然含糊不清地说:“小时候好事坏事混账事做过那么多,谁还能全记得?”   我静了一会,才轻轻问:“既然都不记得了,今天又为什么要专程回来怀旧?”   他也静了好一会,其间倒是侧过脸来看了我好几回,动了动唇,却没出声。一直到停了车,我们一起把食物搬下车,一起坐在河堤的长凳上也没开口。只是拿过一罐啤酒,“啪”地打开了,递给我。   我没接,笑盈盈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   他也笑,过了一会才道:“但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把我的喜好当作行为标准吧?”说着又把啤酒往我这边递了递。   我接下来,垂着眼看着易拉罐上的图案,不由得就酸了鼻子,大滴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   你看,我本来以为既然我已经可以轻松地把我和他的故事说出口,也许就可以不像之前那么在乎了。   可是当着他本人,却还是忍不住。   沈渡伸过手来,擦了擦我的眼泪,轻叹了声:“笨七七,哭什么?你这样子,叫我怎么能放心走?”   我蓦地抬起眼来看他:“走?”   眼框里还有泪,明明近在咫尺的人,看来却模糊而遥远。   “嗯。”他点点头,“我想离开这里。”   “去哪?要多久?”我问。   他收回了手,为自己又开了罐啤酒,喝了一口才道:“不知道。先随便走走看看吧。”   我又问:“店呢?不开了?”   “转给合伙人了。”   “父母呢?”   “有大哥在啊。”他自嘲地笑了声,“而且,就算我在这里,也没能尽什么孝道,不给他们添麻烦就不错了,走远点也省得他们闹心。”   一时间也不知再说什么,很想问“我呢?”却问不出口,只能僵坐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沈渡拆开一盒生煎,又掰开一双卫生筷递到我面前来,“来,趁着还热。”   我夹了一只送进嘴里,依然只是看着他。   食不知味。   只是在想,这个人,真的是要走了。   今天这一圈不过只是一个告别的仪式。   告别这座城市,告别过往的时光,告别……我。   而今已经不存在我舍不舍得,会不会去找他的问题。就算我想再找他,也不可能再找得到。   沈渡只是一面吃东西,一面笑:“七七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我也轻轻笑了笑,“你出来之前,应该刮刮胡子的。这样我根本就看不到你的脸。”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又笑道:“那你还盯着看什么?”   “看一眼少一眼了。”我说。   沈渡垂下肩来,没再说话。   我也没再开口,只是看着他。   他依然吃东西喝酒,目光始终落在别处。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得格外刺耳。   我没接,于是响过一轮之后停了。但只是过了几秒种,便再度响起来。   “七七,电话。”沈渡说。   我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   “别这样,七七。”他说着,一面伸过手来,从我衣服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机,看了一眼,一面说,“是易寒。”一面按下接听键,放到我的耳边。   我叹了口气,伸手接下手机,“喂?”   “哟,”那边好像很热闹,易寒的声音听来有些模糊,“约会怎么样?”   “很好。”我说。   他笑:“我现在和LK的玩家们在一起,橙子也在。她吵着要和你说话。”   ……他在想什么?我明明已经说过不想跟……我才皱了眉,电话那端已换了个清脆的女声:“沈大哥!”   我反射性地将手机往沈渡那边一递。   沈渡微微一挑眉,本来他跟易寒关系也不错,既然在一起,打电话的时候,顺便说几句应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也就伸手接了过去,轻笑着,对着手机就问了声:“做什么?”但到了下一秒,他便很吃惊地扭头看向我,皱了皱眉。   我错开眼不敢看他,但不过只一瞬间,他又恢复了笑声,朗声道:“抱歉抱歉,我今天刚好约了人。……嗯,是大美人哩。……一定一定,下次绝对任你宰割。……明天?唔,明天可能不行。……好啦好啦,女孩子一直生气的话,对皮肤不好哟。……那是因为对方是你嘛,别人我可不会这么哄。……嗯嗯,记下了。……好的。……啊,那样啊,真是可惜。只能提前祝你一路顺风了。……嗯,还有,Merry Christmas。”   我一字一句地听着,心情明明已糟到极点,嘴角却不知为什么,忍不住要向上扬起。   之后沈渡把手机递还给我:“易寒有话跟你说。”   我接过来,才不过“喂”了一声,已听到易寒在那边一字一句道:“花七你这个自欺欺人的白痴。”   没有下文,他挂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的盲音呆在那里。   沈渡又轻笑道:“怎么你一直没告诉他们是你在用那个号吗?”   我回眸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皱眉:“什么为什么?”   我笑:“连素昧平生的女孩子,你都能这样哄,为什么不肯骗骗我?”   他没说话。   于是我继续道:“你悄悄走了也就算了,特意这样跑来跟我道别,你知道有多残忍吗?”   他静了一会,伸手搂过我。“抱歉。但是,只有七七你,我不想欺骗,也不想隐瞒。你不一样。”   再怎么不一样,还不是一样要走。   偏偏走之前,还要跑来跟我说这种话。   大家说得都没错,这家伙就是天字第一号大混蛋。   我应该要狠狠抽他一个耳光,然后走掉的。   但却做不到。   我只能揪紧了他的衣服,将脸伏在他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混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   “不早了,河边风大。回去吧?”沈渡说。   “不要。”我固执地抱住他。   “七七。”他皱了眉,“小心会着凉。”   我不由失笑。反正要走了,反正不要我了,为什么还要管我着不着凉?只是用力的抱紧他:“现在一松手,你就不会再抱我了吧?”   “别这样,七七。”沈渡似乎有一点无奈,柔声哄我,“我不值得。会有更好的人等着你。会有人更好的爱你……”   我没动没说话,他叹了口气,又唤了声,“七七。”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让我再抱你一会。多一分钟是一分钟。”   我听着自己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婉转低沉,一丝尊严也没有。   易寒骂得对。   沈渡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混蛋,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白痴。   沈渡没再说话,只是解开了自己的大衣,包住我,然后抱紧。 第 40 章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发现我躺在自己床上。   我撑起身子将床头的闹钟按下,皱了眉,倒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有些头痛,口干舌燥,四肢乏力。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叹了口气,果然昨天还是着凉了,好像有点发烧。   床头放着一杯水,我顺手拿来喝了。   然后小楼便推门进来,问:“醒了?”   “嗯。”我应了声,从床上下来,“昨天沈渡送我回来的?”   “嗯。”小楼点点头,“半夜里抱着你上来,吓了我一跳。”   我打开衣柜拿出自己要穿的衣服,顿了一下才问:“他人呢?”   “昨天夜里就走了啊。只是拜托我,如果你醒来不舒服的话,陪你去看医生。”小楼看着我,问,“怎么样?”   “好像有点发烧,不过没什么……”   我话没说完,小楼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这叫没什么啊?很烫啊,去医院吧?”   我知道自己身体向来不怎么样,昨天也的确是逞强了,这时也就轻轻点下头。打了电话去请假,然后换了衣服,由小楼陪着去了最近的医院。   一路上小楼都挽着我的手,不时伸手摸摸我的额头。我不由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只是吹太久风,有点着凉罢了。”   她抿了抿唇,“搞什么啊你们?”   “沈渡来跟我告别。”我说。声音很平淡。   小楼怔了一下,皱了眉:“哪种意义上的?”   “所有意义上的。”我笑,“他要离开这里,不知要去哪里,不知会不会回来。”   “去流浪吗?”小楼不屑地哼了声,“没说要带你去?”   “怎么可能?”我又笑笑,“他最讨厌累赘了。”   小楼静了一会,又问:“如果他要带你去,你跟他走吗?”   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做不到,我没有他那样洒脱,说走就走。而且,要跟上他的话,会很累。”   那个人不羁得像一阵风,想要跟上他的脚步,一直与他同行,除非我也变成一阵风。   我做不到。   他知道,我自己也知道。   所以,昨天到最后也没有提过要不要一起走的问题。   我笑了笑,道:“不说我了,你呢?圣诞节过得怎么样?去哪里HAPPY了?”   小楼瞬间僵住,半晌才道:“他回去了。”   我也怔住。   “圣诞节回去陪老婆,这很正常不是吗?”小楼故作轻松地说,然后挤了丝笑容,没等我回话,便继续道,“你坐一下,我去帮你挂号。”   看着她匆匆跑开的背影,我不由失笑。   到底什么叫患难与共,祸福相依?   看我们这一对姐妹。   小楼挂了号回来之后,我们坐在诊室外面等着,她间或问我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喝水之类,没再提沈渡,也没提方天航。   我也的确没什么心思再想这些事。   头痛,鼻子也塞住了,不停流鼻水,全身的骨头都像是又酸又胀,还一阵一阵的怕冷,只能蜷着身子缩在椅子上,等着诊室门口的护士叫号。   这天的病人倒是不多,一长排椅子也只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也很少有人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医院里特有的那种消毒水的味道,一片寂静。   所以小楼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们都几乎吓了一跳。   小楼掏出来看了一眼,又看看我,然后起身走到走廊那端去接。   是方天航吧,大概。   我有点昏昏沉沉地这么想着,又抽出一张纸巾来擤了擤鼻子。   然后就听到护士拿着挂号单在叫:“23号,花七小姐。”   我站起来,在护士的指示下进了右边的诊室。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将一张化验单还是什么放进一个文件袋,我将病历本递过去,他顺手接下来,一面指指旁边的凳子道:“请坐。”   声音很清爽,礼貌之中又带着几分疏离感。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男人,所谓神清骨秀,眉目如画,也不过如此。   我坐下来之后,才看清他夹在胸前口袋上的工作证。   前面的科室后面的职务我都没注意,只是被他的名字抢了眼。   这个医生,居然叫做“白晓迟”。   只是巧合吗?还是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像沈渡一样拿自己名字注册游戏人物的人?   正这么想着,他又开了口,淡淡道:“花小姐是吗?请问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于是我回过神,将自己的症状一一告诉他。   他点点头,例行公事地看诊,在病历上书写,目光隐在眼镜后面,一句多余的话,甚至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我只是看着他,微微皱了眉,心想这人到底是不是我认识那个单纯又坚持的白晓迟。他在生活里,应该不是这么冷淡的人吧?   医生开好了处方,连同病历一起递给我,依然例行公事般嘱咐:“回去之后,请多喝水,多休息,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尽量吃清淡点。”   我一一应下,站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白医生,您玩游戏吗?”   他扶了一下眼镜,看也不看我,只向护士小姐点了点头,淡淡道:“请叫下一位病人。”   我笑了笑,向他低头行了个礼,道了谢,从诊室出来。   小楼在门口等着我,问:“已看好了吗?怎么样?”   “没什么。”我把病历给她看,“感冒嘛,无非就是打钉吃药。”   小楼点点头,一面翻看着病历,一面陪我去交钱拿药。 第 41 章 在医院输液的时候,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回家吃了药之后,又睡了一会,结果晚上反而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最后还是爬起来开了电脑。   进了游戏之后,发现白晓迟在线,便跟他发了个笑脸过去。   白晓迟很快就回了话,说他跟人组了队在做任务。   唔,几天没上来,连这小子都会跟人组队做任务了。我捧了杯热水,听着熟悉的游戏音乐,任我的人物坐在首都的花园里发呆,一边在犹豫,要不要跟白晓迟说今天碰到一个跟他叫一样名字的医生,还是等他做完任务再说。   结果没一会,白晓迟又发了信息来问:“请问,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打到绯红鱼鳞?”   “美人鱼掉。兹诺克海边的珊瑚区就有。”我回答。   “哦,那我们去打。”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我就看到他从复活点那边走过来。   不由失笑,一面打出笑脸表情,一面说:“HI。”   白晓迟看到我,好像有点意外,停了一下,也说了声:“HI。”   “怎么?死了吗?”   “嗯。”他很坦然地承认,“我正要去买药。”   “要我去帮你打吗?”我问。   “不用,我和队友们可以做到。”他这么说着,但是并没有走。静静站了一会,然后向我露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我被他们踢出队伍了。”   我不由得又笑出声来。像他那样菜的操作,只怕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吧?也许人家跟他组队只是因为缺个法师。   于是我问:“那任务呢?你们做的多人任务还是单人任务?剩下你一个还能继续吗?”   他过了一会才道:“是三十级的探险任务,任务栏里的任务提示没有消失,应该还可以继续吧。”   “哦,那个啊。没关系,一个人做也可以。”我笑了笑,站起来,“我陪你吧。”   他点了点头,道了谢。   我等他去商店买好药出来,然后一起去了兹诺克的海边。   美人鱼才不过是三十五级的怪,我的猎人七十八级,打起来轻松简单。   白晓迟道:“真是羡慕你们。我玩了这么久,还是像个新手,什么也做不好。”   我笑了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做的和不擅长做的事情嘛。何况玩游戏玩得好这种事又有什么可羡慕的?”   他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我一直陪他做完那个任务,又拖着他去试了试任务奖励的一支新法杖。打了一会怪,坐下来休息时,才说:“我今天碰到一个名字跟你一样的人,吓了一跳呢。”   “游戏里吗?”他问,“不是不能用相同的ID?”   “当然不是,是在网下啊。”   我正想把今天去医院的事情告诉他,一行字没打完,已看到他那边发了新的消息。 “是吗?我刚进游戏的时候,也见过ID和我在生活中认识的人一模一样的人。”   我不由怔了一下。   他刚进游戏的时候?见到的人不是我吗?或者说,不是“沈渡”吗?   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一下,果然又看到他说:“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沈渡。”   我怔了很久,然后把刚刚打的那一排字都消了,一字一字打上:“你认识他?”   白晓迟点了点头,“嗯。认识啊。我也很羡慕他。”   --这个世界未免太小了。   我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只好沉默。   白晓迟又道:“我觉得,他就是那种擅长所有事情的人,任何情况,任何环境,他都可以轻松自在,游刃有余。”   说起来,还真是没错。虽然他是一个大混蛋,但是他想做的事情,似乎就真的没有什么做不到。   “那个人又开朗又豪爽,就好像一个天生的发光体,无时无刻不在吸引和照耀旁边的人。”白晓迟继续道,“我常常在想,自己如果能像他那样就好了。”   你看,我猜得没错,沈渡就是他崇拜和憧憬的对像。但是,那样的人,世上有一个便已够了。   我叹了口气,问:“那你之前那么执着地等他回来是因为你认识他么?”   “不,游戏里的沈渡,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白晓迟说,语气非常确定。   这让我不由得追问:“你怎么知道?”   “大体上的感觉虽然很像,但仔细想来,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游戏里的沈渡……”他停了一下,过了一会才继续道,“是个细心、体贴、坚持原则而又寂寞的人。现实里的不是。”   这是第二次从他口中听到“寂寞”这个词了。   原来他不是在说沈渡本人,说的只是他在游戏里见到的沈渡,或者说,只是扮演沈渡的我。   一时间又不知要说什么,半晌也只能笑笑,轻轻打出一个“哦?”   “现实里的那个人,不会墨守陈规,喜欢挑战,精力充沛,永远都有数不清的新鲜事情要做,从来都安宁不下来。”   我不由得又笑了笑,“你真了解他。”   “最重要的证据是,”白晓迟继续道,“现实里那个沈渡,曾经替我玩了一会,跟游戏里的沈渡配合,打死了一只虎王。”   ……   我整个人僵在那里。   那天果然就是沈渡!   原来他曾经再次玩过这个游戏!   但是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当时明知道那个人是我的吧?结果还是一句话也没提。   而且,他毕竟还是走了。   我毕竟不是能令他回头的那个人。   我看着电脑,但眼中不知几时已像蒙了一层雾,屏幕花成一团。   我只是笑,而且忍不住越笑越大声。   小楼大概是被我惊动,敲了敲门进来,皱着眉,“七七你怎么还没睡?有一点病人的自觉好不好?”   “嗯。好的,这就睡。”   我应了声,跟白晓迟说了再见,退出游戏,关机。 第 42 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阿寻看着我用掉一包纸巾,皱着眉:“原来七姐你真的感冒了啊?”   我斜眼看着他:“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他笑了声,“还以为你圣诞玩得太开心起不来呢。”   “真是开心得过了头。”我哼了声,伸过手去,让他看我手背上淤青的针孔。   阿寻去帮我倒了杯热水来,问:“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道了谢,捧着杯子,缩成一团。“还不是那样,感冒嘛,怎么可能说好就好,总要拖几天的。”   阿寻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又道:“七姐你还是继续请假回去休息吧。”   我垂下眼,也许是昨天后来没睡好的原因,也许是今天早上等车又吹了风的原因,这时倒真的很不舒服。但是,我最近请假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一点。   阿寻皱着眉,伸手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好烫,别犹豫了,去医院吧。你手头的事我来做就好了。”   我点点头,去找齐墨请假。   话还没说完,齐墨便站起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皱了眉,直接就去拿了自己挂在那里的大衣。   “我送你去医院。”   我怔了一下。   齐墨没给我拒绝的余地,拖着我就往外走。   “至少,也要让我回去拿包吧?”我说。   他停下来,点点头。“去吧。”   还是昨天那家医院,但是医生却换了一个笑容和霭的中年女子,细细地问了病情,细细地做了检查,细细地叮嘱注意事项,春风般温和。   齐墨一直陪在旁边,然后又守着我输液。   我中途提过两次让他先回去,说不是什么大病,我自己也可以之类的话,都被他拒绝了,也就没再说话。反正部门主管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由不得我做主。   病房里开了暖气,倒是不冷,但药水却是冰凉的,一滴滴输入血管,我只觉得整个手臂都像是浸在冰水里,冷得发痛。   齐墨像是注意到了,轻轻拿起我打着点滴的手,小心地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   我看向他,半晌不知该说什么,结果只是轻轻道:“多谢。”   他笑了声,问:“沈渡呢?”   我垂下眼:“走了。”   他过了一会才问:“什么叫走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他要离开这里。现在估计已经上路了吧。”我说,很意外地发现,这些话并没有我想像中难出口。   齐墨看着我,又过了很久才道:“你睡一会吧,我在这里。”   我笑了笑,“我其实真的完全没有要利用你怎么样的意思。”   他点点头:“我知道。”   我继续道:“其实不论他走不走,我们总是不可能的。”   他又点头:“我知道。”   于是我闭上嘴。   “不论他走到哪里,总归还是在我们中间站着。我们两个,都太介意他了。”齐墨笑了声,“你现在不可能忘记他,而我在这方面,始终是个小气的男人。”   我只好继续沉默。   齐墨只是小心地把我的手捂在手心里,偶尔沿着扎针的血管轻轻抚摸,一面轻轻道:“别想这些了,你快点好起来才最重要。睡吧。”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闭了眼。   那天齐墨送我回家,一直在忙前忙后。帮我倒水,交待我吃药,还跑去厨房张罗着给我做饭。   我被安置在沙发上看着他忙,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叹了口气,叫了声:“齐墨。”   他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我,用鼻音问:“嗯?”   我笑了笑,“你会让我觉得欠了你。”   他停了一下,然后也笑笑,问:“如果生病的是沈渡,忙碌的是你,你会觉得他欠了你么?”   我皱眉,苦笑。“齐墨……”   他只是又笑笑,“难得有机会能这样照顾你。让我做好了。你毕竟是我爱过的人。”   他用了过去式,明明白白。   我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也就闭了嘴由得他。   他在那里忙碌,我回房间找出了很久以前买的领带。但是拿在手里,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给他。   齐墨从厨房出来看到,像是也怔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坐到我面前来,也没问我是几时买的,只是伸手将自己脖子上的领带解了扔在一边。   我抿了抿唇,默默递过去。   他自己把领带打上了,低头看了一眼,道:“嗯,挺好的。”   我轻轻道:“对不起。”   他没说话。   我又道:“谢谢。”   齐墨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   齐墨做了晚饭,跟我一起吃了。然后又陪着我直到小楼回来才走。临出门还不停叮嘱,感觉不舒服就再去医院,有事就给他打电话之类。   就像一个称职的朋友或者兄长。   小楼目送他下楼,回过头来向我叹了口气:“这么好的男人,你竟然真的不要。”   我也叹了口气。“现在是他不要我了。”   小楼看了我很久才道:“你自找的吧?”   我点下头,应了。   因缘流转,爱恨情仇,本来就都是自找的。 第 43 章 这场感冒拖了好几天,后来又去了医院一次,还是没有再见到那个叫白晓迟的医生。游戏倒是又碰到过白晓迟几次,但是忙着跑地图打怪做任务,也没顾得上再提起这件事来。   元旦放假三天。   头一天快下班时,阿寻问我要去哪里玩。   我擤了擤鼻水,叹一口气,反问:“我这样还能去哪里?我可不想新的一年回来上班就继续请病假。”   阿寻笑了笑,说要跟女友去旅行,并应承回来一定给我带礼物之类,然后就收拾东西一片欢欣雀跃地走了。   我几乎落在最后,慢腾腾走出办公室,带上门。一转身发现苏珊也正从她的办公室出来,便向她笑了笑,点点头算打招呼。   “七姐。”她倒是很热情地迎过来,挽了我的手一起去电梯间,一面问,“今天感觉怎么样?感冒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嗯,差不多了,只是还有点流鼻水。”   苏珊笑笑,道:“那就好。元旦你怎么安排的?”   走廊的窗户不知被谁打开了,风有点大。我不由得缩了缩肩,“还能怎样?缩在家里睡懒觉玩游戏呗。”   “一直窝在家里也对身体不好,天气好的话,偶尔也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之类吧。”苏珊说。   我只点头应了声,没有多说话。苏珊也就安静下来。等进了电梯,才又轻轻问:“方天航呢?听说回S城了,元旦不回来陪你吗?”   电梯里本来也有几个人,有些是其它部门的同事,有些则是楼上其它公司的人,听到苏珊的问话,多少都往我这边看了几眼。   我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我跟他又不熟,他在哪里做什么跟我有什么相干?”   “哦,是吗?”她也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   我只能继续扯动嘴角,勉强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一直出了大楼,各自去坐车才长叹了一口气。   到了一步,还来说这些又是何苦?   到家之后,发现小楼在收拾行李。我吓了一跳,问:“你这是做什么?”   “哦,元旦放假,去旅游。”小楼回答。   我更吃惊:“一个人?”   小楼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要去S城。”   我皱了一下眉,叹了口气,有心想劝阻她,但又不知要怎么说。想来我要说的话,小楼她自己肯定一早明白。结果只能靠在她门口看她收拾,过了很久才问了一句:“几时走?”   “晚上十点的火车。”小楼说。   “咦?坐火车去吗?那差不多得一整天吧?”我又皱了眉,“你们放几天假?”   “三天。”小楼说,顿了一下,自己笑了笑,“坐火车去方便我改主意的时候中途下车回来。飞机就不行。”   我跟着扯动了一下嘴角,没说话。   小楼打算带的东西倒是不多,只有一个旅行包,再加手提包。收拾好了,她自己又检查了一遍,然后掂了掂。“好了。”小楼抬起眼来看着,又笑笑,“那我走了。”   “我送你去车站吧。”我说便要去拿她的包。   小楼拂开我的手,“不用了,晚上外面冷,感冒还没好呢,别又闹出什么毛病来。”   我皱眉看着她,“别说得我好像风一吹就倒一样,感冒人人都得,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毛病啊。”   小楼笑着背起包来,一面向门口走去,一面道:“总之你乖乖呆在家里吧。我不要你送。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打电话给小叶,或者索性去你妈那边好了。”   我也就只能送到门口,道:“那你自己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小楼点点头,说了声“再见”便下了楼。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进屋,随便煮了碗面吃,早早便睡了。   新年新气象,网游也不例外。LK趁机放出了新的客户端,全面改版。加入新的东方版块和仙侠元素,开放新服务器新任务新职业新装备,一片欢乐的节日气氛。   元旦当天,玩家至少比平时多了一倍。   我兴致勃勃地想去看新地图,照着官网放出的攻略绕了个大圈,到了那个海港,发现港口黑压压聚集了一大片人,都是想去东方版块看新鲜的。而船一小时才有一趟,还限了人数。想来最近几个小时都轮不到我了。   于是我只能叹了口气,先去做别的新任务。   中途收到易寒一条短信,说:“对不起,七七,我还是忍不住把你的事情告诉橙子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没回。于是他又发了一条来:“抱歉,我只是不想你再自欺欺人下去。”   我不由笑了声,回了句:“嗯,知道了。”   说就说了吧,反正我本来也不想瞒他们一辈子,只是不知如何开口,由易寒说了也好。   回过神来时,看到白晓迟坐在我旁边,也不知几时来的。   我打了个笑脸:“HI。”   他立刻就站起来,也说:“HI。”   “你几时上来的?”   “刚刚。”他笑笑,“跟你打招呼你没看到,好像不在。”   “嗯,刚刚有点事。”我说。   “今天听说开了新地图,你不去看看吗?”   “我倒是想去,人太多上不了船。所以先做做别的任务看看,过一会再去。”我笑,问,“要一起来吗?”   “好吧。”   于是就很顺理成章地跟他组队去做任务。   任务做到一半,我们才刚刚找到那个迷路的小孩回城,正要去大圣堂进入下一个环节,就看到私聊屏跳出一句话来,问:“你在哪里?”   是橙子发来的。   我不由怔了一下,易寒还是真是把我卖了个彻底,连这个ID都告诉她了么?我一迟疑,那边橙子又问:“你在的吧?在哪里?”   好吧,该来的反正都会来的。   我笑了笑,告诉她我在大圣堂门口等她。然后跟白晓迟说我有点事情,让他先去。   他却在旁边坐下来,说:“我等你就好了。”   也只好由他。   橙子来得很快,远远看到她跑过来,我打出个笑脸表情。   她没回话,劈头就给了我一刀。   我看着血红的数字从自己的人物头上冒出来,叹了口气,这女孩的表达方式真直接。   我站着没动,倒是旁边白晓迟跳了出来,一面说:“你这是做什么?”一面拦在我前面。   “白晓迟你让开。”   “给我让开!找得不是你。”   我和橙子几乎同时打出这两句话。   白晓迟站在那里,转向我。“怎么回事?”   我打出微笑的表情。“我欠她的。”   白晓迟没说话,静了一两秒,向旁边退开了几步。但橙子握着刀,却没有再砍下来。   隔着电脑和网络,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我只是看着游戏画面上三个小人僵硬地在那里站了很久。   然后橙子终于将刀放了下来,道:“为什么要骗我?”   我扯动嘴角,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橙子又道:“我不过是想见见你,你不能来,或者不想见我,直说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找人来骗我?你以为要叫一个陌生人‘大哥’,对着一个陌生人撒娇是很有趣的事情吗?”   我静了半晌才说:“……他才是真正的沈渡。”   “我管谁才是真正的沈渡!总之不管你是他什么人,不管你和他发生过什么,不管你是为什么才要用那个号的,跟我统统都没有关系。”橙子这些话打得很快,几乎都可以想像她那边键盘噼呖啪啦的响声。“我只知道,从我进游戏开始,认识的就是你。那个跟我们一起玩一起笑,又爽快又温柔的沈大哥是你。我想见的,也只有那个你而已!我才不在乎你在网下是男还是女,是人还是狗!”   我无言以对。   橙子也没说话。   橙子这一大段话是直接在公频打的。她这一停下,信息屏便整个的停滞下来,只有偶尔一条官方公告刷过。   气氛一片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橙子才又说了一句:“你杀死了我的沈大哥。”   我一怔,她已转身离开。   我下意识追出一步,却依然不知说什么,只能怔怔地看着她走出视野。   然后颓然转过身,看到白晓迟依然站在那里。   于是我向他笑了笑,道:“你都看到了?”   他点头:“看到了。”   “那么,你想怎样?”我一副任他宰割的样子,“如果也想砍我一刀,或者杀了我的话,请动手吧。”   他静了很久,然后向我走过来。   我站着没动,看着他靠近,再靠近,几乎要挤到同一格里。   不知他想做什么,于是我提醒他:“法师要攻击的话,还是站远一点比较方便吧?”   白晓迟又静了一会,然后打出皱眉的表情,说:“不……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再次怔住。   良久之后,才不由得笑出来。   这算什么?   要说被骗的话,他受的伤害不会比橙子更浅吧?毕竟他曾经那样子等待着“沈渡”回来。   但是,看这人说了什么?   在这新年的第一天里,我一个人裹着被子坐在电脑前面。沈渡离开了,齐墨放弃了,小楼去奔赴自己的爱情了,易寒出卖了我,橙子劈头给了我一刀……说众叛亲离都不为过。   而这个人,居然说,他想抱抱我!   我忍不住越笑越大声,也在游戏里敲出一串“哈哈哈哈……”   “别取笑我。”白晓迟说,“我知道我是太唐突了一点。但是,我是真心的。”   我依然只是想笑:“是同情还是怜悯?”   “不是……”白晓迟打出这两个字,却没有下文,很久才道,“我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想要这么做。”   我在私聊频道留下自己的地址,道:“如果你真的想,就过来吧。”   没等他回话。我下了线。 第 44 章 冷静下来之后,其实我心里倒是有点忐忑。   想着万一那个笨蛋真的跑来了怎么办?他在现实世界里认识沈渡,沈渡还替他玩过游戏,想来也应该是本城人,而且,如果他真的是游戏里的那种个性的话,这样的事情,他未必做不出来。   到时要怎么办?   跟他说“不好意思,我开玩笑的”?还是“抱歉,我只是一时心情不好”?   总不能真的就这样让他抱吧?   ……算什么事啊。   结果一晚上心神不宁,也不敢再上线去解释,只能惴惴不安地听着门口的动静,几乎一有风吹草动就要跳起来。   但一直到第二天也没什么事。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想来那家伙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直接跑到一个基本还算是陌生人的女人家里来吧。结果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这样想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好像突然缺了一块。   甚至比之前齐墨转身离开时还要失落。   这种失落感吓了我自己一跳。   难道我下意识竟然在希望他来么?   为什么?   他对我来说,不过也就是个在网络游戏里打过几次交道,不要说见面,连声音都没听过一次的陌生人吧?   还是说,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太寂寞了?   下午我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来。   我惊跳起来,犹豫了好一会才凑到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去,外面根本空无一人,而门铃声依然固执地在响。   我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下面的单元门。不由的皱了眉,搞什么嘛,居然惊慌失措到这种程度。一面自嘲地笑了笑,一面拿起了对讲机,“喂。”   “七七,开门。”下面是小楼的声音。   我心头像是一块大石落地,松了口气,一面说“是你啊。”一面开了门。   小楼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就上来了。   一个人,空着手,面容憔悴。   我将她让进来,拖着她的手问:“怎么了?搞成这样?”   小楼在沙发上坐下来,只是淡淡道:“没什么,跟他闹了点不愉快,直接回来了。”   我没有再问,只是倒了杯水给她。   小楼捧着杯子,半垂着眼看向杯口氤氲的热气,半晌才轻轻道:“七七,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再见他了比较好。”   我坐到她身边,伸手搂过她,问:“晚上想吃什么?”   小楼靠在我肩上,过了半晌,像是恢复了一点精神,才轻轻笑道:“我想吃什么你都做吗?”   “哦,那可不一定。”   她哼了声,“既然不肯做,还问个鬼。”   我一本正经道:“需知这个世上有个神奇的东西,叫做‘外卖’。”   小楼笑出声来,笑了一会道:“说到外卖,你是不是之前就叫了?还是在等什么人?”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听到是我的时候,很吃惊的样子啊。”   要说不愧是小楼吗?就算自己是那种状态,还是觉察到我的语气。   我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也不算等人啦。我在游戏里约了个人,但是还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咦?这么说起来,我刚刚在楼下看到有个男人一直在门口徘徊,我按门铃时他还盯着我看了会。”小楼坐直了身子,“会不会是你要见的人?”   “是吗?”我应了声,跑去推开了那边的窗户探出身子向下看了看。   楼下空空如也。   小楼凑到我身边来,也探头向外看,一面说:“奇怪,我上来时他还在的。”   但的确是已经没有人在那里了。只有呼啸的寒风卷着落叶吹过。   有点冷,我缩回房里,关上窗户。   “穿米色风衣,很高,戴眼镜,我没太注意看,但粗略一眼扫过去应该长得还不错……”小楼微微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想那个的人的长相。   我笑了笑:“别管他了,以后总还有机会见的。先来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我想吃水煮鱼,”小楼说着,一面看向我,“但是,还在感冒的人不太好吃这个吧?”   “我好了呀。”我说。   结果大概是因为刚刚吹了风,话没落音,就一个响亮的喷嚏打出来。   小楼退后一步,看着我,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我只好一摊手,也笑了笑,“陪我喝粥好了。”   小楼笑着点下头:“好。”   第二天天气很不错,没什么风,阳光很好。   于是拖了小楼去逛街,有用没用的买了一大堆。   我虽然还有一些感冒症状,但还是抵不住美食的诱惑跟小楼去吃了水煮鱼。   到家已经九点多了,还是惯性地开了电脑,点开游戏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有点怕碰上白晓迟,但转眼自己又觉得很好笑。   至于么?   不过就是一时情绪失控说了不该说的话嘛,解释清楚应该也就没事了吧。   这样想着,我输入了账号密码,登陆游戏。   白晓迟果然在。   我连那些官方发布的公共消息还没看完,就收到他发来的消息:“HI。”   我回了个“:)”过去。   他又说:“抱歉,前天晚上因为临时有工作,所以没能去陪你。”   我又发了个笑脸:“没关系,我本来也是一时情绪不对,才说了那样任性的话。应该我道歉才对。”   白晓迟过了一会才道:“不过第二天我去的时候,看到有人去找你。我想你大概用不着我陪了,所以就没上去。”   ……他……竟然真的来过!   或者这个人,一开始就不过是如字面上那样单纯的抱抱我安慰我罢了。我居然忐忑不安了一晚上,真丢人。   于是自嘲地笑了声,我问:“你现在在哪?”   他回答:“大圣堂门口。”   我不由怔了一下,拉动着视野,在屏幕上找他。   我那天在大圣堂门口直接下线,今天重新上来,自然还是在原地。只不过昨天大家都赶着去看新地图,这边人少。大概这两天逛够了,才回头来做新任务,大圣堂门口人也多了起来。   我找了一圈才看到白晓迟坐在大圣堂门口的石阶上,于是走过去。   他显然也看到我了,打出一个笑脸表情,就站起来。   “你一直在这里?”我问。   “嗯。”他坦然应下,“我们的任务还没做完嘛。”   我不由笑了笑,道:“那走吧,去做完它。”   结果任务还没做完,仇家先找上门。   我甚至都不记得几时招惹了那个叫“氺粿餹”的家伙,他冲过来先砍了我一刀才打招呼说:“原来沈渡这缩头乌龟换了号,哼哼,以为改做女人就没事了么?”   那天橙子后面那番话是在公频说的,想来也不止是旁边的白晓迟看到。这两天传开了也很正常。现在被人寻仇,也是我自找的。   我本来也并没想反抗,打算让这个人杀掉出出气就算了。   没想到我没还手,旁边白晓迟竟然一个火球就向氺粿餹轰过去。   “找死吗?”   “白晓迟你别动。”   氺粿餹跟我一前一后地发出这两句话,但是小法师还是固执地站在那里吟唱下一条法术。   白晓迟道:“你们以前有什么恩怨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管,但是要我看着你在我面前一个人挨打,我做不到。”   “白痴,”我忍不住骂,“难道两个人一起死会比较好吗?”   他竟然在施法的间隙里向我笑了一下,“又不是没一起死过。”   ……结果也只能两个人一起死了。   复活之后没多久,又被另外的仇家找到了,这次还不是一个,而是一批,直接就将我围了。白晓迟这傻小子一直很仗义地拿着他的小法杖拦在我前面,于是只好一起死了又死。   反复几次,不要说任务了,我们就连复活点都没能走出去。   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就跟白晓迟道:“算了,我先下去了。”   这小子竟然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被杀怕了么?”   “老被堵在复活点杀有什么意思,何况明天得回去上班了,不能太晚。”我说。正要跟白晓迟打再见的时候,他突然叫了声:“qiqi。”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是用拼音输入法忘记切换了,于是顺手就应了:“嗯?”   他笑笑:“我昨天听到那个女孩这么叫,是叫你吗?”   我点头:“是啊。”   他又问:“是本名吗?哪两个字?”   “是。”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并不知道我的名字,于是笑了笑说,“我姓花,单名一个七字,但朋友们都喜欢叫我‘七七’。”   “因为亲切又好听吧。”白晓迟说完这句,顿了一下才问,“我以后,也可以这么叫吗?”   “好啊。”   于是他又叫了声:“七七。”   “嗯。”   他打了个笑脸,没再说话。   我也笑笑:“那我先下了,拜拜。”   “嗯。”他点点头,“再见,七七。” 第 45 章   放完假回公司上班。   阿寻如约拿出礼物给我。   包得很漂亮,里面是个小挂饰,最上面是个漂亮的中国结,下面是双小巧精致的绣花鞋,再下面是红色的穗子。   阿寻说:“我女朋友挑的。说她以前看的电视剧里说,每个女人都要有双好鞋,才能引导她走向幸福。就当给七姐一个好兆头吧。”   我笑着道了谢,收起来。   阿寻却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我问。   阿寻坐回自己的位置,在MSN上敲来一条消息,说:“我们去旅游的时候,看到齐墨了。”   我说:“哦?”   阿寻说:“他跟苏珊在一起。”   我偏过头看他一眼。他也正看向我,紧皱着眉,一脸郁闷的样子,然后又低头在MSN上说:“一定是苏珊趁你生病勾上他的。”   我笑笑:“别说那么难听。我现在和齐墨又没什么关系,他要跟谁约会都是他的自由吧?”   阿寻敲了一省略号过来,然后叹了声:“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我在MSN上给他发了个笑脸过去,道:“多谢你的关心,齐墨是个好男人,是我配不上他。”   阿寻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我又笑笑:“但是我也并不是非他不可啊,以后未必就没有更好的选择。”   阿寻叹了口气,说:“希望如此。”   然后就各自埋头做事。   快下班的时候接到易寒的电话,说想请我吃顿饭当是赔罪。   我笑,说:“赔什么罪,应该我谢谢你才对吧?”   “七七你说反话吧?”他在那边也笑了声。   “真的。”我说,“谢你釜底抽薪啊。”   “真的抽出来了才好。”易寒又笑笑,“到底来不来?”   “好啊,哪里?”   易寒说了地址,我点头记下。下了班便直接过去。   像是家新开的饭店,装修得很雅致。   服务员领着我进了包厢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易寒也约了小楼。   本来也不知在说什么,小楼像是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我推门进去时,正看到她很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易寒倒是很坦然地扬起手来跟我打招呼:“七七。”   我顺手拖开椅子坐下来,笑了笑,“路上有点堵,等很久了吗?”   “还好。”易寒说着,把菜单递过来,“只是才刚点了菜而已,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加的?”   我一面翻看,一面问:“你们都点了什么?”   易寒报了几个菜名,我对照着菜单看了看,点点头,“差不多了,就这样吧。”然后一面合起菜单,一面抬眼看向小楼,“你觉得呢?”   一看过去,不由就怔了一下。   小楼的眼睛红红的,就算不是刚哭过,至少也是濒临要哭出来的边缘了。   我皱了眉,看向易寒:“你们之前在聊什么?” “没什么。”小楼抢着说。   于是易寒也就一耸肩,“没什么。”   我嗤笑了一声,回头叫来服务员,“加菜。”   易寒皱了一下眉,“你刚刚不是说差不多了吗?”   “你不是要赔罪的吗?你害我差点被橙子砍成肉泥,我不多吃点怎么补得回来?”我把菜单递给小楼,“我们吃穷他。”   易寒翻了个白眼,无奈地一摊手。   这家店的口味还不错,席间说说笑笑也还算吃得开心。   吃完饭易寒送我们回去,待他走了,我才又问了声:“我到之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好像闹得不开心的样子?”   小楼静了一会才道:“并没有不开心。”   我看着她,垂下肩,“但你是你看起来像在哭。”   她又静了一会,才轻轻道:“那个时候我的确很想哭。但并不是不开心。只是……只是……一时间不知应该怎么回应,而且心情又很复杂……”   “咦?”我凑过去她身边,问:“他不会是跟你告白了吧?终于说出来了?”   原来这才是今天这顿饭的目的?   难道找我去只是怕事后尴尬?   算不算男人啊,这家伙。   小楼抬眼看着我:“原来你知道?”   “没有人不知道吧?”我笑,“当年也好,现在也好。”   小楼静了静,然后点了点头:“嗯。只有我是个笨蛋。”   “为什么这么说啊。”我皱了一下眉,又问,“那你打算怎么样?考虑接受他吗?”   小楼静了很久,才缓缓道:“我觉得自己不值得他这样喜欢……”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吧?”   但小楼已经不理会我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道:“人和人之间的感情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我半晌无言,最后也只能点下头:“嗯。”   又过了几天,突然很意外地在公司接到了方天航的电话。   依然是那把温文儒雅的声音,带着点笑意道:“不好意思,因为不知道花小姐的手机号码,只好冒昧打到你们公司来了。”   “没关系。”我勉强笑了笑,“不知道方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   方天航道:“元旦的时候,小楼把行李忘在我这里,我这次帮她带来了。但是小楼她不接我的电话。我希望花小姐能帮我拿去给她。”   如果只是电话打不通的话,找我传个话就好了吧?为什么要我帮忙拿?我静了一会,才点头答应:“好。方先生你说个时间地点吧,我去拿。”   方天航笑道:“花小姐几点下班?我送来你们公司吧?”   不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但是省得我跑一趟也好。于是我再次说了声“好。”并且告诉他我下班的时间。   方天航在那边彬彬有礼地说了再见,然后挂断电话。   下班之后,果然一从电梯出去,就看到方天航等在一楼大厅里。   他本来也许并不是个很耀眼的人,但是我们前不久才做过他的访谈,何况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总有不少我们公司的人,一时间倒如同明星一般引人侧目。   他一看到我便迎了过来,笑着打了招呼。   我勉强也笑了笑,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手,问:“小楼的包呢?”   “在车里。”方天航微笑着说,一面向外伸了伸手。   我只好跟着他走过去。   到了停车场,他却并不急着把包给我,只微笑着说:“既然已经到这里来了,不如我顺便送花小姐回去吧。”   原来是想借机去见小楼么?   我笑了声,道:“抱歉,如果小楼她真的不想见你的话,我也不能就这样带你回去。不然我先打个电话问一声?”   方天航依然温和地微笑:“花小姐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想顺便送你一程。”   我看着他,轻轻“哦?”了一声。   “花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方天航笑道,“小楼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现在这种时候,只怕你打车挤车都不方便,我送你回去也没什么吧。”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拒绝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何况我现在也不知小楼到底怎么想,虽然不喜欢方天航这个人,但总不好在这里和他撕破脸。   “这样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点点头,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   方天航笑了笑,坐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都没说话。   方天航熟门熟路地把车开到我家楼下停好,先下了车,将小楼的包提在手里。   我抬头看了一眼,家里已有了灯光,小楼应该已经回来了。于是我按下了单元门的门铃。   方天航看着我,皱了一下眉。   我笑:“不好意思,我忘记带钥匙了。”   小楼的声音不多时就从对讲机里传来:“喂。”   “是我。”我说,“还有方先生。他给你送上次你忘记的包来。”   小楼的声音顿了一下,说:“七七你帮我把包拿上来吧。我不想见他。”   我扭头看向方天航。   他静了一会,长长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包递给我。“麻烦你了。”   我笑了笑,“那么,再见。”   方天航点点头,转身走回自己的车子。   小楼在上面开了门。   我提着包上去,发现她正伏在窗口往下看。   方天航的车还在那里没开走。   我笑了笑,把小楼的包放在沙发上。“既然看成这样,为什么不让他上来?”   小楼转过身来,垂下了眼。“我不想见他。觉得见到他的话,自己的决心就会动摇。”   “但是不见面,又怎么能做个了断?”   小楼道:“了断的方式,就是不要再见面了。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   我想,这种心情,我再了解不过了。所以只能沉默。   小楼继续道:“他说喜欢我,又不可能会离婚。我放弃了,他却又追上来,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要我下去骂他一顿吗?”我问,“或者找人揍他一顿?”   小楼苦笑了一声,“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我叹了口气,“这个人才真是不值得你喜欢。”   小楼没回话,又朝楼下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向厨房。“饭应该快好了,我去炒菜。”   我点点头,坐到沙发上。突然觉得我应该感激沈渡。   他虽然是个混蛋,但是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干净利落,清楚明白。 第 46 章   晚上进游戏……继续被人追杀。   好在没过多久易寒就上来了,护着我一路拚杀,总算从复活点冲出去。   游戏里并没有GPS定位系统,到了野外,想再找到我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才松了口气,白晓迟就上来了,问我在哪里。   我把位置告诉他,他却过了好长时间才跑来。一面向我解释,说城里好多人抓着他问我的下落,还死了几次,他只好先绕了个大圈子才敢来找我。   我有点无言。有昨天的事,他会被算成我的同党也很正常,但我不在场还连他一起杀……是不是过份了一点?   易寒也打出一串省略号。半晌才道:“抱歉,我没想到会有这种后果。”   他大概说的是把我的ID告诉橙子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关你事。”   易寒道:“但七七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仇家的?”   我一摊手:“你去问沈渡啊。”   那两只都从头上挂下一滴大汗。   说起来也真是好笑,沈渡在游戏里这么久,得罪的人和帮过的人应该差不多。平常叫帮忙“沈大哥”前“沈大哥”后,但到了这种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想惹祸上身。站在我身边的,竟然只有易寒和白晓迟。   结果没过多久,我们还是被人发现了。   易寒一边拉着我逃跑,一边非常诚恳的建议:“你删号重来吧。”   虽然也许我过一段时间不上,大家自然就淡忘了。但是也很难保会不会每次上线都有人追杀,毕竟网络那边别人的想法我也无从猜测。   所以,说起来,删号重来倒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但回到游戏的初始画面,鼠标滑到删除键上,我却犹豫了一下。   这是当年我和沈渡一起建的号。   我因为他而建了这个人物,今天却同样因为他而要删掉它。心情不免有些复杂,看着这个小人,之前在游戏中携手连袂的种种往事,便不自主的在脑海中回放出来。最终定格在沈渡的脸上。   那是一张隔着眼泪一片模糊,明明近在咫尺,却永远遥不可及的脸。   ……总归,都是往事了。   我叹了口气,点下了鼠标。   游戏跳出了询问窗口:“删除人物之后将不可恢复,确定删除吗?”   我移动了鼠标,点击确定。   游戏开了新系统新地图新职业,我重新建号的时候,索性就把出生地选到了东方版块。准备练个新开的剑侠试试看。   新号还是女生,粉红色包包头,叫做“桃花一朵朵”。   我从新生点出来,正想给易寒发条消息叫他给我寄钱来,先收到一条私聊:“七七?”   对方的名字是……“栢小痴”。   是巧合吗?还是……这个人果然是用拼音输入的?我觉得眼角有点抽,转了一下视角,果然就看到旁边有一个顶着这个名字的新人。我不由得就回了一串省略号过去:“……白晓迟?”   “嗯嗯。”他很欢地应着声就过来了。   我一头黑线,“你也删号了?”   他继续点头。   我很无言:“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嘛,人家要杀的是我,现在虽然会连累你,但过几天就不会有人管你了。何苦呢?”   最大的问题是……他那样的,练到三十多级多不容易啊,这下重来不知又要多久。   “但是,现在我那个号都有人盯着,如果那个号跟你在一起,不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你是谁吗?”   “……过几天再找我不就好了嘛,反正我现在也只能在新手村转悠。”   他倒没说什么,只是打出腼腆微笑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而且……就算你要删号和我一起重练,删之前好歹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啊。不然每天这么多新号,谁知道哪个是你啊?”   他搔了搔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删了。但我想你提过要来新地图,所以就在这里等着……”   我几乎一头栽到地上,“大哥……你不会每个新号出来都去叫一声吧?”   “没有啦。”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要是你的话,也许会先看到我吧。”   所以才会起这种名字吗?真是败给他。   我翻了个白眼,“如果我今天没有再上呢?如果我没有留意呢?”   “那……反正先等等看嘛,不然下次去问那瞬芳华。”白晓迟继续微笑,“但是很奇怪……刚刚你出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可能是你,下意识就打了招呼……”   ……这算什么呢?心电感应?心有灵犀?   我怔在那里没说话,白晓迟也就跟着安静下来。   私聊里的话很快就被各种消息刷上去了。   易寒给我发了条手机短信,“被人盯得很紧,不能去找你了,开了新号告诉我ID,明天去给你转钱。”   我看完之后忍不住在想,就算我和易寒这种关系,我不告诉他ID,他大概也找不到我吧。   但是白晓迟这傻小子……   “七七?你生气了么?”白晓迟在私聊里叫了我一声。   我甩甩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放到一边,笑道:“算了,反正删都删了,一起从头再来吧。”   白晓迟点了点头,“嗯。” 第 47 章   于是我跟白晓迟两个小新人开始在新地图冒险,兴奋得就像两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   在完全是古色古香的东方色彩的新城里来回绕圈,进每一个可以进的房间,跟每一个NPC说话,在每一个我们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截图留念。   也一起做跑腿任务,一起去学新技能,一起被小鸡追着转圈圈。   升了两三级之后,我们就开始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走走看。反正都是刚建的新人,也不怕死,死了也没什么东西可掉,这种等级掉些经验也完全不算什么损失。   于是两人凑了身上所有的钱一起买了装备药品,就出了城。   新城附近的几张地图还是那些几级的小怪,小鸡啦,野狗啦,树精草怪啦,过了几张之后,就开始有一些感觉上很有东方味道的怪了,九尾狐啦,三足鸟啦,犬头猿身怪之类。我们一路躲躲闪闪地跑到了海边的地图时,甚至还碰上了一只巡海夜叉。   我远远看着那只看来狰狞又威严的披甲执戟的夜叉,啧了啧嘴,“好大。”   白晓迟问:“要不要打打看?”   虽然知道以我们现在的等级,打什么都只有死路一条,但我握着小短剑,跃跃欲试地点了点头。   我想,也许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白晓迟传染了他那种傻气。   他当然更傻,直接挥着根小木棍就冲了过去,一面说,“要是我们把它打死了,会出来龙王三太子吗?”   我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这傻小子还真是会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说些奇怪的话。   我笑出声来,“你想扮哪吒我也不介意陪你啊,不过这形象可不太像,要不要先去给你找个混天绫乾坤圈?”   他也打了个笑脸表情,没说什么,专心地在那只巡海夜叉身上敲出一个“MISS”。   我笑得不行,但还是跟了过去,和他一起戳那只夜叉。   在十几个“miss”之后,巨大的夜叉大人终于发现了我们这两只不自量力的小蚊子,都没用他那威风凛凛的长戟,尾巴一扫我们就齐刷刷变成两具尸体,躺在沙滩上。   巡海夜叉大人非常不屑地在周围转了一圈,潜回海里去了。   我不由叹了声:“看来我们想做哪吒还不够份量呀。”   白晓迟只是笑了笑。   不过这里景色挺不错,音乐也很好听,就像是真的能听到海浪和风的声音,于是我们只是悠闲地躺在那里,谁也没提回城的事。   过了一会,白晓迟叫我:“七七。”   “嗯。”   “什么时候,我们去旅游吧?”   “我们不是正在旅游中吗?”   “我是说……”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什么时候,我们真的找个机会一起去旅游吧?在网下。”   我不由得怔住。过了一会没说话,于是白晓迟又道:“不行么?果然还是太突然了吗?抱歉,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虽然我在网上认识白晓迟不过才两三个月,但却也算是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朋友吧?网下约了见面也没有什么,何况我本来也给过他我家的地址。于是我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   “不算是突然吧,我想了很久了。”他说,“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其实我很不擅长跟人相处,尤其是女性。所以才会有人建议我来玩网游,说彼此见不到面的话,也许能更好的交流。后来就碰上你了,一直是你带着我一起玩,才让我能够在这里认识其它人,能在这里玩得很开心。我很感激你。”   这段话很长,他一句一句发上来。一时间私聊频满满都是他的话,我坐在那里看着,没有回。   白晓迟继续道:“后来游戏改版,你不上来了。那段时间我很想你。真的。当然,一开始很生气也是真的,但是慢慢气就消了,然后自己开始为你找理由解释,再然后,就只剩下……想念。”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我只是想要是你能回来就好了,不管怎么样,就算像你之前说的换一个账号也好,不做英雄也好,每天被追杀也好,只要能时常一起走走看看听听音乐聊聊天……”   我的手搁在键盘上很久,这时才轻轻敲下去。“我用那个猎人号上来时,你知道是我才常常跟我在一起的吗?”   “不。”他笑了笑,“你知道我很笨,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很自然又很轻松,但是并没有真的去想你是不是之前的沈渡。直到上次橙子来找你。”   ……真不知道谁才是比较笨的那一个。   我轻笑了一声,又问:“那次,你生气吗?”   白晓迟说:“没有。我看着橙子说那些话,一开始很吃惊,然后就想起你跟我说的故事,只是觉得很心痛,倒真的没有生气。当时只是在想,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样喜欢另一个人?为什么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我想着这样的问题,就觉得心里很难受。所以,一时冲动,就说了一些失礼的话。”   我只能沉默。   “后来你下线了,我本来想直接去找你的,但是刚好又接到电话临时要回去加班,一直忙到第二天。本来想就这么算了吧,反正你大概也不可能真的想我去。但是回去休息的时候,却偏偏睡不着,想了很多。自己的事,沈渡的事,你的事,我们的事……还是忍不住想要见见你。”说到这里,他又打了个微笑的表情,“我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缘份真是很奇怪。”   “嗯?怎么说?”   “第一天看到你的时候,发现游戏里居然有和自己认识的人名字一样的ID,觉得很奇怪。后来越熟悉就越觉得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是没想到到最后你们居然是……那种关系。”   ……我跟沈渡之间的关系,说起来还真是不太好形容。   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做这么多蠢事,伤人伤己。”   “但若能保持绝对的理智冷静,又怎么可能会有你们这样浓烈的爱情?”白晓迟过了一会才这样回复。“我还是很羡慕你们……甚至……很嫉妒沈渡……如果我能在他之前认识你……”   我静下来没说话。   白晓迟自己又忙忙发了下一句来:“抱歉,我好像又说了奇怪的话。”   我打了个笑脸给他看,表示我并没有在意。   白晓迟发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七七你总会让我有种安宁放松的感觉。所以,有时候不自觉的,就说出了一些逾越的话来,希望你不要见怪。”   “朋友之间,说什么逾越?”我又笑了笑,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他,“目前来说,一起旅游的机会可能不好找,但我不介意先一起吃个饭。”   他笑着应下,也留下了自己的号码。   我记下那个号码,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跟白晓迟说了再见,下线关机。   没过几分钟,就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那个号码,不由得皱了一下眉,这个人倒是意外的有行动力。但是接通之后,电话那边却在我一声“喂”之后变得沉默,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不由失笑:“白晓迟?”   那边的人也笑了,轻轻道:“嗯。”   他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结果我也不知要说什么,只是握着手机坐在那里,听着彼此呼吸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又一齐笑出声来。   然后白晓迟道:“你住的地方,看得到夜空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清爽。   我点点头,“能看到。”   他说:“月色很漂亮。”   我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仰起头看过去。   外面一片寂静,暗蓝色的天幕上稀稀落落几颗星,但月色却真的很好,清辉漫洒,像是整个世界都笼在那一片恬静温柔的朦胧中。   于是我再一次点下头,“嗯,很美。”   白晓迟在那边也笑了笑,轻轻道:“晚安。”   我也说:“晚安。”   但是不知为什么,却并不想直接挂掉电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月色,依然将手机放在耳边,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那边有盲音,这才意识到,他也没挂。于是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说:“我挂了。”   他说:“好。”   我再次说了“晚安”,然后挂了电话。   关窗的时候,向下看了一眼,发现方天航的车还在那里。   不由怔了一下,然后决定还是不要管他好了。   直接关上窗户,拉好窗帘,准备睡觉。 第48章 第二天我去上班的时候,方天航的车已经不在楼下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到公司就发现气氛不对,大家看我的表情简直比之前我成为齐墨的绯闻女主角还要诡异。   大概是跟方天航昨天来找我有关吧。   我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位置。   果然还没来得及坐下,阿寻就来了一句“听说七姐昨天坐了大人物的车走的?”   “算是吧。”我拉开椅子坐下,放好了包,准备开电脑。   阿寻看着我,稍微压了压声音:“你不会是想做给他们看的吧?”   “他们?谁?”我问。   阿寻朝主编室那边驽了驽嘴。   我不由得喷笑:“至于吗?阿寻你小说看多了吧?”   他看着我,表情很严肃,“总不至于这就是你所谓更好的选择吧?”   我挑眉看向他,“我们认识多久?”   阿寻叹了口气:“我是知道七姐你不是那种人啦,但是他们在传的那些谣言真的是太难听了嘛。你就不想解释一下吗?”   “你也知道是谣言了,解释有什么用。”我笑了笑,“不听就好了嘛。”   阿寻又叹了声,开始翻看自己的工作笔记。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真的听在耳中,滋味却并不见得好受。   过了一会,我去茶水间的时候,就刚好听了个正着。   里面两三个同事本来借泡茶倒水的机会一面偷懒一面聊得正欢,发现我在门口的时候,一齐停下来。短短几秒尴尬之后,一个年轻的女同事索性继续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平常一副平易近人与世无争的样子,暗地里的手段倒不错,还是有钱人特别好这口?”   我只是淡淡笑了笑,走过去倒水。   “阿玲,这样说不好吧?”   “怎么了啊,事情都做出来了,别人说两句算什么了?”   “也没什么的,反正有本事攀上高枝的人,也不会介意成为人家的谈资的。七姐哦?”   “就是嘛,我又没说是谁了。”   我看着热水注入杯子翻腾起的泡沫,一面听着他们说笑,自己也觉得挺好笑的。   我不过搭了方天航一趟便车,怎么一个个都好像捉奸在床一样?这种事本来跟我没什么关系,如果只是我,反正我跟方天航的确是没什么,过一阵也就过了。   但是,方天航是小楼的S君。她们这样不点名不点姓,表面上好像是在说我,其实句句直指小楼。   想到这一层,那些笑声在我耳中不由就变得尖锐起来。   我忍不住也笑了笑,淡淡道:“是谁做过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只是想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只有躲在这里嚼这种舌根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的道德优越感油然而生?”   那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都闭了嘴,表情各异地盯着我。   茶水间一时又安静下来。   而打破这种尴尬的,是轻轻的敲门声。   “齐先生。”   几个同事的声音里带着点偷懒被抓到的惶恐。   齐墨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们一眼。   我转过头去看着快满的水杯,关上水闸,便听到齐墨在轻轻冷笑:“怎么了?都很有空嘛,手上的工作都做完了的话,不如这个月出一本增刊怎么样?”   几个同事道了歉,应应诺诺地散了。   我捧着茶杯,也正要跟着回座位,被齐墨拦下来。   我抬眼看着他:“齐先生。我要回去做事了。”   他笑了笑,“我还担心你会被欺负,看来你自己的爪子还挺利的呀。”   我勉强也笑了一下,“这种夸奖,我宁愿一辈子也听不到啊。”   齐墨道:“那为什么要把爪子伸出来?照你的性格,不是应该一辈子都藏起来偷懒吗?被踩到尾巴了吗?”   “我又不是猫。”我说,“还是你也在怀疑我跟方天航有什么?”   齐墨摇摇头,“你不会。”   我笑笑:“那还真是要多谢你相信我。”   齐墨道:“我只是相信沈渡对你的影响力。”   我怔了一下。   “对于喜欢你的男人来说,他是一道天堑。我过不去,别的男人也一样。”齐墨叹了口气,继续道,“七七,你这一生,都不可能有第二个男人。”   他看着我,眼神漠然,声音平淡,像是在呈现自己死去的心意,更像在讲述一个预言。   我只是笑了笑,越过他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坐下来的时候,才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捧了茶杯,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那晚我梦见沈渡。   在梦中彼此都是少年模样,玩得无法无天,笑得阳光灿烂。   然后沈渡带我翻墙,我这边才坐在墙头上,他那里已一跃而下。   “等等我。”墙太高,我不敢往下跳,扶着墙头叫他。   但那臭小子却像听不见一般,越跑越远。   我急得大叫,却不敢往下跳去追他,但回过头来时,发现上来的路也不见了。   然后四顾茫茫,只我坐在一堵墙上,进退不得,最终哭出声来。   一哭便哭醒了。   我睁了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重重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梦到沈渡?   为什么会梦到这样场景?   我闷闷地起床洗漱,一面想,也许齐墨说得没错。   沈渡是喜欢我的人的天堑,是我本人的魔障。   我以为方天航的事件,应该就到此为止了,谁知还有后续。   周六上午,小叶给我打电话,问我和小楼晚上有没有空过去吃饭。   我笑着问:“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请我们吃饭?”   “给你们安排相亲啊。”小叶说,“你自己说过的,别赖啊。”   “哦,好啊。”我应着声,顺便问旁边的小楼,“小叶说给我们安排相亲,你去不去?”   小楼抬起眼看着我,“你去?”   我说:“去啊。干嘛不去?”   小楼过了几秒才点点头,“好,那我也去。”   于是我笑了笑,跟小叶说我和小楼都会去,小叶很开心地叮嘱我们早点去,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转过来看着小楼,其实有点想问那天方天航几时走的,他们到底有没有见过面?   但她一脸平静,我最终也还是没有问出口。 第 49 章   晚上很仔细地收拾了一番,换了衣服化了妆,和小楼一起去小叶那边。   在路上的时候,小楼打量我,问:“你是认真的?”   我笑,点点头:“嗯。要么就不出来了。既然要去,当然得认真点,难道耍着人玩啊?”   小楼皱了一下眉,过了一会才又问:“那为什么之前不能授受齐墨?”   “我试过呀。”我叹了口气,“但那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我跟齐墨都太介意沈渡了。所以才没办法在一起。别的人说不定反而好相处。”   小楼看了我一会,闭上嘴,一直到了小叶的咖啡吧也没再说话。   进去之后,我们照例在吧台前坐下聊天。   小叶一边给我们煮咖啡,一边说要来的人一个是东方的同事,一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条件都不错之类。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小楼只是拿了本杂志低头翻看。   东方回来得很晚。   听到门上的铃铛响起来的时候,我忽地紧张了一下,抬眼看过去。   东方笑着跟我们打了招呼。   但只有他一个人。   小叶显然比我们更吃惊,“咦?小赵和你说的另外那个人呢?”   东方在我身边坐下来,看了看我,笑了笑,道:“七七今天晚上真漂亮。”   我也笑笑,还没说话,他已经接着道:“抱歉,这次是我看走了眼,那两个家伙配不上你们。”   我不由怔了一下,小楼也抬起眼来,但都没出声。   结果是小叶问的。   “为什么这么说?他们怎么了?”   东方看着我,皱了一下眉才道:“我之前说那个生意上的伙伴姓余,是正航的人。”   我不由失笑,这世界真小。   “正航”是本市有名的房地产公司,老板叫做方天航。   小楼脸上虽然是没什么表情,像是依然拿着那本杂志在看,却连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小叶有点不解地问道:“七七你笑什么?”   我又笑笑:“我们之前做过那家公司老板的访问。”   “嗯。”东方点点头,“我一介绍了你的情况,小余就说听说过。”   我搅了搅面前的咖啡,笑着接道:“然后就不肯来了么?”   “恰好相反。”东方也笑了笑,很无奈的样子。“他好像听说过一些流言,知道是你之后,反而有兴趣的样子,甚至迫不及待地说想早点过来看看。但是明显就动机不纯嘛,所以我就拒绝了。”   我对东方夸张地抱了抱拳:“感激不尽。”   东方只是皱着眉,又无奈地叫了声:“七七。”   我收了手,依然缓缓搅着咖啡。   小叶看一眼我看一眼东方,“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打什么哑迷?”   小楼也看着我,脸色有些苍白,眸子却黑得有些怕人:“什么流言?”   “没什么。这世上每天总就有一万条流言在流来流去。”我笑了笑,只想随便带过。但东方偏偏没有听出来,笑着道:“就是嘛,完全是无稽之谈。七七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别人的情妇?”   小楼手里的杂志“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她似乎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肩膀微微颤抖。   我有点担心地伸出手,她却已缓缓弯下腰去捡,再抬起头来时,脸色已苍白如雪。   “怎么了?”东方问,“小楼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饿的吧?”我说,“我也快饿扁了。既然他们不来了,我们吃饭吧?”   一顿饭下来,小楼一句话也没说,一直到回了家,才轻轻问:“那个流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没多久吧,大概就是元旦之后,方天航想见你,你不理他,他就借口给你送包,去了我公司一趟,顺便开车送我回来。你知道我们公司那种地方啦,对八卦总是敏感过度。”我一摊手,“这种事你不用介意啦,他们传传也就完了。”   小楼抬眼看着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笑:“告诉你又怎么样?还能叫方天航去辟谣啊?流言嘛,不理会他们,过些时候自然就消失了。”   小楼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我去洗了把脸,小楼还是坐在那里没动。我回来时她才抬了抬眼,轻轻道:“七七,对不起。”   我笑:“说这种话做什么?”   小楼深吸了口气才道:“我会跟他好好了断的。”   也许应该要安慰一下她或者怎么样,但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应该要跟沈渡了断了,但最终,真正斩下来那一刀,依然是他出的。   于是我笑了笑:“也许顺其自然比较好?”   小楼看着我,脸色依然不太好,但目光很坚定。“我会了断的。”   跟小楼一块看了会电视,回房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我还是习惯性地开了电脑想进游戏去看一眼。   才刚登陆,立刻就收到了白晓迟的问好。   我笑了笑,顺手敲了个“HI”回去。   他接了转职任务在做,已经失败好几次了。   我看着他抱怨,不由失笑,连忙跑去帮他。   我昨天已经转了剑侠,白晓迟打算转职做药师。   其实易寒虽然不能过来带我们,但是却寄了钱和装备来,我们又一直组队在玩,练级并不算困难。只是我们都玩得比较随意,聊天看风景的时候比打怪多,所以才拖到现在来转职。   帮他做完任务之后,顺便就坐在医馆门口聊天。   白晓迟跟我说:“真是多谢你了。我自己的话,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   我笑了笑,“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白晓迟也笑了笑,道:“说起来,我上一次转职……自己练了半个多月呢,结果也还是你帮忙。这次也是,其实我能这么快转职,完全是跟在你后面分经验吧……”   ……真是有自知之明。   我正想取笑他两句,他顿了一下突然来了句:“我这样……算不算吃软饭?”   我“卟”地喷笑出来。这小子真是……   我在游戏里很正经地点了点头,“是的。所以你要请我吃饭补回来!”   “好呀。”白晓迟很爽快地应下来。过了一会,又道,“七七你今天上来得比平时晚呢。有什么事情么?”   “嗯。”我应了声,“相亲去了。”   他那边很久没回话,于是我又问:“怎么了?”   他又过了一会才回,不答反问:“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   “……相亲对象啊。”   我叹了口气,道:“人家没来。我被嫌弃了。”   他很快地发回来:“……怎么会?你这么好。”   我不由失笑:“你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好不好?”   “那……我们见面吧。”   我不由怔了一下,“嗳?”   “明天有空吗?一起吃晚饭吧?”   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是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他。   我一时没回话,他又说:“不是让我请你吃饭么?明天不行?你有别的事情?”   “不,没事。”我笑了笑,答应了,“明天晚上是吗?几点?哪里?”   “你来决定吧。你想去哪里?”   于是我想了想,告诉他一家我挺喜欢的餐馆的名字和地址,约好了时间,然后下线睡觉。   第二天去赴约会的时候,倒没有特意打扮,像寻常一样跟小楼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感觉上,不像是去见一个陌生人,倒像是要会一位多年的老朋友。   到了那家餐馆,才刚刚坐下,手机就响起来。   是白晓迟来的。   我才接起来,他那边就匆匆忙忙道:“七七,对不起,我临时有点急事,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到。”   “嗯。”我说,“没关系,你先忙吧,现在还早。”   他在电话那端再次道了歉,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现在的确还早,离我们约好的时候差不多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我来得太早了。   一面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一面偏头看向窗外的行人。   也许我比我自己预想的还要更期待这次见面也不一定。   但是白晓迟一直没来。   已经过了我们约定的时间,也不见有人过来。服务员过来问是否要先点单,我微笑着说再等一下。   结果又等了一个小时。   我移了一下位置,让自己正对着门口,以便能第一眼看到每一个走进来的人。   心情开始变得有点焦躁,手机一直拿在手里,两三分钟就打开来看一看。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我打过去没有人接听,短信又一直没人回。   服务员再次过来询问,是否要现在点菜。   我歉意地笑了笑,正想回答时,就叫到有人叫了声“七姐。”   我抬起眼就看到苏珊,正挽着齐墨的手从里面走出来,像是已经吃完饭了的样子。   他们拐到我这边来,服务员微笑着行了个礼便退开了。   “真巧。七姐也来这里吃饭?一个人吗?”苏珊问,一脸胜利者的笑容。   “是啊,挺巧的。”我站起来,向他们笑了笑。   齐墨也笑了笑,很坦然。“这家店有几个特色菜做得挺好的。带苏珊来尝尝。”   我点点头:“吃得还满意吗?”   苏珊又笑起来,道:“七姐这么问就好像是这家店的老板一样。”   我叹了口气:“我要是能有这么家店就好喽,老早发财了。”   齐墨扫了一眼我坐的桌子,问:“还没吃?刚到还是在等人?”   我笑:“等人。约了个朋友。”   齐墨点点头,微笑道:“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我也点点头:“再见。”   苏珊一直挽着齐墨的手,在他臂弯里小幅度地向我挥了挥手,“先走了,七姐你吃得开心点。”   我再次点头微笑:“嗯,再见。”   目送这一对走出去,我坐回原来的位置,轻叹了口气。   心情变得更差。   像我这么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女人,为什么认识的男人反而都很干脆?   沈渡说他要走了,就真的走得音讯全无。   齐墨说我不要他他就找别人,就真的开始跟其它女人约会。   ……但是,白晓迟说他要晚一点到,结果却一直没到。   我一直坐到餐馆打烊,然后在服务员同情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第 50 章   回家之后,看到小楼一边看电视一边端着碗面在吃,于是二话没说就去抢来吃了两大口。   “怎么了?”小楼皱着眉看着我,“不是很早就说出去吃饭吗?吃到这时候回来还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我唏里呼噜把那碗面连汤吃了个干净,撇了撇唇,“吃个鬼。”   “怎么了?”   “被人放了鸽子不说,还碰上齐墨和苏珊了。”我把碗放下,倒了杯水喝,一面把晚上的事跟小楼说了。   小楼皱着眉看着我,末了叹了口气:“果然网络就是个极具欺骗力的东西。”   我点头,附和着大骂了一通网络骗子。   小楼笑了笑,问:“不过,齐墨真的跟那个苏珊走到一起去了?亏我当日还那么看好他。”   “谁知道呢。也没什么不好吧。”我一摊手,“只希望她现在人权两得春风得意,不要再对我做什么小动作就好了。我真的很不想再去找工作啊。”   小楼白了我一眼,“你呵,就迟早懒死。”   “到那天再说吧。”我笑了笑,回了房。   虽然刚刚还在说网络不可靠之类,但看到电脑却还是忍不住坐下来,开机上网。   白晓迟不在线。   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不在线,不接电话,不回短信。   不像是这小子一惯表现出来的性格啊。   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我其实一直都不了解这个人?   这个问题让我自己笑出声来。   一面自嘲地笑着,一面倒在床上。   我本来就不了解他吧?   一个在网游里认识的人,一个除了一个电话号码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哪里用得上“了解”这个词?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又到底在担心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   还是早点睡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末读短信。   白晓迟来的。   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短短一句“对不起。”   当时反射性便直接打了回去。   电话那边有柔和的音乐响起来时,我才开始想。为什么要打回去?想说什么?质问他为什么失约,还是盘问他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拿不定主意,结果反而不安起来,甚至在听到那边的音乐声断掉,换作一个明显没睡醒慵懒而沙哑的男声时,一慌张就把电话挂了。   挂断之后,看着手机,忍不住垂下头来,重重叹了口气。   搞什么啊,这样冒失冲动,真是太不像平常的我了。   又叹了口气,跑去用冷水拍拍脸,准备去上班。   中午在公司的员工食堂吃饭。   吃到一半时,苏珊端着盘子跑过来坐在我旁边,压低了声音问:“七姐,昨天你约了什么人?”   “一个朋友而已。”我淡淡回答。   “男的还是女的?”苏珊接着问。   我不由皱了一下眉看向她,她双掌合什地看向我,笑道:“拜托告诉我嘛,七姐。我跟齐墨打了赌。”   “赌什么?”我不由得轻笑了声,“跟我一起吃饭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苏珊眨了眨眼,一副撒娇的口气:“是啊,拜托了。”   我吃了口饭才又问:“你们还真闲,赌了什么?”   “一顿饭而已。”苏珊说,“如果是男的,他今天就请我吃晚饭,反过来我就请他。”   这赌约真不错。总之不管谁输谁赢,今天的晚饭他们是肯定会在一起吃就是了。   还真像是恋爱中的人会做的事情,反正小赌怡情,无伤大雅。至于被他们拿来打赌的人会不会开心,就不归他们考虑了。   我又笑了声,道:“如果你们赌的是跟我吃饭的人是男是女,那么你就准备出钱请我们的主编大人吃饭吧。”   昨天我约的虽然是白晓迟,但最后一起吃饭的人却是小楼。   “什么嘛。女的啊。”苏珊像是很沮丧地耸了耸肩,“齐墨还真是了解你。”   我没回话,只是低头吃饭。   苏珊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饭,倒是也没再开口。   吃完了饭,等电梯上楼的时候,苏珊也跟着过来了,站在我旁边,一双眼瞟向我,欲言又止。   我叹了口气,索性挑明了道:“苏珊,你还是省省吧。试探也好,炫耀也好,用在我这里完全是白费力气。”   苏珊怔了一下,我继续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跟齐墨在一起。”   我根本就没有对他上过心,他要跟谁在一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苏珊静了一会,反而笑了,道:“七姐,你可知道喜欢的人正眼也不看自己是什么滋味?你可知道看着喜欢的人追求别人是什么滋味?你可知道喜欢一个人好几年,终于能在一起了,又是什么滋味?”   我也静了一会,也笑了笑,道:“我喜欢一个人二十几年。暗恋他十几年,在一起半年,分手一年多,然后他就彻底音讯全无了。你还想不想问我知不知道其它情况是什么滋味?”   苏珊又怔在那里。   电梯到了,我走进去,见她没动,便伸手挡了一下门,探头招呼了一声:“苏珊?”   苏珊连忙走进来,低着头,轻咳了声,没再开口。   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手机刚好响起来。   我掏出来看了一下,是白晓迟。   为什么这时候打电话来?是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了,还是睡到现在才清醒?   我不由得皱起眉来,看着手机愣了半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接。   手机的铃声响过一轮,停了一下,又开始响起来。   阿寻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问:“七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笑了笑,一面按下接听键,一面走向外面的走廊。   “七七。”虽然好 像还是有点沙哑,但应该是白晓迟的声音没错。   我应了声:“嗯。”   “抱歉。昨天让你久等了。”白晓迟说。   也许应该说一点“没关系”之类的客套话才是,但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说不出来,只觉得一腔委屈全都涌上来,鼻子酸酸的,闷闷地道:“你都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他静了几秒钟,像是轻叹了声,又说了声:“抱歉。”   我没说话,他又急急道:“昨天有点突发情况,做了台手术,我赶去饭店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我怕你已经睡了,也没敢打电话吵……”   “手术?”我皱了眉,急急打断他,“你怎么了?”   白晓迟笑了笑,“我没事。我是一个医生。”   我怔了半晌,突然就想起圣诞节之后见过的那个叫“白晓迟”的医生,几乎要惊叫起来:“你果然也是用本名做游戏ID的?”   白晓迟应了一声:“嗯。”   “那么我应该是见过你。中心医院是不是?”我不由得又皱了皱眉,“明明跟你提过的,你居然不承认。太坏了。”   他那边又静了一会,然后轻轻道:“抱歉,当时我想起的是另外的事情,有点分心,而且……你当日并没有说得很明确,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也不是没有……”   是,那天我只说了一句,然后就被他岔开了。   他提到沈渡,然后我的心思就转移了。   我叹了口气,“好吧,就算是我没说清楚好了。”   “呃……那个……抱歉……”他的声音像是有点迟疑,但还是说出来,“……这么说你真的见过我?”   “见过啊。就圣诞之后,我感冒去看病。”   白晓迟静了一会才充满歉意地道:“嗯,那两天我的确在门诊代班……但我不记得……”   “没什么。”我说,“你不记得很正常啦,门诊每天那么多病人。”   他又迟疑一下,声音里似乎有些担心,期期艾艾的:“……那……你不会觉得……我在现实里的样子……很讨厌吧?”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天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的态度,笑了声,“不知道会不会讨厌呀,才不过就是看病见过一面嘛。只是感觉冷冰冰的。”   白晓迟在那边轻咳了声,又说了声“抱歉。”   “好啦,不要一直说这两个字啦。真的想道歉的话,请我吃饭啊。”   “好。”白晓迟一口应下,然后又补充,“但是这几天不行。昨天那个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我得在这里盯着。”   我点点头:“没关系,不急,等你有空了再给我打电话好了。”   “好的。”白晓迟说,顿了一下,又轻轻说,“七七,我很想见你。真的。”   他最后加的那句“真的”实在是非常孩子气,让我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头有种暖意,声音不自觉就开始变得柔软。   “我也是。” 第 51 章   虽然跟白晓迟在电话里约好了要见面吃饭,但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都没有机会。   他那边脱不开身,我这里也很忙。   因为要配合春节的假期,所有的工作安排都在往前挤,整个编辑部都忙得昏天黑地。不要说见面或者上游戏了,偶尔和白晓迟发几条短信,也几乎全变成了工作汇报。“今天要加班。”“刚刚又接了个病人。”之类。开始时因为忙,也没在意,后来再翻出来看,就不免觉得好笑。但就因为这样,那顿饭也就一直拖了下去。   年底放假前,公司照例有次聚餐。   以往不过是各部门主管领着手下一帮员工自己找地方吃一顿了事,今年不知大老板发什么神经,突然想搞一次酒会,请了一年来和公司有来往的各界知名人士,并要求全公司所有部门所有员工都参加。   因为通知上说可以携伴,我那天回去就顺口问了小楼,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小楼翻了个白眼给我看:“人家说的携伴不是应该指夫妻或者男女朋友吗?”   我点点头,“但那有什么关系?又没说不能带朋友,一起去玩嘛。”   “有什么好玩的,我跟你那些同事又不熟。”小楼笑笑拒绝了,却又在过了一会之后,轻轻道:“不过,这种场合应该很适合辟谣吧?如果你能带男友去的话,就可以堵住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了。”   我笑了笑,“你还管那些做什么?放完春节长假上来,肯定就没有人记得了。”   小楼瞟了我一眼,“你自己虽然不在意,难保别人会不会在意啊。就好像上次被放鸽子一样。”   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白晓迟那小子的话,应该不会是因为那些无聊的流言才会故意不见我的吧?他应该不是那种人才对吧?   抬起眼来,见小楼还在看着我,于是又笑了笑,伸手搂过她,道:“这样的话,你就更应该陪我去嘛。就说我们是百合,保证什么流言都跑光了。”   小楼 “呸”了一声,道:“去,想得美。我还要嫁人的好吧。”然后转身走了。   我耸肩笑了笑,也回房间去了。   到了酒会当天,从早上上班开始同事们就很兴奋,一直在讨论晚上的酒会,会有哪些人来,会安排什么活动,能不能趁机结交一两个上流社会或者娱乐圈的人物之类。   我本来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反正到时候大人物又多,不会有我们这些小喽罗出场的机会。我只打算去点个卯,混了饭吃就走。听着大家讨论,也只是陪着笑随便应个声。   但是苏珊看起来很不开心,一上午脸色都不好,对任何人任何工作都挑三拣四的找茬。   不知第几次看到有同事垮着脸从她那里回来时,我不由皱了眉轻轻问身边的阿寻:“苏珊怎么了?”   阿寻偏过头来看着我:“七姐你不知道?”   我眨了眨眼:“我应该知道吗?”   阿寻道:“齐墨没有约你晚上一起出席吗?”   我愣了一下,“怎么可能?”   阿寻也皱了一下眉,然后有点兴灾乐祸地哼了声:“那反正也没约她。”   我又愣了一下,然后在想,这样的话,晚上我还是应该找个人陪我一起去才好。   不知为什么,这样决定之后,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选,居然是白晓迟。   于是我给他打了电话。   没人接。   大概是没听见,也有可能又是在手术室吧。我这么想着,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我们公司有这样一个活动,几点在哪里,问他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去。   但整个下午也没有他的消息,电话一直没人接,也没回信息。   三点多的时候,齐墨进来说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半开玩笑一般说,该去接女朋友的就去早点接女朋友,约了男朋友的就早点回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单身的就尽量在晚上的酒会上找一个,晚上不要迟到,要玩得尽兴之类。   有几个同事跟着起哄,而苏珊站在齐墨旁边,只是死死盯着我,目光像是能把我烧出两个洞来。   也许,对她来说,的确不是我要不要跟她争的问题。   就像沈渡之于齐墨,就算他不在这里,就算他不要我,对齐墨而言,这个名字依然如鲠在喉。所以他宁愿放弃我。   但是苏珊明显不愿意放弃。   我深吸了口气,不管是谁,我今天晚上非得找个人一起去才行。不说辟谣,至少也不能让苏珊一直这么盯着。   但一直到我回家,依然联系不上白晓迟。   小楼下班回来时,就看到我很郁闷地把自己扔在沙发里叹气。   在听我说了今天的事之后,小楼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道:“事到临头抱佛脚,哪有那种好人随时待命让你抓丁?”   说来也是。其实要去的话,我的早应该去约人家的。但是一来是双方都忙,我又没把酒会当回事,再者心里还是有点犹豫,毕竟我们连正式见面都没有,贸然就拖人家来公司的年会,好像不太好。所以现在找不到人,也是我自找的。   我这边叹了口气,小楼那边又出了馊主意,“你不如去找小叶借东方,一定带得出手。”   “别扯了,这算怎么个借法。”   “假扮一晚上而已嘛,小叶不会介意的。”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可以假扮又不会有不良后果的人来,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道:“不如把你家易寒借给我?”   小楼一怔,然后就板起脸来,搡了我一把,“好心给你出主意呢,扯到哪里去了,易寒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笑说笑。”我一面打着哈哈,一面给易寒打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易寒在电话那边听完,倒是二话没说就应下来了。   时间差不多时,易寒过来接我。   我当时还在弄头发,小楼去开的门。   我在里面只听到小楼的笑声,和易寒无奈的咳嗽声。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小楼回答。   “小楼在取笑我。”易寒叹了口气说。   我匆匆将最后一缕头发梳上去用夹子固定,然后出去看,不由也卟哧笑出声来。   易寒这家伙少有的西装革履不说,居然还带了一把鲜红的玫瑰来。跟他平常的形象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我笑着问:“易寒你这是做什么?演戏么?”   “嗳?难道你不是找我来演戏吗?”他很无辜地反问,一面把花递给小楼。   小楼顺手就接过去,还一面点头:“嗯嗯,这身戏服倒也合衬,似模似样的。”   易寒笑了笑,“谢谢,但花是送你的。”   小楼一时怔住。   易寒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转头向我道:“七七,我们可以走了么?”   “嗯。走吧。”我笑着点点头,去穿了大衣拿了包。   走到门口时,回头向依然捧着那束花呆在那里的小楼道:“书房里有个空的花瓶,你可以洗来用。”   然后没等她回应,便带上门出去了。   我挽着易寒的手进入酒会会场时,虽然没有那些大人物那么轰动,但熟悉的同事们之间却有不少动容的。   几个同事围过来寒暄,易寒不愧是在网游里骗人的老手,应对得体,落落大方。   我也就只是微笑着靠在他身边,偶尔插上一两句,直到齐墨走过来。   同事们看着他,很识相地搭了几句话就散开了。   我为齐墨和易寒做过介绍之后,齐墨打量易寒,微笑道:“我好像听说过你。”   “嗯。”我也扭着看着易寒,笑了笑,“我们是老同学,认识很多年了。”   易寒向我笑笑,道:“我去帮你拿杯饮料?”   我点点头,他便走开了。   齐墨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变成更大:“男朋友?”   我又点头:“我以为刚刚介绍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几时开始的?”   “最近吧。”   齐墨笑着瞟了我一眼,“近到来这里之前吗?”   我叹了口气,耸耸肩,然后也笑出声来:“哦,知道主编大人你目光如炬心思犀利,但是不用这样戳穿我吧。又不是做给你看的。”   齐墨点点头,看着刚好端着两杯酒走回来的易寒,微笑道:“祝你们玩得愉快。”   易寒也微笑着道了谢,然后齐墨便转身走开了。   易寒递了一杯酒给我,道:“原来这个就是齐墨啊。很不错嘛,你为什么不要?”   我抿了口酒,笑了笑,“他介意沈渡。”   易寒看着我,也笑了笑,道:“难道不是你自己介意么?”   我点点头,“我们都很介意。齐墨说沈渡是一道天堑,没有人能走过去。”   易寒道:“你自己为什么不走出来?”   “我在努力。”我说。但我很不确定,我自己能走到哪里。若沈渡再出现的话,我对自己会不会再次一头栽下去实在一点把握都没有。   易寒静了一会,向我举了举杯。“这酒不错。”   我又喝了一口,再次点点头。“嗯,的确不错。” 第 52 章   齐墨才走开没多久,苏珊便端着一杯酒踱过来。   我依然微笑着介绍易寒给她。   易寒说了声“幸会”一面伸出手去。苏珊只是看了看他的手,并没有同他握手。于是易寒便笑了声,收回手搂了我的腰。   苏珊也笑了声,向我道:“七姐你保密工作做得真好。我都不知原来你有这样出色的男友。”   我向易寒身边靠了靠,笑道:“过奖了。”   苏珊看着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口那边突然一阵骚动,我们也不由得转头看过去。   原来是方天航到了,带着他年轻美丽的夫人。   我不由得啧啧嘴,明明他老婆比小楼更漂亮。这种男人!   易寒放在我腰间的手一紧。   我笑了笑,踮了踮脚,贴着他的耳朵道:“别紧张啊,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我的男朋友哩。”   易寒回眸看我一眼,也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你可没跟我说他也会来。”   “我也不知道呀。请柬虽然有下,但是他这种大人物来不来谁敢保证?”我无辜地一摊手。   易寒叹了口气,牵起我的手,“算了,我们去吃东西。”   “嗯。”我点点头,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苏珊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到前面去了,跟齐墨站在一起,在和方天航夫妇说话。   这些人凑到一起去对我来说就再好不过,索性就一起躲开吧。   这样想着,我和易寒端着一堆食物,躲到休息区的角落里去吃。   易寒对这里的食物显然非常满意,一边吃还一边说:“真是不错,不知这家酒店的东西平常是否也有这种水准?还是一定要在这类酒会上才能吃到?”   我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甩过去一张面纸,“真丢人,这么大的人了,吃得满脸都是。”   “真凶悍。”易寒抗议说,“刚刚是谁提醒我现在的身份来着,难道你和沈渡在一起也这样?”   我怔了一下。   他自己显然也觉得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轻咳了两声,端起酒来喝了一口。   我笑笑,凑过去,就着他的杯子也喝了口酒,轻轻柔柔道:“你真的想知道我和沈渡在一起时是怎么样的?”   易寒往后面闪了闪,道:“七七你饶了我吧,假戏真做我会被沈渡宰了的。”   “他才不会呢。”我笑了声,靠回沙发上,“我现在就算随便在路边找个乞丐他也不会管的。小楼会杀了我才是真的。”   “别扯了,你知道那才是真的不可能。”   他说完这句话,我们两个不由得都怔了一下,然后一同笑起来。   我笑得靠到易寒肩上,轻轻道:“呐,不如我们真的在一起好了。两个笨蛋的组合也不错哩。”   他笑着,侧目看向我,“让我考虑一下。”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你还要考虑?真不给面子。”我哼了声,起身端起自己的杯子,一口酒尚末咽下,就看到方天航正缓缓走过来。   不由得就呛了一下,咳了起来。   易寒伸手过来拍拍我的背,一面抬眼看向方天航,脸色阴沉到极点。   “看起来我好像不太受欢迎呢。”方天航自嘲般笑了笑,先开了口。   “嗯。”我坦然点下头,“方先生何不回去陪你那年轻美丽的太太?”   方天航静了一两秒,轻叹了口气,道:“抱歉,我只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我笑笑,“难道你们一直没联系?”   方天航又静了一会才点头:“你也知道她的个性。”   我也点头,举杯一饮而尽,“敬小楼。好样的。”   方天航讨了个没趣,皱了一下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讪讪地走了。   易寒看着我,又笑起来,“真是难得见到七七你这样直接干脆不留情面。”   我斜眼瞟着他,“怎样?”   易寒笑着举起杯子:“敬小楼。”   我起身去另拿了一杯酒,跟他碰杯。   的确应该为小楼喝一杯,这种事情上,她实在比我强太多了。竟然真的能说到做到,就此了断。   结果那天晚上喝多了一点,要回去时已经感觉有点天旋地转双腿发软。   易寒半扶半抱地将我从会场弄出来,安置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自己去取我们寄存的大衣。   等他回来时,我已靠在沙发上几乎睡着。   “七七。”易寒拍拍我的脸,“我们回去再睡。来,先把大衣穿上。”   我含糊不清地应着声,一面抬起手来任易寒帮着我穿衣。目光越过他的肩,看到不远处像是有个男人在看着我们,高高瘦瘦的,一身白衣如雪。   视线有点模糊,我禁不住皱了眉,向前倾了倾身子,眯起眼想要看清那个人。   结果因为酒精的关系,身体完全没有什么平衡感,才一动就直接栽进易寒怀里。   他连忙扶住我,取笑道:“喂,七七,我还没有答应你,不用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去。”我打开他的手,试图自己站起来,结果没能成功,跌回沙发上。   易寒笑着,抱起我:“喝醉的人就该乖乖任人摆布才对。”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哼了声:“嗯?死人妖你想做什么?”   “带你回家而已。”他笑了笑,抱着我向大门那边走过去。   夜已深了,大厅里很清静,只偶尔有像我们这样从上面的会场出来的人。   已经没有那个白衣男人的影子。   喝多了酒看错了吧。   我这样想着,伏在易寒肩上,闭了眼。   第二天带着宿醉的头痛醒来。我揉着痛得像要裂开的头爬起来洗漱,然后就看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两条未读短信。   都是白晓迟来的。   我不由愣了一下,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只得抓着包匆匆出门上班,掏了手机在手里一边走一边看。   电话是昨天晚上九点多和十点打的。   那个时候酒会的气氛正好,估计我是没听见。   第一条短信是两个电话中间发的,很短,只有一句话。“我现在在大厅里。”   第二条则是十一点多快十二点。这条倒是很长。“睡前多喝些水,吃点梨或者橙,蜂蜜柠檬汁也可以,晚安。”   我看着手机,又愣在那里,直到地铁的关门警报响起来时才发现我错过了一班地铁。只好坐下来,等第二趟。   但心情依然没有平复。   这些短信说明了什么?白晓迟还是看到了我的短信赶去了酒会?   第二条短信的时间,大概是我和易寒从酒会里出来之后没多久吧?   原来那个时候看到的白衣男人果然不是幻觉。   白晓迟的确是在那里,而且他也看到我和易寒了,知道我喝醉了。   这个认知让我莫明地紧张了一下,连心跳都快了几拍。   然后觉得自己的紧张有点好笑,被看到跟易寒在一起也没什么吧?毕竟是找不到他的人,我才跟易寒一起去的,再说他也不是我什么人,不用为这个心慌吧?   后来又想,如果被他误会我是故意不接他电话不回他短信的,总归是不好,还是应该跟他解释一下。   于是深吸了口气,还是拨了个电话去给他。   “喂?”   听到那边清清爽爽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竟一时又开始心跳,想好的话也不知要怎么说,半天才轻咳了声,道:“呃,那个……是我。”   白晓迟在那边笑了笑,“嗯,早安,七七。”   “呃……早,那个,昨天晚上我没听到电话。”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后来喝多了,也没看手机。”   “嗯,我后来看到你了,是醉得不轻。”他在那边说。声音听来没什么起伏,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抱歉,虽然留言问了你,但一直联系不到你,所以只好和别人去了。你……”我又吸了口气,才试探着问,“生气吗?”   “开始是有一点郁闷啦。”他笑了笑,很坦然地说,“但是后来想想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回复你,又不能陪你,当然不能怪你。所以,其实我心里更多是觉得懊恼和遗憾。抱歉。”   说起来,我们之间,倒是“抱歉”这个词说得最多。我不由也笑了笑,道:“所以你就没过来跟我打招呼吗?”   白晓迟顿了一下才道:“那种场合,你又醉了,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打招呼。也不知道要以什么立场跟你的朋友说话。所以……”   想想当时的情况,他如果真的跑过来打招呼,也许倒真的会有些尴尬,我也就随意打了个哈哈,又问:“你昨天什么时候到的?”   “下班看到你的短信过去,大概九点多一点的样子。”   “一直在大厅里?”   他又笑了笑,“保安说要邀请函,你又没听见电话。我也就只好在那里等了。”   我不由得又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道:“……上次我等你,这次……就算扯平吧。”   白晓迟笑了,轻轻道:“好。”   “但是你还欠我一顿饭,不要赖!”我说。   他又轻轻道:“好。”   不知为什么,之前那些不安也好,紧张也好,在听到他这样温和的应声之后,便也慢慢平缓下来。我笑了声,正要挂电话的时候,白晓迟又在那边问:“头疼吗?”   我点点头:“很痛。”   “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了。”白晓迟道,“我昨天后来发那条短信看见了么?吃点水果,能有绿豆汤喝一点也好。”   我笑:“嗯,有个做医生的朋友真好。”   他也笑了笑,“我宁愿你永远不要在这方面用得着我。”   他没有追问易寒是什么人,但我心里却有点惴惴不安,迟疑着,还是解释了一句:“那个……昨天和我在一起的人……就是LK里的那瞬芳华。”   白晓迟像是有点吃惊,“咦?那个人……是男的啊?”   “嗯,我们是大学同学,关系一直不错。”我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就是这样。”   说完自己就觉得很傻,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但再解释,只会显得傻上加傻吧?所以虽然有些后悔,还是抿了唇没再说话。   白晓迟那边静了一会,然后又温和地笑出声来,“嗯。我明白。”   他这样一笑,我才觉得自己心头似乎有块石头落了地。   又随意聊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第 53 章   迟到了差不多半小时,而且还在走廊里跟齐墨碰了个正着。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打招呼,齐墨只是淡淡点点头,然后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我溜进办公室,阿寻很同情地看着我:“今年最后两天上班了,你居然被抓个正着。”   “没办法嘛,我昨天喝多了,早上没赶上地铁。”我一摊手,坐下来开电脑。   阿寻笑了笑,问:“你手头的事都差不多了吧?”   “嗯。”我点点头。   “那你把昨天晚上的照片整理一下吧。”阿寻发过文件包给我,“要加在这一期。一会他们那边就应该能拿文稿来了。”   “好。”   我应了声,开始工作。   中途去倒水,有同事在泡茶,顺便蹭了一个茶包。   忘记看是什么茶了,但是泡出来有柠檬和蜂蜜的味道。我喝着茶,下意识就想到白晓迟的短信了,不自觉地嘴角便向上扬起。   阿寻扫了我一眼,道:“七姐你今天很奇怪呀,被抓到迟到还这么开心?”   我笑了笑,“哦,只是想到要放假就很开心啊。”   阿寻把椅子往后退了一点,看看我的电脑屏幕,也笑了声,压低了声音:“只怕未必吧?”   “嗳?”我有点莫名,挑起眉来问。   阿寻朝我电脑上努努嘴,我回过眼,看到刚刚打开的照片一角,有我和易寒的影子。   阿寻道:“本来还以为你临时拖个人来撑场面。看来是真的恋爱了哟。”   虽然压着声音,但这小子的话尾依然上扬,充满了取笑的意味。   真的恋爱了?   我不由一怔。   看着照片上的易寒,微微皱起眉。   但我刚刚明明是想起白晓迟。   我和白晓迟?   恋爱?   我有点怔怔地眨了眨眼,但双颊却不自主地烫了起来。   春节长假的第一天,小楼已经回家过年去了,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睡觉,搞卫生,玩游戏。   晚上我一个人在LK的东方地图里闲逛。   白晓迟又不在,世界就好像突然变得无限空旷。   我无所事事地走了几张地图,觉得索然乏味,于是找了个地方埋头练级。   觉得人的主观意识真是奇怪,明明是同样的东西,有没有人陪,感觉就天差地别,而陪在身边的人是谁,更会把心情拉出一万光年那么远。   冲了大概两三级之后,易寒上来了。   他在私频里叫我的时候,我简直就喜出望外,连忙应了声又问他在哪里。   他报了方位我便直接去找他。   去了之后,才发现橙子和玉居然也在。   一时有点尴尬,但还是发了个笑脸表情算是打招呼。   玉轻轻点了点头,橙子却没反应。   我又笑了笑,走到易寒身边,问:“你们放假了吗?”   “明天开始。”他回答,顿了下又问,“小楼回家过年了?”   “嗯。你呢?也要回家过年的吧?”   “明天晚上的车票。”   “要坐多久的车?”   “还好,八九个小时吧。”他笑笑,“这个时候,真羡慕七七你是本地人,不用挤春运。”   我也笑笑,但心底却有点泛苦。   没错,我是本城人,我不用挤春运的火车,但大家都奔着团团圆圆的春节去了,我却只能一个人跑来玩游戏。   老妈虽然早几天就在打电话催我过去,说平常要工作也就算了,现在都要放假了,为什么还一个人呆在这边。但我却始终不想动。   就像我刚刚想的,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就算没有继父那种生疏的客气,没有继兄那些礼貌的无视,没有继嫂偶尔那些不阴不阳的言论,那里对我来说,始终也没有什么归属感。   所以,我虽然随口应了老妈,但还是只打算拖到大年三十过去吃个饭住一晚上,初一就回来。   这些易寒并不知道,所以他只说羡慕我。沈渡倒是知道,可是他现在根本连人影都不知在哪里。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易寒扯着闲话,然后就看到旁边橙子开了个聊天窗,“组三十级以下剑侠做凌云村任务。”   我看了看四周。   这里不是人流聚集的地方,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基本没什么其它人了。   橙子是老玩家了,不会不知道组人应该去更热闹一点的地方吧?而且凌云村是大概五十级左右的地方,组三十以下的剑侠去顶多也只能分经验而已。她在搞什么?不会打错字了吧?   正在讷闷呢,易寒已打了个笑脸过来,说:“七七你看橙子都给台阶了,你就下了吧。”   我怔了一下:“什么?”   “别装傻。”易寒说,“这里还能有第二个剑侠吗?上次的事说到底也是你不对,现在橙子愿意和解,你还端什么架子?”   我这才醒悟他在说什么,正要回应时,橙子已经把聊天窗口的内容换成:“组三十级以下剑侠做凌云村任务,旁边那个,有没有空?”   我连忙点头,“有的有的。橙子你不生气了吗?”   橙子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倒是玉走过来把我加进队伍,笑道:“你第一天认识她吗?她也就是嘴硬而已。”   我向她们打出道歉的表情,“对不起,我一直没跟你们说实话--”   玉又笑笑:“一开始橙子跟我说,我也挺生气的,但是,后来想想也许你有你的难处,就这样吧。反正事情也过了,你还是那个你嘛,我也蛮有兴趣看你用回女号是什么样子的。”   我只好再次道歉:“抱歉。”   橙子收了聊天窗,也没让我继续解释下去,直接就说:“现在人到齐了,大家检查一□上的装备和药,差什么赶快补,准备出发了。”   那天一起做完任务,时间已经很晚了。正想下线时,易寒叫住我。   “什么事?”我问。   “有些话,当面反而不好开口,索性在这里和你说吧。”易寒道,郑重其事的样子。   于是我又问:“什么?”   “上次你说索性我们一起过的事情啊。”易寒道,“我回去考虑过。”   “吓?”我吓了一跳,虽然说那件事的时候,我还没有喝醉,但的确是开玩笑的成份占绝大多数啊,他居然认真考虑过?   易寒继续道:“我觉得还是不要比较好。”   “嗯,我本来也只是顺口说笑的。”   “我知道。”易寒道,“但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且年纪也不算太小了,碰上这么有诱惑力的提议,难免会想一想。如果换成另一个条件和七七你差不多的女人,说不定我就会答应了。”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从小乔那里回来时,小叶在火车上跟我说起的那些关于条件比较的话来。我不由得笑了笑,问:“就我不行?”   “嗯。”易寒回答,“因为你和小楼是那么好的朋友。如果和你在一起,我没办法不在意这一点。”   我一时无言。   易寒继续道:“我大学毕业后交过的女朋友,不怕你笑话,多少都长得和小楼有点相似,但是都没能维持太久。所以,我想我以前做错了。如果我不能和小楼在一起,又必须结婚的话,那么我应该要去找一个和她完全不像,而且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那样,对大家都比较好。”   我静了一会才问:“你放弃追求小楼了吗?”   “暂时还没有。”他回答,“但你知道,我信心不大。”   “加油。”我说,顿了一下又补充,“我是真心的,你一定会对小楼好,我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谢谢。”易寒说,“不过,你自己也要加油。最好不要再自欺欺人,也别再随便抓什么人去顶替男友。”   我笑了笑,应了声,然后说了晚安,下线。   电脑关机的时候,我坐在那里想,也许易寒说得没错,如果不能和那个人在一起,最好就是去找一个和他完全不同而且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这样就不会不时有相似的地方跳出来刺激你,也不会有相同的记忆横在彼此之间,永远跨不过去。 第 54 章   上班的时候,总是在想什么时候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但是真的放了长假完全闲下来,却不知自己应该做什么。   所以小叶打电话来叫我过去帮忙看店的时候,我二话没说立刻就过去了。   帮我系上店里的围裙时,小叶解释说,店里的工读生回家过年去了,她本来以为年关这几天人一般不多,自己也能顾得过来,没想到今天生意居然很好,只好临时抓我顶包。   “抓我倒是没关系。”我笑笑,“不过,你不怕我砸了你店里的招牌吗?”   小叶把菜单塞在我手里,“怎么说你也是小股东,不想拿今年的分红你就尽管砸。”   我只能笑了笑,跑去外面带座点单。   下午到傍晚那段时间最忙,晚饭时间之后,就慢慢清闲下来。   我趴在吧台上,一边看小叶煮咖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   话题不知为什么又转到相亲上来,我说:“算了吧,连易寒都嫌弃我。”   小叶抬起眼来看着我,“什么?你跟易寒?那小子不是一直喜欢小楼的吗?”   “是啊。”我笑了笑,把之前和易寒的对话学给小叶听,她听完了居然点了点头。“说得也是,那么下次就试着介绍一些和沈渡完全不同的人给你好了。”   我笑,继续趴在吧台上,“但你知道,我那么喜欢沈渡,如果真的完全不同,也许我连看一眼都不想。”   “这种事情,不见到人是不知道的吧。”小叶倒了杯咖啡给我,“你看,当年我也不见得多喜欢咖啡,结果现在居然会把这家店经营了这么久。”   我喝着咖啡,没说话。   小叶道:“茶有茶的韵味,咖啡有咖啡有香浓,你何不自己试试?”   我笑,“你说煮咖啡吗?”   她白了我一眼,“是啊,你要试吗?”   “好啊。”我说着掀开吧台的挡板钻进去,开始在小叶的指导下煮咖啡。   小叶看着我忙活,一面道:“你看,其实七七你又不笨,只要有心的话,什么事也能做得好的。”   我笑了笑,道:“你这么夸我的话,小心我自信心爆满,索性辞了工作专门来这里煮咖啡。”   小叶板起脸来,“你要来的话,怎么可能只煮咖啡这么轻松?至少还要带位点单洗碗拖地啊!”   “怎么说我也算个小老板,你要不要这么狠啊?”我叫起来。   正和小叶吵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手机传来收到短信的铃声,我擦了擦手,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白晓迟,很短的几个字,只是问:“七七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回过去说:“在学煮咖啡。”   他很快就回了信息来,“听来不错,不知我有没有口福可以喝到。”   我笑了声,回:“你来喝呀,现磨现煮哟。”   这次倒是隔了几分钟,才有信息过来,“我在值班。”   明明只是手机屏幕上简简单单几个字,不知为什么,我却像是能听到他无奈的叹息,下意识已回了消息过去,“也许我可以去探班?”   这次的间隔更久,久到我都几乎想再发条短信去跟他说,其实我只是说笑的。都已经打上几个字了,短信铃声才再次响起来。   白晓迟说:“如果你不觉得辛苦的话,欢迎。”   结果我反而怔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去。   小叶凑过来问:“怎么了?”   “你现在不需要我帮忙了吧?”我问。   “有事?那你去吧。”小叶笑了笑,“现在我一个人也做得来。”   “好。”   于是我问她要了个保温壶,倒了刚刚煮好的咖啡,匆匆披了大衣拎着包就出了门。   照着白晓迟短信上的指示上到住院部六楼,在护士站的柜台问白晓迟白医生在哪里。   里面的值班护士很年轻,听到我的声音抬起眼来,一脸戒备地上下打量我,“你找白医生什么事?”   我一时没想到护士还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没想好怎么回答。是直接说我来探班送咖啡,还是找点什么借口?   结果护士MM看我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屑,把手里的病历弄得哗哗响,“医生们都很忙的,不要有事没事去骚扰人家。看病的话,请先去门诊。”   我又一怔,这算什么?这护士吃了火药么?还是我运气不好刚好碰到她心情不好?又或者……的确是很多人有事没事跑来骚扰白晓迟?护士MM疲于应对所以乱开地图炮?   小护士看起来没有再搭理我的意思,我索性掏出手机来给白晓迟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白晓迟在那边唤了声:“七七。”   “嗯。”我应了声,“我到了,在六楼护士站。”   “哦?”白晓迟的声音很是欣喜,一两秒钟之后,旁边医生值班室的门就开了,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走出来。   小护士脸色变了变,站起来叫了声:“白医生。”   医生转过身来,扶了一下眼镜,微微点了点头。   的确是我曾见过一面的那位医生。   风神如玉,冷若冰霜。   但他在看到我之后,略微皱了一下眉,表情便柔和起来,嘴角甚至还弯起了一抹笑意,一面迎向我,一面唤了声:“七七。”   我也笑起来。   还没等我说话呢,他上下打量着我,嘴角的笑意更浓,“你这是--”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这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所以我从电梯出来之后就解开了大衣的衣扣,露着里面的高领毛衣,以及--小叶店里的围裙。   我自己也笑起来,将手里的保温壶往前递了递:“外卖。”   他笑着伸手接过去:“咖啡?”   我点点头。   白晓迟笑了笑,将我让进办公室:“你随便坐,我去找两个杯子。”   我再次点点头,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看着白晓迟提着那个保温壶去找纸杯,然后因为单手无法抽出两个纸杯,却不知先把保温壶放下,只是在那里左磨右蹭的笨拙模样,不由得又“卟哧”笑出声来。   到现在为止,我才敢真正确定,这的确就是我在LK里认识的那个笨蛋小法师。   听到我笑,他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笑得伏到椅背上,“呐,你真的是可以上手术台给人做手术的医生吗?”   白晓迟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拿着整叠纸杯走回来,“别取笑我,我只是……一时有点紧张。”   我帮着他把纸杯拿出来,看着他拧开了保温壶的盖子。   咖啡虽然有点凉了,但香味依然顿时弥漫出来,盈满一室。   “闻起来还不错。”白晓迟说着,将保温壶里的咖啡倒出来。   “不用恭维我。”我说,“我第一次自己煮咖啡,什么水平我自己清楚得很,不喝出毛病来就不错了。”   “没关系。”白晓迟端着杯子,缓缓啜饮了一口,“这里就是医院。”   我忍不住又笑起来。“原来你真的会开玩笑啊。”   “呃?”   “看你那样冰冷冷的样子,还以为你连笑都不会呢。”   “呃……那个,”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末了却只是轻轻道,“抱歉。”   “嗯,你的确应该跟我道歉的。”我说。   白晓迟抬起眼来看着我,有点不解的一皱眉。   我故意板起脸来,“你看,你竟然骗我说总是被女同事捉弄。分明是非常受欢迎才对吧?而且,刚刚分明是你在吓唬人家小护士MM。”   白晓迟又尴尬地咳了一声,低低道:“我哪有?”   “没有吗?你一眼看过去人家就不敢说话了咧。”   “没办法啊。”白晓迟的声音充满无奈,“如果我态度温和一点的话,就会一点清闲的空间都没有。同事啊,病人啊,病人家属之类……我又不擅长应付这类事情,所以只好索性板起脸来……”   怪不得我打听他时,护士会有那种态度。我又笑了声,微微偏起头,看着他:“这也不能怪别人吧。你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他皱起眉来看着我,苦笑:“七七,别取笑我。”   “真的嘛。不是取笑,只是赞美。”我说。   他静了一两秒,然后也笑了声,轻轻道:“谢谢。”   之后就没再说话。   不论是他,还是我,都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咖啡。   气氛很平和安宁,舒适得让人想睡觉。   我觉得很奇怪,严格地算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但是竟然一点都不像是陌生人。不用说话,没有动作,甚至也没有眼神交会,但却丝毫也不觉得尴尬,只像天经地义般自然。   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有个护士站在门口叫了声:“白医生。”   白晓迟转过脸去问:“什么事?”   “11床的病人又发烧了。”   白晓迟几乎立刻就放下手里的杯子向门口走去,走出几步,才回过头来,向我道:“抱歉,请稍等我一下。”   我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去。 第 55 章   我坐在那里等白晓迟回来的时候,不时会有护士在门口探头张望,等我看过去时又装作有事在忙匆匆跑掉。   真是不管做什么工作的女人都有一颗孜孜不倦的八卦心呀。   但另一方面来说,可能白晓迟也的确很少有访客,所以她们才会这样好奇。   过了将近半小时,白晓迟才回来。   咖啡早已凉透。   白晓迟微微皱起眉,向我道歉。“抱歉,七七,又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我笑了笑,站起来,“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工作。”   他点点头,倒也没留,只是静静送我走到电梯口。   我说:“你还欠我一顿饭。”   白晓迟又点头。“我记得。”他顿了一下,又轻唤了我一声,“七七。”   “嗯?”我扭过头去看着他。   他向我这边伸出手,但只伸到半路,便停在那里。   他微微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缩了回去,笑了笑,道:“算了,今天不合适。下次吧。”   我看着他,也皱起眉,“什么?”   “没什么。”他目光躲闪地看向旁边,“电梯到了。”   “嗯。那么再见。”我进了电梯,向他挥挥手。   他站在那里,也向我挥挥手,笑着叮嘱道:“再见。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我一声还没应完,电梯门已经合上。   看着那扇合上的电梯门,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然冒出一丝不舍,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按开门的按扭。   幸好手才伸到半路,开电梯的护工以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出声问:“小姐你到几楼?”   我叹了口气,收回自己的手,道:“一楼。”   我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人家在上班,而且也说过再见了,难道还要再跑出去赖在他这里?   真是疯掉了。   白晓迟叮嘱我到家给他短信,结果半路上他就先发了一条来,说:“真高兴你能来。”   这个人……   我不由想笑,回道:“一般来说,这句话不是应该在刚见面时说吗?”   他过了一会才回消息说:“……那时我忘记了。”   我笑出声来,然后一字一字打上去:“嗯,很高兴能见到你。”   白晓迟回过来的短信说:“我也是。”   到家之后,给他发短信说到家了,他回短信说早点睡,晚安。   就像两个傻瓜。   我看着手机,忍不住又笑了,一直到洗漱睡觉时,嘴角仍是向上扬的。   中午去小叶那里吃中饭,顺便还围裙给她。   小叶把围裙收起来,斜着眼取笑我:“昨天是赶着去做什么?连围裙也忘记摘。”   “送外卖。”我说。   于是她伸过手来,“那么,外卖的钱呢?”   我打开她的手,“我私吞了。”   小叶笑起来,“呐,说正经的。你自己要是找了人,要跟我说一声啊,我就不帮你张罗了。”   我稍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皱了一下眉,“那个……不算那种关系吧,我们昨天才正式见面而已。”   “哦,那就是说的确有一个人喽。”小叶凑过来,问,“什么人?怎么样?”   “男人,叫白晓迟,医生,沈渡的朋友。”我简明扼要地介绍。   说到最后一句时,小叶脸上暧昧的笑容便僵住了,皱了眉重复:“沈渡的朋友?”   “嗯,我之前没听沈渡提过,应该是我们分手之后这段时间认识的吧,又或者也许关系没好到沈渡会跟我说,但是肯定是认识的。”   小叶依然皱着眉看着我,“你自己也不确定啊?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游戏里认识的。”我说,“当时我在用沈渡的账号。”   “所以他认错人找上你?”   “不,好像是我主动跟他说的话。”想起当日白晓迟还是小菜鸟的样子,我不由得笑起来,“那时他完全就是一个游戏小白啊,当然就算玩到现在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小叶看看我,也笑了笑,“唔,哪天带出来让我帮你看一眼?”   我白了她一眼,“只是朋友啊,别搞得像要见家长一样。”   小叶倒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只是顿了一下,又问:“说到家长,你今年除夕打算怎么过?”   “还能怎么样?和去年一样,过去老妈那边吃个饭,凑合一晚初一回来呗。”我家的事,小叶也不是不知情,没什么好掩饰的。我说完叹了口气,问她:“你呢?回老家吗?”   “不,东方的父母过来了,今年我们就在这里过年。”   是了,小叶跟我们不一样,毕竟是已经准备要结婚的人了。   小楼回家去了,易寒回家去了,小叶要跟未来公婆团团圆圆,结果只有我一个人惶惶不知所向。   我不由得又长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我讨厌过年。”   小叶伸过手来,摸摸我的头,安慰道:“也许你自己结婚就好了。有自己的家庭,你妈也不会担心你一个人冷清,就不会叫你过去了。”   说是这么说啦,但结婚这种事,哪有说结就结的。   趴了几分钟,我的手机响起来,我懒洋洋摸出来看了一眼,是白晓迟。   于是我依然趴在桌上接通了电话。“喂。”   “七七。”他在那边唤我,“晚上有空吗?”   “有啊,做什么?”   “我欠你一顿饭啊。”白晓迟笑了笑,“今天还上?”   “好啊。”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几时?在哪里?”   他那边顿了几秒钟,问:“你现在在哪里?”   “朋友的咖啡吧。”   他笑起来,“昨晚外卖那家吗?”   我也笑,“是啊。”   “嗯,昨天的咖啡味道不错,我来找你?” 我看了小叶一眼,皱了一下眉,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好。”然后把地址告诉他。   挂了电话之后,小叶露了个很暧昧的笑容,“刚刚提到的那个人?”   我点点头。   她嘴角的笑意更浓。   我错开眼去,不知为什么,又觉得双颊竟然有点发烫。   白晓迟在一个小时后到了CLOVER。   我被门上的铃铛响声惊动,抬起眼来见是白晓迟推门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外套,里面是烟灰色的毛衣,一身休闲打扮,虽然脸上还是一片淡漠表情,但看起来并没有在医院穿白大褂时那样让人不敢靠近。   我起身迎过去,微笑着一鞠躬道:“欢迎光临,先生几位?”   白晓迟像被我吓了一跳,先是一怔,然后便反应过来,也笑了笑,道:“七七你忘记系服务生的围裙了。”   “哦,这种细枝末节就请忽略吧。”   我笑着领他到吧台前坐下,为他和小叶做了介绍。   小叶打量着他,嘴角浮出一丝暧昧的笑容来。   白晓迟像是有点不自在,我们不说话,他就坐在那里安静得像个石雕。大部分时间也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想,他大概是真的不会跟女性相处,跟小叶说话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像在医院里那样冷若冰霜,但明显要比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拘谨得多。   小叶不知是真的对他很好奇,还是我之前的态度误导她,竟然真的像相亲见家长一样,问了白晓迟很多问题。   幸好她说话一向有分寸,只像是一边闲聊一边顺口提起,白晓迟也没表现出反感或者不耐烦,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彬彬有礼的有问有答。   也是托小叶的福,我才知道,白晓迟只比我大半岁,未婚,本城人,父母都不在了,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都已经结婚了,现在他一个人住。   ……老实说他这样的条件,再加上他本人的长相和工作,就算称不上标准钻石王老五,至少也应该是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吧。   但为什么这样的人会不擅长和女性相处?   过了一会,趁着白晓迟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小叶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没告诉我原来他长得这么帅。”   “帅吗?”我眨了眨眼,“我只是觉得漂亮,我一直以为沈渡那样的才叫帅。”   小叶白了我一眼,轻叹了声,“好吧,英俊。”   我笑出声来,小叶道:“但是,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之前都不知道他的情况?”   “我是不知道啊。”我说。   小叶又白我一眼,“搞什么啊?你也不是十几岁不懂事,至少也应该问问他有没有结婚吧?”   她这样说,倒是让我怔了一下,我之前倒是的确没有考虑过白晓迟是不是结婚了这个问题呢。   我分不太清自己是觉得无所谓,还是自以为是就认定他是单身了,被小叶这么问,也只好轻咳了声道:“只是朋友,结没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别傻了。”小叶说,“他喜欢你,瞎子都看得出来。”   我抿了抿唇没回话,小叶又叹了声,“你这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吧?”   我垂下眼,轻轻道:“……我不知道。”   小叶伸过手来拍拍我的肩,“至少你不讨厌他吧。这人应该还不错啦,试试交往看看吧。”   我还没说话,白晓迟已走了回来,歉意地笑了笑,仍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小叶抬头看了一眼挂钟,道:“不早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跟着看过去,撇了撇唇:“还不到五点。”   “我今天要提早打烊。”小叶说,“晚上得陪未来公婆吃饭。”   于是我和白晓迟就被这条完全不能反驳的借口赶了出去。 第 56 章   冬日里天黑得早,但现在时间也还早,傍晚都算不上,甚至还能看到在高楼的间隙里亮相的太阳,但毕竟是一年中的最后几天了,冬日的严寒显露无遗。灰扑扑的阳光照在身上都没什么暖意。   我戴上手套,又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的脸,一面问身边的白晓迟:“我们去哪?现在去吃饭会不会太早?”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稍微移了一下位置,为我挡了挡风,道:“不管怎么样,先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吧。”   结果还是去找了地方吃饭。   白晓迟挑的饭店,我们坐在靠窗的隔间。门口两重竹帘,像是把大厅里的喧闹都隔在了另一个空间。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也许是因为没有其它人在场,白晓迟看来要放松得多,虽然话还是不多,但却完全没有在小叶面前那种拘谨。只静静默默的,如一泓平静的湖水,让人不自觉地跟着平静下来。   我不由得轻笑了声。   “笑什么?”白晓迟问。   “只是觉得很奇怪。”我索性直接问,“你看,你对待我和对待其它人的态度几乎完全不一样呢,为什么?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你不擅长和女性相处的话,难道在你看来,我不算女人?”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怎么都绝对算得上漂亮又可爱的女性。”他连忙分辩,但是又顿了一下,才道,“但是,七七你不一样。”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之前沈渡跟我说“七七你不一样”然后将我从他身边推开,自己绝尘而去。   没想到今天又在白晓迟这里听到这句话,于是我笑了笑,微微偏起头,等着他的下文。   他却沉默下去,过了很久才轻轻道:“大概是因为一开始是在网络上接触的吧。不用见到人,不知彼此身份外貌,相处反而自然。而之后发生过那么多事情,让我忍不住想见你,忍不住想更多的了解你,当然也就觉得你不一样了。”然后他笑了笑,又道,“你看,至少七七你不是因为我的长相才接近我的。”   他虽然是笑着说这句话,但不知为什么,语气里却像是有一种无奈的自嘲。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的长相似的。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有些人仗着自己长得帅,只怕恨不得到处放电,他竟然会为这个困扰。   我不由得笑了笑,道:“那可不一定,也许我就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才跟你约会的呀。”   本来以为他会又说那句“七七你别取笑我”的,但结果他只是安静地看了我一会,然后用一种非常不确定的语气问:“我们……这算是在约会吗?”   我眨了眨眼,“难道不算吗?”   白晓迟笑了笑,又过了一会,很正经地叫了我一声:“七七。”   “嗯?”   “……如果可以的话……请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怔住。   白晓迟有点不安的推了一下眼镜,但是并没有像在游戏里做错事或者说错话那样忙着道歉,只是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一点要退缩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人!   ……好像从我们认识开始,就一直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说一些我意想不到的话或者做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垂下眼去看着我面前的杯子,轻叹了声:“哪有人这样的……”   白晓迟这才轻咳了声,轻轻道:“抱歉,我……也许是太心急了一点。七七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好再答复我好了。”   我笑了笑:“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因为我喜欢你啊。”他说,声音很轻,但清楚明白。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小叶的话来,又笑了声,“你确定是喜欢我,而不只是因为羡慕沈渡……”   “不。”白晓迟摆摆手打断我,“沈渡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但是,就算我再怎么羡慕他,我也不可能幻想把自己代入他的角色,我很清楚我始终不可能变成他那样的人。我承认,当我知道你和沈渡的关系时,我吃惊过后的确有一点开心,那时候觉得,至少我们认识同一个人,大概,可以算比普通网友更亲近一点吧?”   他顿了一下,又道,“……唔,好像越说越远了,我也不知应该怎么表达,虽然在你看来也许突然了一点,但是,吸引我的,的确是你本人。我之所以会喜欢你,也的确是因为你本人。不论是在网上还是网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让我觉得放松安宁,忍不住想多呆一会,再多呆一会……”   他又停下来,抬起眼看着我,目光清澈明亮,声音清晰坚定:“想永远都在一起。”   “抱歉。”我再次垂下眼,轻叹了声,“但是,你看,我和沈渡的事情你都知道,你不觉得和这样的我在一起,会很辛苦而且不公平吗?”   “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公不公平吧。”白晓迟说,“而且,说到辛苦,也许彼此也差不多。”   他笑了笑,接着道:“七七你知道的,我在这方面又贫乏又笨拙,不知怎么和人相处,也不知如何去爱人。”   我抬眼看着他,他吸了口气才道:“所以我们一起努力试试好么?”   我问:“努力试什么?”   白晓迟伸过手来,轻轻覆上我的手,“相爱。”   --努力试着相爱。   这种说法很奇怪。   但是,我要承认,这一刻,他的确打动了我。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酸了鼻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溢出眼眶,沿着脸颊滑落,滴在白晓迟的手背上。   白晓迟没劝我,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慌乱,只是一只手继续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抽出一张纸巾来,轻轻擦了我的眼泪。   一张纸巾湿透,他又再抽出一张来。   我连忙自己接过来,擦了眼泪,然后抽了抽鼻子,吸了口气,笑了笑,点了头。   “好。”   那天晚上我们吃完饭又一起去看电影,然后白晓迟送我到楼下。   我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乌七抹黑的窗户,正考虑要不要请他上去坐会时,白晓迟轻轻唤了我一声。   “七七。”   “嗯?”我回过头看着他。   白晓迟伸出手,抱住我。   很温柔的一个拥抱。   他不松不紧地搂着我,贴近我的耳朵,轻喃:“我终于……可以抱抱你了。”   我不由怔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昨天在电梯口,他伸出手来是想做什么。   我笑了笑,伸手搂了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肩上。   他很瘦。   肩亦不算很宽。   但是嗅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我却觉得安宁。   安宁而温暖。   也许正像他说他在我身边所感受到的。   我其实也一样。   白晓迟稍微收了收手,将我抱得更紧一点。   两人都没再说话。   就这样在寒冬的夜色里,紧紧拥抱着。   直到巡夜的保安经过我们身边,重重咳了一声。   我窘得不行,直接就把脸埋进他怀里不敢抬起来。   白晓迟也跟着轻咳了声,扶着我的肩,将我们分开一点,柔声道:“不早了,上去休息吧。晚安。”   我笑着点下头,说:“再见。”   掏出钥匙来开门的时候,回头来看了他一眼,竟然有点不舍得和他分开。   但白晓迟只是站在那里向我微笑,完全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   ……我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烫起来。   我到底怎么了,明明才见过两面,心里就这么七缠八绕的……也太不矜持了一点。   我红着脸上了楼。   白晓迟一直在楼下,一直等我回了房间,从窗口探出头来向他挥手,他才笑了笑,转身离开。   但没过一会就给我发了条短信来,说:“你能答应我,我真是太高兴了。”紧跟着又是一条发过来:“……我是不是又说晚了?”   我握着手机,完全不知该摆什么表情,结果也跟着回了句“……我也很高兴。”   然后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一直在想,白晓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照他的条件,明明应该是人人称道的精英人物,但是网络上也好,生活里也好,却总在人意料不到的时候说一些傻话做一些傻事。   而我偏偏还会跟着他一起做。   真是疯掉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浅,一直翻来覆去地想着身边这几年各式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情。   沈渡说“我错了”的时候。   齐墨说“你要利用我几次才够”的时候。   白晓迟说“我只是想抱抱你”的时候。   沈渡说“七七 你不一样”的时候。   齐墨说“你毕竟是我爱过的人”的时候。   白晓迟说“月色很漂亮”的时候。   沈渡说“我要离开这里”的时候。   齐墨说“你这一生也不可能有第二个男人”的时候。   白晓迟说“请做我的女朋友吧”的时候。   ……   声音交错回荡,画面层叠切换。   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我将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长长叹口气。   有人因为沈渡而对我退避三舍,也有人因为沈渡而走近我。   有人把沈渡当成天堑,也有人把沈渡当成桥梁。   也许,这的确就是上天早已注定的缘分。      第 57 章   第二天接到老妈的电话。叫我陪她去逛街买年货。   这个当然推辞不得,而且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到老妈了,自然连忙应下,收拾好出门去见她。   天气不算太好,阴沉沉的像要下雨。但跟老妈见面还是挺开心的,一面逛街一面闲聊,跟以前一样,话题没兜几圈就绕到了我的婚事上。   老妈看着我,重重叹了口气,道:“上次说要带男朋友回来吃饭,结果一直拖到现在也不见人,其实还是在敷衍我吧?老妈念你你又不爱听,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再说你一个人住在那边,怎么也要结了婚安定下来有人照顾我才放心……”   “没有啦。”我连忙打断她这些不知说过多少次的唠叨,心里不由得有点庆幸,昨天白晓迟的告白还真是来得及时,要让老妈知道我上次真的只是敷衍她,还不知要念我多久。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白晓迟,还好昨天答应了他,我如今的确算是有男朋友的人。   “只是……他一直都很忙。”   我这么跟老妈解释,但她摆明了就是不信,“哼,不要又跟我打哈哈,难道就忙到连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   “真的。”我说。   想想当初我为了跟他吃个饭拖了多久花了多少功夫啊。   但现在想起之前那些等来等去的事,我不由又觉得好笑,下意识就扬起了嘴角。好一会才注意到老妈正在盯着我看,连忙掩饰地轻咳了一声。   老妈倒是笑了起来,道:“如果他真的忙到过去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的话,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岂不是也很少?”   “没办法啊。”我耸了耸肩,心里倒真是有点无奈,“他是医生嘛,总是工作比较重要,性命攸关嘛。”   “哦,医生啊。”老妈重复了一次,却突然道,“那以后你们要是结婚了还这样怎么办?你不是还得总一个人在家里?”   结……结婚?   怎么会直接跳到这里来?老妈也未免太心急了一点,我昨天晚上才答应他交往的好不好?   但这一点当然不能现在跟她讲,于是我尴尬地咳了声,扭开头没回答。   幸好老妈的注意力也被旁边打折促销的商店吸引,并没有继续追问。或者对她而言,确定了我的确有男朋友就松了口气吧。   结果老妈心情一好,东西就买多了,左一袋右一袋,我只好一路帮她提着送她回去。   刚好张明夫妇带着小孩过来吃晚饭,继父留我一起吃,我也不好推辞。于是帮着老妈做好饭,一起吃了,收拾桌子洗好碗。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正要告辞,在客厅和儿子下棋的继父抬起头来,笑道:“不急不急,张明开了车来,一会让他送你。”   继兄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有答话。而继嫂那边已经当即沉下了脸。   他们的方向刚好和我相反,只怕未必愿意绕这么个大圈。   我笑了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老妈泡了茶出来,一面道:“年底了,学校都放假了,这边晚上不太好打车。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今晚就别回去了。”   “也是。又不是没地方住。”继父说着,指了指那边的客房,道,“反正七七你也放假了,索性住下来好了,过完年再说……”   他话没落音,他那三岁多的小孙子突然就尖叫了一声,从母亲身边跑到客房门口,直接伸手将门一拦,大叫:“我的!这是我的!”   我吓了一跳,直接愣在那里。   这是唱得哪一出?   嫂子追过去抓着儿子就在他屁股上不痛不痒地拍了一下,训斥:“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什么你的你的。这是爷爷的房子。你要明年春天才过来住呢。小姑姑住几天有什么关系?”   小家伙挨了打,越发不依不饶赖在地上大哭大叫。   继父沉下脸来,继兄也有些尴尬地皱起了眉。老妈先拍了拍我的手,然后才过去帮着去哄小孩。   好一阵子我才弄明白,原来今天继兄来这里是给老两口送年货,顺便想跟他们商量明年把小孩子送到X大的附属幼儿园上学,让两老帮忙带。当时大人们开玩笑,跟小孩说以后他就要跟爷爷奶奶生活,一个人住那间客房,不可以吵着要爸爸妈妈。谁知小孩人小鬼大,竟然上了心,听到我要住下,就直接跑去“捍卫领土”了。   我听完之后,完全不知要摆什么表情。   老妈也不知事先知不知道这件事,但她先来拍我那两下却实在多余。再怎么样,我还能跟个三岁小孩计较不成?   不过,说不计较,心里不舒服也是肯定的。所以虽然他们一家人都歉意地看着我,我依然只觉得芒刺在背浑身都不自在。   所以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就像是找到救星,扯动嘴角勉强跟他们笑着说了声“我去接电话”,便拿了手机躲到阳台接听。   电话是白晓迟打来的。   一开始只是随意寒暄了几句,白晓迟突然静了一两秒,然后轻轻道:“七七你现在不开心。”   他甚至没用疑问的语气。   也不知是我表现得太明显,还是白晓迟真的是个感觉很敏锐的人。   我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在继父家里,觉得有点不自在。”   “他们对你不好?”   “没有,很好。很客气。只是我觉得自己始终只像是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外人。”我又笑笑。   白晓迟又静了几秒,然后道:“如果……七七你不想呆在那里的话,我来接你?”   我怔了一下。   现在这种情况,我留下来显然自找没趣,但如果我自己坚持要走的话,又好像是在负气,继父面子上不好看,的确不太好办。但是,如果白晓迟来接我,自然就不一样了。   我一时没说话,白晓迟在那边轻咳了一声,道:“……果然,还是不合适对吧?抱歉,我真笨……”   “不。你来接我吧。”我连忙把地址告诉他,然后松了口气,轻轻道,“我等着你。”   “嗯。”他应了声,然后又郑重地补充,“这次我一定不会迟到。”   我笑起来,道:“那么一会见。”   打完电话回到客厅,也不知他们刚刚说了什么,总之继父脸色不太好,看到我进来才勉强笑了笑。继兄神色间依然有点尴尬,小孩依然在哭。   我站在那里,大家一齐看向我,却并没有人开口。   气氛一时有点僵,我轻咳了声,道:“抱歉,刚刚朋友打电话找我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我这句话说出来,明显大家都能听出来是借口,却像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只有老妈皱了眉问我:“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出去怎么行……”   “老妈你放心。”我连忙打断她,道,“他一会来接我。”   老妈问:“下午你说的那个人?”   “嗯。”我应了声,不自觉浮出笑容来。   白晓迟这次倒是真的没有迟到,只让我等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出现在了门口。   我开了门,他第一句话是“七七,我来了。”   我不由失笑,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他带进去,介绍给老妈和继父。   白晓迟低头行礼,在长辈面前他倒是很自然,不卑不亢地问好。   老妈一边打量他,一边殷勤地招呼他坐,又借泡茶把我拖进了厨房,笑得一脸暧昧。“这孩子挺好的,你这次眼光倒不错。”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   老妈又道:“要好好把握,早点定下来。”   ……好吧,我也知道白晓迟不错,但是,老妈你也不用这么急着想把我绑上蝴蝶结双手奉上吧?   我翻了个白眼,端着茶出去了。   白晓迟坐在沙发上,正在和继父说话。   看样子,大概又连身高体重户口本都被盘问了一遍。   我把茶端给他,歉意地笑了笑。   白晓迟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喝了几口茶,又略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这次自然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留,我也就跟老妈挥了挥手,和白晓迟一起走出去。   下了楼之后,很自然地就伸手挽住了白晓迟的手臂。   他倒像是被我吓了一跳,身体一僵,扭过头来看着我。   “怎么了吗?”我问。   “不,没什么。”白晓迟笑了笑,“我觉得自己好像是把小女孩从家人身边骗走的坏蛋。”   想起他在游戏里的傻样,初见时的笨拙,和昨晚那个温暖的拥抱,我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就凭你也能拐骗小女生?”   白晓迟轻轻握了我的手,道:“那我这算什么?”   我抬眼看着他,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你是拯救落难少女的王子。”   他静了一会,缓缓将我的手牵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的指尖,柔声道:“这是我的荣幸。”   ——就像一个真正的王子!   指尖像是着了火,整个人都像是要融化了。   那一刻,我看着他,动不了,出不了声,甚至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白晓迟迎着我的目光,没有动,清澄的眸子中神色流转,柔得似要溢出来。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秒,也许只有一瞬,在我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   下雨了。   第 58 章   冬天的雨滴,打在皮肤上冷得刺骨。   我直接打了个哆嗦,皱着眉愣在那里。   倒是白晓迟先反应过来,拉着我跑向路边的屋檐下。   下午出门前看天阴沉沉的,本来倒是防着会下雨随便拿了把伞放在包里,但没想到它会在这个时候下。   但我把伞掏出来撑开时,自己都觉得有点不靠谱,这种只有外观漂亮的女士阳伞根本遮不住我们两个人。   当时赶着要去跟老妈见面,根本就没有注意拿的是哪把伞。何况本来没想过会有两个人撑伞的情况。   “早知道会有这种时候,我倒真该买辆车的。”白晓迟也看着那把伞,笑了笑。   我叹了口气,看向他。   “我二姐说我每天下班都太辛苦,自己开车容易出事,哭着不让我买。”白晓迟解释,声音里很是无奈。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我提起家里人的事,我笑了笑,道:“她是关心你。”   “我知道,”白晓迟点了点头,眉头却忍不住皱起来,“只是她不论什么事都能守着你哭上好几个小时——是真的哭。小到小时候我不肯做作业,大到比如刚刚说买车的事……实在让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就我姐夫能受得了她……”   我听着他这样抱怨自己的姐姐,忍不住“卟哧”笑出声来。   白晓迟回眸看着我,一脸无奈。   “抱歉抱歉。”我连忙忍住了笑,“你不会就因为这个所以对女生有心理阴影了吧?”   “也不算什么心理阴影吧,但的确是有一点点影响。”白晓迟叹了口气,坦白地道,“我大姐就和二姐刚好相反。我父母去世早,大姐很早就扛起了这个家,说话行事都很强势,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我对两个姐姐,一个是敬而远之,一个是避而远之,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我听着他最后一句像绕口令似的,忍不住又笑了笑,追问:“那别的女生呢?你从小到大,难道都没有碰到过性格好的女生?”   “大概有吧,没注意。”白晓迟像是回忆了一下才回答,“小的时候不记得了。中学之后……因为那时我父亲病着,我立志要考医学院当医生,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真的完全没想过这些。后来……就有些无聊的恶作剧……我只恨不得跟她们随时保持一百米距离才好,哪还有心情注意谁的性格好不好?”   想来那些姑娘们肯定是因为气不过自己热脸贴上冷屁股,又或者单纯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会恶作剧吧?   也许情况有一点不一样,但白晓迟这样的心情我再理解不过。   心思不在那里,任旁边的人做什么,也只能碰壁。   说多错多,做多错多,徒增反感。   我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挽了他的手臂,低低道:“我真幸运。”   白晓迟再次握了我的手,道:“我倒觉得幸运的那个是我。进游戏第一天,第一个跟我说话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我们在屋檐下聊了一会天,雨不但没停,还越下越大了。   我们才刚刚走出继父家的小区,这一片都是居民区,又这么晚了,的确看不到什么车。偶尔看到车灯一闪,都是在前面的十字路口。   有白晓迟陪着,我倒不觉得无聊。   但毕竟是冬天的深夜,又下着雨。我站了一会就冷得不行,靠在白晓迟身边不停跺脚。   白晓迟皱了一下眉,道:“你把伞给我,我去路口叫车,然后过来接你。”   “我跟你一起去。”我下意识已这样回答。   白晓迟从我手里把伞接过去,笑了笑,“这把伞遮不了两个人,一起去只会都淋湿,这么大冷的天,弄湿了会感冒的。乖乖等着我,很快的。”   我想想也是,就没有坚持,轻轻点了点头。   白晓迟撑开伞走进雨里。   路口不算太远,隔着雨帘,他高高瘦瘦的影子看起来有点模糊。   但是很奇怪,我伸出手来,竟似乎能清楚地在空中勾画出他的样子。   他的头发,他的眉眼,他嘴角淡淡的笑,他肩胛的形状,他窄瘦的腰线……   手指的动作突然一顿。   我在做什么?   脸又开始发烫,就连刚刚还让我难受得搓手跺脚的寒冷都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白晓迟才叫到出租车过来。   车子一直开到屋檐边,白晓迟下了车,撑开伞将我接上去。跟司机说了我家的地址,然后摘下眼镜来,擦了擦上面的雨水。   我这才发现,其实他身上已经湿了大半。想来也是,这样大风大雨,他撑着把那样的小伞站了那么久,淋不到雨才怪吧。何况刚刚接我上车的时候,伞还完全罩在我头顶。   我歉意地看着他,十分过意不去。   白晓迟觉察到我的目光,倒向旁边移了移,像是怕湿衣会碰到我一样。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道:“抱歉,让你来接我,结果还害你淋雨……”   白晓迟道:“我没关系,七七你没淋着就好。”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道:“我们不是一向都要死一起死么?突然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白晓迟笑出声来,道:“这跟游戏可不一样。这种雨我淋几分钟没事,七七你可不行。”   我皱了一下眉,追问:“为什么?”   “七七你体质不太好吧?贫血,容易感冒,大概还有点低血压……”   我哼了一声,打断他,“哼,你果然骗我,明明记得帮我看病的事吧?”   白晓迟发誓一般举起手来,“天地良心。我那个时候真的不知道是你……”   “那你又知道……”我自己说到这里顿下来,好吧,他刚刚只是说我容易感冒,并没有说他帮我看过感冒,我好像有点强辞夺理?   但白晓迟好像并没有介意,只是连忙解释:“能看出来啊。七七你脸色有点发白,嘴唇和指甲也没什么血色。怕冷。体温比平常人低,脉博也稍微比正常水平慢……这都是贫血的症状,”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微微皱了一下眉,“但是偶尔好像也会……”   偶尔会心跳加速,体温上升就像个初恋的白痴对吧?   我怎么会忘记他是个医生?他握着我的手的时候,当然会发现这些不正常的反应!   我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再次打断他:“白晓迟你好讨厌,原来我们在一起你一直在把我当病人研究?”   “怎么会呢?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连忙分辩。   我又哼了一声,“那又看这么详细!”   这次他倒是没有忙着接话,轻咳了声,目光移向别处,声音也低下来,“那个……我只是忍不住想多看看你。好不容易,你活生生的在我面前了,我能够真正的握着你的手,能够真正的抱着你,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你的笑容,你的温度,你呼吸的频率,你心跳的速度……我下意识的想知道……想记下来……”   如果刚刚我只是体温上升到了比正常人稍高的温度,现在则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滚烫的沸水里的虾子,连每一根触须都已经红透了。   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前面的司机。   司机大叔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早已见惯了肉麻的情侣,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开他的车。   我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转过眼来,见白晓迟一副局促不安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我,轻轻问:“七七,我是不是真的惹你讨厌了?”   如果我没有见过他工作时的样子,想来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但我见过,所以这两相对比,就好像一只仙风道骨气质清华不食人间烟火的丹顶鹤突然之间变成了蹲在你脚边卖命摇尾巴的宠物狗,只差没插个牌子“不要罚我没饭吃”。   我一下子没忍住,“噗哧”笑出声来。   白晓迟被我笑得一怔,然后就皱起眉,无奈地叹了口气。“七七,连你也捉弄我。”   “不是啦。”我连忙拉过他的手,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你在医院时的样子。你知道你刚刚的表情有多可爱么?若是让你的同事病人看到,也不知要跌破多少眼镜哩。”   白晓迟依然皱眉看着我,但是大概自己也在想像那种情况,没一会自己也乐了。   我跟着又笑了几声,然后才发现,白晓迟的手很凉。   比我这个他口中体温偏低的人更凉。   想来就算他说自己没事,毕竟大冬天淋了雨还穿着湿衣,肯定还是冷的。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问。   白晓迟老实地回答道:“莲花东路荷香苑,靠近莲湖公园那边。”   那里我知道,从我家开车过去,大概要半个多小时,现在下这么大雨,只怕需要更久。而这车开到我家至少也还要十几分钟。   也就是说,白晓迟至少还得穿着这身湿衣冻上一个小时。   ……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吧?   何况他看起来也实在算不上健壮。   我握着他的手,迟疑了一会,还是轻轻道:“一会到我家,你跟我一起上去吧?”   他倒是有点不解的样子,皱眉看着我,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吗?”   ……这个白痴!   我突然之间,又有一种在游戏里看着他往仙人掌上砸水球时的乏力感。   我叹了口气,放开了他的手,道:“没什么,看你衣服都湿了,等你回自己家,也该着凉感冒了。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喝点热的东西比较好。”   白晓迟似乎并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我了,但也没多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乖乖应了声,“好。”   我只想再叹一口气。   怪不得他说辛苦只怕是相互的。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第 59 章   回家之后,先找了块新毛巾出来给白晓迟带他去浴室让他先去洗澡。   想给他找衣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我这里倒不是没有男人的衣服,但……那是沈渡的。   上次小楼来的时候,我把沈渡留下的东西和衣服都收拾了装在箱子里,还没有处理。拿给白晓迟穿也不是不行,但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拿沈渡的衣服给他……实在不知道算什么。   但是他自己的衣服湿成那样,要烘干也没那么快,总不能让他洗完澡光着身子出来吧?就算我不介意,白晓迟自己只怕也不肯。   想来想去,还是拿了沈渡的衣服出来。算了,一会跟他好好解释明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我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告诉白晓迟衣服放在门口的小台子上。   听到他应声之后,我转身去了厨房,煮了点姜汤。   白晓迟虽然说自己身体很健康,但刚刚毕竟穿着湿衣浸了那么久,又这么冷的天。   过了一会就听到白晓迟在外面叫了声“七七”。   大概是洗完澡出来没看到我吧?   “嗯。”我连忙应了声,探出头去,“我在这里。”   他果然是局促地站在浴室门口张望,看到我才笑了笑向这边走过来。   沈渡的衣服套在白晓迟身上有点大,更显得他有点单瘦,配上他那种稍有点不安的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初出校园的青涩少年。   我忍不住笑起来。   白晓迟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问:“衣服沈渡的?”   他问得很自然,就好像完全不记得我跟沈渡有过什么,只像是随口提起了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   他应该不是那种会演戏的人,也许是真的不介意穿沈渡的衣服,但我反而有点不自在,不太敢看他,转过身去看着炉子上的汤,应了一声。“嗯。”   “我穿着有点大,看起来是不是很可笑?”白晓迟像是毫不在意,一面走过来看了锅子一眼,“姜汤?”   “嗯。”我再次应声,盛了一碗给他。   他道了谢,捧着碗,一面吹着气,一面低头小口小口地喝。   热气蒸上来,模糊了他的眼镜,他皱了一下眉,又抬起头来,用袖子擦了一下眼镜,然后像是又突然记起衣服不是自己的一样,怔在那里,向我眨了眨眼,轻轻道:“抱歉。”   ……真是怎么看都是一副笨拙的样子。   我又笑起来,道:“出去坐着喝吧。”   白晓迟点头应了声,跟着我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缓缓喝着姜汤。   我去拿了电吹风来,道:“我帮你吹干头发?”   “诶?我自己来。”白晓迟这样说,然后忙忙将剩下的姜汤一口喝了。   结果喝得太急,烫到了。   我看着他张着嘴红着脸的样子,笑出声来。   这个人真是和在游戏里一样,时时都会闹出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小状况。   白晓迟听到我笑,乏力地垂下肩,“七七你故意的是么?”   “不,不是。”我插好电吹风走到他身侧,一面开了电吹风,一面伸手撩起他还湿淋淋的头发,轻轻道,“我真的想帮你吹头发。”   白晓迟的身体僵了一下,扭头过来看我,被我伸手推过去,也就乖乖低头坐在那里没再动。   白晓迟的头发其实不算很黑,大概只算深棕色。发丝很细,柔软顺滑。手感很好。以至于吹干了之后,我还有点舍不得放手地把玩。直到白晓迟很无奈地轻轻抗议了一声,“七七你还要玩多久?”   他坐在那里,连耳根都已经红透了。   “抱歉。你头发的手感太好了。”我笑了笑,一面说,一面收起电吹风。   “七七你这么说我会不好意思的。”   “是真的嘛,”我说,“我难得这么夸奖一个人的。”   “那沈渡呢?”白晓迟问。   我一怔,转头看向他。   他看到我的表情,才也怔了一下,皱了一下眉,轻轻道:“……抱歉。我不该提他的是不是?”   到底应该说他什么好呢?   说他迟钝呢,有时候却又敏锐得要命。隔着电话和网络,都能感受到我是否开心。   但说他敏感呢,他却能如此自然的,毫无机心的,在我们独处的时候提起沈渡。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沈渡不但是我们的朋友,还是他女朋友的前男友。   我笑了笑,索性也坦然道:“沈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留着板寸呢。他的头发胡子都和他的人一样,野得很,摸上去都扎手。”   是他自己问起沈渡的,但我这么回答了之后他反而没再开口。   于是我转移了话题,问:“你明天要上班吗?”   白晓迟摇了摇头,道:“不用。”   “诶?”我倒有点意外。昨天他也休息,加上今天明天,真是难得看到他会连着休息三天。   白晓迟道:“春节我们也放假的啊。我后天值一天班,初三值一天班,然后初七才正常上班。”   听到他这样汇报自己的日作时间,我不由得又笑了笑,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见雨势还是没小下来,便道:“雨还没停,今天索性住在这里吧。”   白晓迟半晌才抬眼看着我,试探性的,轻轻问:“……可以么?”   他的目光柔和而清澈,干净得透明。   我想,也许他完全没有多想,单纯只是在为要在外留宿惶然。   我觉得有点好笑。   老实说,我得承认,今天早先一点,在下雨之前白晓迟亲我的手的时候,在看着他撑着伞站在路口拦车的时候,在车里拉起他的冰凉的手的时候……我心里的确是有些粉色的绮念。   但到了这时,他又提起沈渡,我真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本来就是我请你上来的,有什么不可以。”我这么说着,将白晓迟领到书房。推门开了灯,一面道:“客房我一个朋友在住,是女孩子,所以她不在也不好让你睡那里。今天只能请你在书房将就一晚了。”   白晓迟点了点头。   我看了一眼书房里的小床,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抱歉,这个是我小时候用的床。没舍得扔,后来就放在这里,有时看书累了靠一下。有点窄,委屈你了。”   “怎么会。”白晓迟笑了笑,在床边坐下来,道,“这可以医生值班室的床舒服多了。”   “不能那样比啊。”我也跟着笑了笑,道,“我去给你拿被子。”   他又点了点头,道:“谢谢。”   他为我淋了雨,是我自己请他上来的,却又安排他睡窄小的书房。他反而一点都没有在意,看他这样依然温和有礼,我心里倒有点过意不去,点点头匆匆走开了。   拿了被子过去,看到白晓迟站在书柜前,但目光却落在我堆放在一边那些画板画架画具上。   “怎么了?”我随口问了声,走过去帮他铺床。   “原来七七你会画画啊。”白晓迟道,像是很惊奇的样子。   我笑起来,道:“嗯,我是学美术专业的啊。不过,很久没画了。”   白晓迟指向桌上的素描本,问:“可以看么?”   “嗯。可以啊。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画了,你不要笑我。”我随口应着,一面伸手拍了拍枕头,又把床单抚平,然后才突然想起,他刚刚问的是桌上那个素描本吧?   我蓦地转过身去看着他,下意识就上前一步,几乎要想伸手去抢那个素描本。   ——那里有八成都是画沈渡的速写!   或者我本来就不该请他上来的。我这里,有太多沈渡的痕迹,根本避无可避。   白晓迟被我的动作惊动,放了手中的素描本,抬眼看着我。   他手中那一页,是沈渡依在窗口抽烟,一脸嚣张笑容。   是幅没有完成的画。   我伸手拿过素描本,轻轻合上,道:“你还是不要看了。”   “为什么?”白晓迟反问,“我觉得画得很好啊。虽然很多没完成……”   我勉强笑了笑,打断了他,道:“是的,沈渡从来就不是个好模特,他静不下来,也坐不住。”   “但是七七你好厉害,廖廖数笔就神形皆备呢。”白晓迟说到这里停下来,静了一会,才试探性地问,“七七你现在……讨厌沈渡么?为什么不喜欢提到他?”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么?   但这还要问为什么?   我有点乏力,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喜欢提到他,而是……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提到他并不合适么?”   “为什么?”   ……   我被白晓迟一句为什么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给仙人掌浇水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他是犯酸吃醋才故意问起沈渡,我说不定还能理解,但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如此纯真自然,还来问我为什么!   “抱歉。”白晓迟走过来,轻轻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太笨了,但是七七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我又叹了口气,抬起眼来看着他,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白晓迟点点头,很确定地道:“喜欢。”   “那么,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会嫉妒吗?”   第 60 章   “会。”白晓迟再次确定的点下头。“你们公司酒会那天,我看着你被别人抱上车,第一次体验了心绞痛的感觉。”   虽然全身都充满了无力感,但是听到他这样形容,我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笑。   白晓迟又道:“但是,嫉妒归嫉妒,其实那天你之所以会跟别人去,完全是因为我自己错过机会。所以与其怪罪你,埋怨别人,倒不如检讨自己。如果你对别人比对我好,那肯定是我有不如别人的地方,只是嫉妒也没用,只能自己努力做得更好才对吧?”   ……   我又静了半晌,才轻轻道:“你真是个好人。”   白晓迟皱起眉,很无奈地看着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啊。虽然我之前并没有谈过恋爱,但其它的事情道理也一样吧。看着别人走在自己前面,光嫉妒什么用都不会有,就算今天能用别的办法把张三拉下来,如果自己不努力完善自己做得更好的话,明天照样会有李四超过你。”   是的,工作学习上的道理其实也一样。但面对感情,谁又能真正这样理智自制?   我又笑了笑,点了点头,道:“道理大家都明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嗯。所以才要一点一点的继续努力……”白晓迟说到这里,自己顿下来,皱了一下眉,轻轻道,“原来如此。七七不想提到跟沈渡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不知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也就抿了抿唇没说话。   白晓迟道:“但是……能那样用心的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啊。为什么要回避呢?”   我一怔,抬起眼来看着他。   白晓迟正视着我的目光,轻轻道:“七七,我喜欢你,所有的你。能够让我放松安宁的你,在游戏里热心助人的你,系着可爱围裙送外卖的你,以及……曾经那样努力的去爱着一个人的你。我都喜欢,少了哪一份,都不算完整。你要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他,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我垂下眼来,有点不确定地道:“如果……如果……我一直忘不了他,还是一直喜欢他……的话……”   白晓迟伸过手,轻轻拉起我的,放在自己手心里握着,柔声道:“那么深的感情,要完全忘记,对七七你来说,不是太残忍了吗?”   我深吸了口气才道:“白晓迟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并不想利用你或者伤害你,我若真的一辈子忘不了他,对你来说,不也是件残忍的事么?”   “你没有利用我,也没有伤害我。”白晓迟笑了笑,“你一直在帮我,我只是个跟在你后面吃软饭的,你忘记了么?”   我皱了一下眉,道:“我认真的,不是在说游戏的事。”   “那么认真的说。”白晓迟道,“沈渡,或者其它人,都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相信我。”   我看向他,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你这份自信是哪里来的。”   “你给我的。”白晓迟又笑了笑,握紧了我的手。“七七,你知道我的工作,那是一个容不得感情用事的职业。做久了之后,人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个可拆分的器官,所谓心情,所谓感觉,都可以通过精密的仪器数据化,不过就是上下移动几格的区别。除此之外,我不太会跟人相处。我会羡慕那些长袖善舞,任何场合都可以如鱼得水的人。但我自己却一直没能和什么人有多深的交情,甚至从未奢望自己有一天会与人相爱。但是,你告诉我那样深情的故事,你告诉我人与人之间可以有这样纯粹而真挚的感情。第一次,这些在我眼中原本不过是些数据的东西,有了具像的画面。七七,是你教会我的。我一点点对你上了心,我想见你。想听到你的声音。想和你看着同一片月色。而你回应了我。”   我怔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这时的心情,就像胸口堵着一团棉花,有点闷,却又软绵绵的透不上劲来。   白晓迟继续道:“你肯接我电话,你肯和我见面,肯跟我解释和易寒的关系,肯给我送咖啡,会为了我心跳加快……你对我的回应给了我勇气和信心。我们能相信彼此,一起努力,又怎么还会有什么问题?”   ……真不知道他的确是有这份自信,还是过份的理想主义。   但他这样说,我的确被感动了,心头暖洋洋的,忍不住轻轻反过手来,也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叹息:“你真好。”   这是我今天晚上第三次说他好,却是真正发自内心。   白晓迟笑了笑,道:“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我只是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能够明白这一点就很好了。”我轻轻道,“我曾经想过很久,我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但真正的选择放在眼前,却依然做不出正确的判断。”   想起圣诞节和沈渡的那次会面,我不由觉得好笑,我之前请那一周假,到底有什么意义?   自嘲地笑了声,我又问:“你真的不介意沈渡?不想让我彻底忘记他?”   白晓迟摇了摇头,但是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我十岁的时候,有一双我很喜欢的鞋子。它陪我渡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但是到我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穿不下了,硬挤进去只会脚痛。我知道它不再适合我,也不会再穿它了。但是,不管是十岁的快乐,还是十一岁的疼痛,都是我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为什么非要忘记不可呢?”   以前阿寻跟我说,女人有一双好鞋,才能带她走向幸福。今天白晓迟又拿鞋来比喻,这种巧合还真是不知要说什么好。   我又静了一会,才嗔骂道:“讨厌,男人和鞋怎么可能一样?”   白晓迟也笑了笑,道:“就算你真的觉得沈渡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也不希望你用回避的方式来处理。那样解决不了问题。就像一个病灶,因为碰到会痛,有时候人们的确会下意识绕开它。但这样它就会变大、恶化、影响整个身体。所以我们应该正视它,面对它,采取合理的治疗方案,才能真正根治它。”   这算三句话不离本行么?   他也许是看得透彻,所以能冷静分析。又或者只是过份单纯,反而能直指目标。但不管怎么样,他说得没错。   回避的方式,我已经试过了,失败得一塌糊涂。   我苦笑了一声,道:“曾经有个人说,沈渡是我的天堑,我永远都走不过来。”   白晓迟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会去接你。就像今天一样。风雨无阻。”   他的目光温柔,声音轻缓,手心里暖得就像三月天的阳光。   我心头跟着一暖,鼻腔却一阵酸涩,眼睛模糊起来。   我连忙抽了抽鼻子,板起脸来,“那要是下雪呢?你就不来了么?”   白晓迟笑出声来,再次握紧了我的手,“下刀子都去!”   结果我的眼泪还是没忍住,直接就滑落下来。   真是的。   在他面前哭过一次已经够丢脸了。   我索性伸住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让他看到。   白晓迟像被我突然的动作吓到,身体一僵,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最终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手抱了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靠在他肩头,情绪慢慢平复了,却依然不想松手。   白晓迟的腰很细,抱起来很舒服。   他才洗过澡没多久,身上有我的沐浴露的味道,混着衣服上淡淡的樟脑香,很好闻。   他身上的气息一丝丝从鼻端渗进来,像羽毛轻轻拂扫,若有若无的酥`痒,撩得人全身发热。   我搂着他,稍稍抬起了头,将唇凑近他敞开的衣领,轻轻印了上去。   我没有再动,微微闭上眼,感觉着紧贴着自己嘴唇的光滑紧致的温暖肌肤,以及其下跳动的脉博。   但白晓迟却轻轻战栗起来,伸手扶住我的肩,叫了声“七七。”   我抬起眼来看向他,轻轻呢喃,“你不想要我么?”   “想。”白晓迟微微有点脸红,点着头这样说,却伸手将我推开了一点。   我不解地皱起眉,抗议地用鼻腔发了一个音。   “七七你很美。”他这样赞叹,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头发,声音比动作更温柔。“我很想要你,很想抱你,但不是现在,不是今晚……”   “为什么?”我问。一面按住了他的手,侧过脸去,在他手心里轻轻亲了一下。   “别这样,七七。”白晓迟红了脸,低低道,“七七你今天晚上情绪太不稳定了,我不能在你心情波动这么大的时候做这种事,这太趁人之……”   我垂下眼来,轻轻打断他:“你觉得我是那种轻率不知羞耻的女人么?”   “不,不是这样,你不要误会。”白晓迟急急分辩,顿了一下,有点无奈地道,“……好吧,其实是我自己没有准备好。”   我皱了一下眉,看着他,“什么没有准备好?”   “……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总之今天晚上不行。”白晓迟的脸红到耳根,而且显然是真的急了,说话都不像平常温和。末了更直接将自己的手抽回去,低低道,“很晚了,七七你回去休息吧。”   这算什么咧?   我竟然在我自己家里被人下了逐客令。   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再呆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没为沈渡的事翻脸,难道要来为他不肯抱我吵架?   我也就只能道了晚安退出去。   这家伙到底在别扭什么?   他准备好做我男朋友,准备好一直跟我在一起,准备好排除万难越过天堑来接我,甚至准备好和我一起正视我和沈渡的过去,竟然没有准备好跟我欢·爱?   再单纯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相爱的男女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吧?   还是说……他是因为……没有经验?   我怔了一下,转身看向已经关起来的书房门,有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   这年头……竟然……还会有……这种年纪的……处·男??!!   老天啊,我到底捡到一个什么宝贝? 第 61 章   虽然被白晓迟嫌弃了,那晚我还是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安睡到天亮。   但其实还是醒得很早,被窗外的亮光晃了眼。   我皱着眉,揉着眼睛爬起来,走到窗前一看,原来下雪了。   昨夜的雨不知几时停的,现在外面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白得晃眼。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不由得有点兴奋起来,洗漱好换了衣服,就想拉白晓迟一起下去看。   结果一推开书房的门才发现他还没醒来。   这边的窗户朝向不一样,所以白晓迟好像完全没有受到积雪反射光线的影响,躺在那张小床上,微微蜷着身子,孩子般睡得正香。   我把声音咽回喉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他。   白晓迟的眼镜摘了放在枕边,长长的睫羽静静覆在白皙的脸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   我一直在用这个词形容他,但那并不是说他长得像女人,恰恰相反,这个人的漂亮不带丝毫脂粉气,像冬日初凝的冰晶一般干净,像是秋夜乍现的星光一般耀眼,他会让人觉得多看一眼也是一种冒犯,但却偏偏移不开目光。   在我的意识回来之前,我已经伸手拿了素描本和笔,坐在那里勾绘出了他脸庞的轮廓。   很久没有画画了。   手有点生。   但那不重要。   那一时间,外面的雪,昨夜的不愉快,以后的问题,统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此刻想画下他的睡颜的心情。   所以,用稍带滞涩的笔法,我很用心很认真地进入了绘画的世界。   回过神来时,白晓迟已经醒了,躺在那里没动,只是睁开了眼看着我。   我一惊,下意识就把素描本往身后一藏。   白晓迟笑起来,道:“七七,早。”   刚刚睡醒,他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清爽,稍微有点喑哑,却更为动人。   我不由红了红脸,轻轻道:“抱歉,吵醒你了。”   他摇了摇头,坐起来,道:“没有。七七你想画我的话,随时都可以,不用藏起来。”   我有点尴尬地轻咳了声,把素描本从身后拿出来。   白晓迟一面戴上眼镜,一面问:“我可以看么?”   我摇了摇头,道:“以后再给你看。”   他点头应了声:“好。”   我收好了画具,站起来,道:“我去给你拿个牙刷,你先洗漱,我去做早餐。面条你吃吗?”   白晓迟又笑起点,点下头,有点孩子气地回答道:“吃的。”   于是我也笑了笑,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白晓迟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回头看着他,他微笑着,轻轻道:“七七你认真画画的时候,非常可爱。”   我唰地红了脸,抿了一下唇就扭头出去了。      把新牙刷找给白晓迟之后,我去了厨房,洗手做饭。   一边煮着面条,一边准备煎蛋,顺口就大声道:“小白,你面里要加煎蛋吗?”   过了一会没听到回答,我探头看了一眼,见白晓迟已经走到厨房门口来了,没戴眼镜,手里还拿着毛巾,大概是洗脸洗到一半就过来。   我以为他是没听清我刚刚的话,笑了笑,又以一种服务生的口气问:“先生您叫的面里要加煎蛋吗?要几个?”   白晓迟居然没笑,反而皱了一下眉,“你刚刚不是这么叫我的。”   “我刚叫了什么?”我也皱了一下眉,回忆了自己刚刚那句话,我刚刚……好像顺口叫了他“小白”,虽然我一直觉得他网上网下都蛮小白的,但直接这么叫,好像的确是不太好。   于是我轻咳了一声,道:“抱歉,呃,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介意,我以后会注意的……”   白晓迟怔了一下,然后才笑起来,道:“七七你误会了。我不是介意。我是在开心。”   “诶?”我看着他,不解地眨了眨眼。   他走到我身边来,轻轻笑道:“七七你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叫我呢。”   ……想想的确也是。   明明跟他也没见几次,却可以自然地问“早餐要几个蛋”;但是明明是男女朋友了,我却从没有好好地叫过他的名字。   我们两个……这种既陌生又亲近的关系……也真是奇怪。   我也笑起来,道:“那你喜欢我叫你‘小白’还是‘晓迟’?”   白晓迟静了几秒钟,道:“都好。”   “还是小白比较顺口吧。”我说完顿了一下,微微一皱眉,“但是,好像叫小狗啊。”   白晓迟也跟着皱了一下眉,但很快便舒展开了,一本正经道:“汪。”   我噗哧笑出声来,几乎没拿稳铲子。   他站在那里,微微偏了头,有点得意地看着我。   ……到底得意什么啊!   我好不容易止住笑,道:“好了,别闹了,你到底要不要蛋?”   白晓迟点点头,“要。”   “几个?”   “一个就好了。”   “嗯。”于是我应了声,转过身去煎蛋。   白晓迟却并没有出去,甚至还上前了一步,走到我身边来。   “怎么了?”我微微侧过眼去瞟着他,问。   他稍稍眯起眼来,凑近我。   我下意识向旁边偏了偏头,皱了眉道:“小白你做什么?”   “别动。”他说,然后伸出手来捏住我的下巴,轻轻将我的脸扳向左边。   我怔在那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就跳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就会直接扑腾出来。   这小子搞什么?   昨晚上明明……我都那样表示了,他要把我赶出去。今天早上自己却又来碰我。难道他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准备好了么?   我这样想着,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脸上也瞬间热了起来。   但白晓迟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用毛巾轻轻在我右边脸靠近耳根的地方擦了一下。   毛巾柔软的触感滑过皮肤,微微有点凉。   我听见白晓迟轻轻笑道:“果然是弄脏了呢。”   我侧过眼,看到他手里那块米黄色的毛巾上有一团浅灰色的污渍。   大概是刚刚画画的时候手上沾了铅笔灰,又不小心沾到脸上了吧?我自己竟然没发现,顶着走了这么久,刚刚还误会人家……我顿时觉得自己脸上像有两团火在烧,也不敢看他,低低说了声“谢谢。”   白晓迟没有应声,修长白净的手指从我的下巴缓缓移上了我的面颊,柔声道:“七七你脸红的样子……真是可爱……”   他今天早上已经是第二次夸我可爱了。   知道他并不会刻意甜言蜜语讨好人,所以这种话由他说出口,才特别让人不好意思。   我越发羞窘起来,伸手拉下他的手,“你这人……”   才说得三个字,就闻到一股不太对劲的味道。   ——蛋煎糊了。   “哎呀,真是讨厌!”   我惊叫了一声,甩开他的手,手忙脚乱地去抢救那个煎蛋。   白晓迟就乖乖退开了一步,静静站在那里看我忙活。   但这个时候,光只是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我都不自在,连忙挥手赶人,“出去出去。做好了我叫你。”   “好。”白晓迟应了声,乖乖出去了。   我看着刚刚盛到碟子里那个焦黑的煎蛋,长长叹了口气,但嘴角却不由得向上扬起。   ……诶,真傻。      吃完面,我收拾好碗筷去厨房洗,白晓迟跟进来帮忙。   于是一边洗,我一边顺口问他今天有什么安排。   白晓迟像是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我本来也只是打算睡个懒觉然后去买几本书。七七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接过他洗好的碗擦干放好,一面道,“不如我跟你一起去书店吧。我也好久没有买过新书了。”   白晓迟看了我一会,没有说话。   我洗了手,道:“不方便一起去就算了。”   “不,不是。”白晓迟连忙笑着解释道,“我刚刚只是在想,要是你嫌我太闷了怎么办。”   想想如果他是去找专业相关的书,我的确插不上嘴也看不明白。我也笑了笑,道:“那我就去逛我自己的呗,约好地方等你就是了。”   白晓迟点点头,伸手过来牵住我的手,道:“那就一起去吧。”   于是我收拾好提上包,白晓迟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起出了门。      外面雪已停了。   积雪并不算厚,但白晓迟还是牵着我的手,一副担心我会摔倒的样子。   我倒是起了玩心,拖着白晓迟在小区的空地里玩雪。   他一开始微微皱着眉,好像有点排斥,但很快就放开了,比我还像个贪玩的孩子。   我们在雪地上写字,把树上的积雪摇下来落对方一身,堆形状怪异的雪人,笑得像两个傻瓜。   直到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我掏出手机来看,是老妈来的。   老妈问我昨天走的时候有没有淋到雨,后来怎么样。我自然回答她一切都好,老妈又夸了几句白晓迟。看起来她对白晓迟显然比对沈渡要满意得多。我也就应应诺诺地听着,心里也有些得意。   结果老妈在那边很开心地道:“既然他父母也不在了,现在一个人住,不过叫他一起来过年吧。”   我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   我一时没回答,老妈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有,”我不无埋怨地道,“老妈你不要突然做这种决定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那你去问他愿不愿意嘛。”老妈很理所当然地回答。   ……先问问我愿不愿意好不好?   但结果还没敢这么说出口,随便应了声,挂了电话。   我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白晓迟,倒是他自己很礼貌的走开了几步,我挂了电话才缓缓走过来,看了看我,微微皱了一下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我妈让我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那边过年。”   白晓迟怔了一下,伸手指向自己:“我?”   他傻乎乎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了笑,道:“我现在可只有一个男朋友,不问你问谁?”   白晓迟双眸一亮,但很快又迟疑下来,道:“但七七你……不喜欢去那里吧?”   “嗯。”我坦白地应了声,把我家的情况和最近两次去继父那边的经历告诉他,叹了口气,道,“其实说起来,我继父人不坏,对我也很好,但总是隔了一层。他的儿子媳妇也不是什么恶人,可能只是突然多了个妹妹,他们也并不适应。但我妈是那种思想很传统的人,尤其是春节这种时候,她总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团团圆圆,不想让我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过。我只有这一个妈妈,知道她是为我好,不想为这些小小的不愉快拂她的意,也想陪在她身边。可是呢……”我又叹了口气,无奈地一摊手,“不愉快总归还是不愉快。”   白晓迟静了很久,才轻轻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七七你真的觉得在那边过年很不舒服的话,我们去旅游吧?”   一起去旅游这种事,他之前也说过,但我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再提起来。不由得怔了一怔,然后才道:“可以吗?你有空吗?不是要值班吗?”   “我可以想办法调个班。”白晓迟道,“三四天假总是能排出来的。我们找个近点的地方去玩就好了。要去吗?”   我犹豫了一下。   他笑了笑又道:“你说得没错,不愉快总是不愉快,一直闷在心里也不是办法。总应该找途径渲泄掉。偶尔一次过节不在一起,想来伯母也应该不会见怪。何况有我陪着你,她也不会觉得你孤单冷清吧。”   我看了他很久,然后点下头。   “好,我们去旅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艺术来源生活……我倒真认识小白这种柏拉图性格的男生,人很好,温和细心,喜欢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十年了,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也快两年,每次的约会内容是骑自行车去看电影,吃饭,或者散个步,回家看碟。仅仅就是真的看碟。这男生坚持婚前X行为是对女生的不尊重和不负责! 也许你们会不信,我们知道的时候也不信,但他真的就这么做下来了。 第 62 章   于是那天我们没去书店。   我打电话给老妈解释我们要出去旅游过年的事,老妈倒也并没有反对,只叮嘱我自己在外面小心,要把握机会,和白晓迟玩得开心点。   也许比起我今年不能去那边过年,老妈更担心我能不能和白晓迟相处得好。   白晓迟这样好的一个人,我自己都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狗屎运能碰上。她对我没什么信心也正常。   白晓迟回医院去调了班。然后我们去了旅行社做了一下咨询,又上网查了一圈,当天下午就收拾好买了飞往F市的机票。   F市是有名的旅游城市,本身是文化古城,周围又有好些风景迷人的景点。   我们当天傍晚抵达,在F市逛夜市,住了一晚,计划第二天出发去杞明山登山赏梅花。在山上住一晚,看完日出回F市过年,然后再去渭坞游湖看古镇。   虽然预订了这些行程,但其实我们都很随意,上山的时候,也并没有一定要限时赶去金台寺看那远近闻名的梅花。一路缓缓走着随口聊天,不时为路边一块石头,一棵树,一句不知几时的前人题字驻足停留。   其实和白晓迟一起旅行,比跟沈渡一起适合我。   沈渡那家伙要么就什么计划也不会做,想到什么就直接半路拖着人折过去。要么就别的什么也不管,只看准了自己要的东西前进。   白晓迟不一样,这一路上看到的草木,听到的故事,甚至从我们身边吹过去的风,他都很享受。   他在享受的,是“旅游”本身,而并非一定要达到某个目的地,写下“到此一游”。   这一点上,我也一样。   我太懒了,既没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毅力,也没有灵光一闪就跳起来行动的激情,虽然因为我喜欢沈渡,所以只要跟他在一起,做什么都会开心,但对我自己而言,其实这种随意反而觉得更舒服。   白晓迟看起来也很开心,扶着一块山石,深吸了一口气,道:“果然还是早应该抽时间一起出来玩的。空气真好。”   “嗯。”我看着他,随口应了声,突然很后悔走得太匆忙忘记带相机。这样的美景美人,不拍下来多可惜啊。   “七七,以后我们每年都抽个空出来旅游一次吧……”   我掏出手机对着他准备拍照,于是白晓迟话没说完就直接伸手一挡,皱起眉来叫了一声:“七七。”   “诶?”我一怔,“你不喜欢拍照么?”   白晓迟摇摇头,坦然道:“不喜欢。”   “咦?”我眨了眨眼,“你可以接受做我画画的模特,倒不愿意拍照?”   他又皱着眉,道:“那不一样。照相这种事……总之……”   于是我收起了手机,走过去挽了他的手,问:“唔,那小白你的照片被人卖过多少钱一张?”   “已经是以前的事了——”白晓迟说到这里顿下来,有点惊诧地看着我,“七七你怎么知道?”   我“噗哧”笑出声来,“拜托,从中学到大学,贩卖美人照片这种事一直都有嘛……”   我话没落音,就见他脸色沉下来,连目光都变冷了,嘴抿成一线,几乎都要从“小白”切换回“白医生”了。我连忙将后面的话咽下去,拉了他的手道歉,“抱歉,我没有取笑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白晓迟做了个深呼吸,才再次皱起眉来,“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真的不喜欢那种事情。其实不光是照片的事,就好像……我比别人多花几倍的时间在学习上,争取门门拿优,老师们提起我,还是会说‘哦,白晓迟啊,那个漂亮的男生嘛。’我比别人多花几倍时间钻研业务,但医院里同事和病人说起我,首先提到的绝对不是手术成功率……”   其实白晓迟是一个自尊心很强又敏感的人吧?大概这也是他要给自己塑造出那样冰冷不近人情的形象的原因之一。但听他孩子气地抱怨这种事,我还是忍不住又想笑,怕他介意,连忙捂住嘴。   白晓迟无奈地看我一眼,道:“七七你想笑就笑好了。”   我笑了笑,道:“我明白这种被以貌取人,完全无视本身努力的感受。但人家至少在夸你,你不要这么在意嘛。刚刚的样子,很吓人哩。”   “抱歉。”白晓迟的语气这才软下来,叹了口气,“我宁愿不被这样夸啊。或者我早该在自己脸上划一刀才好。”   “千万不要。”我伸手抱住他,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呢喃道,“你现在的样子,我可是喜欢得很呢。”   白晓迟微微红了脸,半晌才张开双臂回抱住我。   他脸红的样子很可爱,我忍不住又使坏地在他下巴上轻啄了一下。   白晓迟收了收手,搂紧我的腰,凑在我耳边轻轻问:“七七你这是在勾引我么?”   ……看这个人。   不愧就是精英人物吧?学习能力真强。   前天还会把我从房间里赶出来,刚刚还会脸红,这就学会反击了。   我一时间有一种自己正在迅速将一块纯净水晶染黑的罪恶感,于是轻咳了一声,从他怀里挣出来,一本正经道:“才不是呢。这是贿赂!”   白晓迟一皱眉,“贿赂?”   我再次掏出手机来,“让我拍张照?”   白晓迟无奈地看着我,“七七……”   我很正经地道:“之前有个医生跟我讲,如果不能正视自己的病灶的话,它就会恶化。一定要……”   我还没说完,白晓迟就笑出声来,笑了一会才竖起一根手指来,“只拍一张?”   “嗯。”我笑得阳光灿烂地点下头,然后一路上用手机明里暗里拍了无数张。      回到F市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   我们想住的那家酒店竟然只剩一个房间。   我皱了一下眉, 白晓迟问:“要不要去别家看看?”   服务员解释说,现在旅游过年已经变成了一种新时尚,其它酒店也差不多。   她这么说显然八成只是不想我们去别的酒店,但我才爬完山回来的确也有点累了,也懒得再去找合意的酒店,索性直接道:“算了,一间就一间吧。”   白晓迟看了我一眼,微微有点脸红,但只是掩饰地抬手扶了扶眼镜,什么话也没说。   ……怪不得老话说“学好一世,学坏一瞬”,看看这现成的例子。   服务员将我们领到房间,我放了包去洗手间,白晓迟在外面说他出去一下。我随口应了声,稍作梳洗,然后躺在床上睡了一会。   我并不是那种在坚持锻炼的人,这趟旅行虽然说走得随意,但比起我平常来,运动量还是大得太多。所以一沾枕头,我就真的熟睡过去,连白晓迟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发现。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缓缓削着一个梨。   原来他刚刚出去买水果了么?   我也没起来,伸了个懒腰,直接在床上打了个滚爬向他那边,看着他削梨。   其实我才一动他就看过来了,也没说话,等我这一系列动作做完,才轻笑了一声,道:“七七你真像一条大懒虫。”   “是啊。我就是一条大懒虫嘛。”我说,“你现在后悔不想养我还来得及哦。”   “不后悔。多久我都养着你。”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温柔的宠溺,伸手把削好的梨递给我。   我接过来,就趴在床边咬了一口。   白晓迟拿过另一只来削,一面道:“我刚刚在外面看到宣传,说今天晚上中心广场要举行烟花大会,我们一起去看?”   “好啊。”我随口应着,“但是,人家日本漫画里烟花大会都是夏天,怎么F城是冬天?”   白晓迟又笑起来,道:“七七你睡傻了么?今天是除夕啊。”   我一怔。   是呢,已经除夕了。跟白晓迟在一起,我甚至都忘记了时间。   以往这个时候,我应该在继父家,带着礼节性的微笑,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吧?哪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的学懒虫爬?   心头一暖,我直接就跳下床,往白晓迟怀里扑过去。“小白,有你在真好。”   白晓迟吓了一跳,直接把手里的梨和水果刀一齐向旁边一放,几乎同时叫道:“七七,小心。”   水果刀跌在桌上的声音让我怔了一下,然后才记起白晓迟刚刚在削梨。   我刚刚的动作……的确是太危险了一点。多大的人了,竟然还会一激动就犯这种低级错误!   “对不起,我一时……”我连忙道歉,一面拉起他的手来看,“你有没有受伤?”   如果害他伤到要上手术台救人的手,我可就真的罪孽深重了。   白晓迟则一把将我从地上抄起来,抱回床上,道:“地上凉,光着脚别下来。”   我再次拉起他的手仔细检察,确定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再一次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太莽撞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谁说我没事?”白晓迟说。声音是面对我时难得一见的严肃。   我一慌,抬起眼来看着他,“哪里?对不起,我……”   我话没说完,白晓迟拉起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让我感受他剧烈的心跳。   他看着我,低低道:“我快被你吓死了。我手里那可是刀,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我抿着唇,低下头又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白晓迟揽过我,紧紧抱在怀里,叹了口气,然后才轻轻道:“七七,你可以夸我,可以骂我,可以给我画像,可以给我拍照,可以勾引我,可以贿赂我,但是……请一定不要在有这种危险的时候做,好不好?”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板起脸来,“小白你学坏了!”   他看着我,目光有点躲闪:“呃……”   我继续板着脸道:“最近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也就只有半天而已,你见了什么人?看了什么书?谁教了你奇怪的东西?”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道:“七七你会紧张我,我很开心。”   想想刚刚的情况,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道:“是我害的嘛。我刚刚太高兴,有点得意忘形了。万一……等一下。”我停下来,再次抬眼盯着他,这小子会转移话题了!一个人学坏的速度到底会有多快?   我咬了咬牙,哼了一声,“小白你果然学坏了。现在什么世道啊,明明单纯得像小狗狗一样的家伙,放出去半天就学坏了……”   白晓迟笑起来,搂紧了我的腰,“那你一辈子把我栓在身边好了。”    第 63 章   除夕之夜。   我和白晓迟在F市的中心广场和无数陌生人一起守着大屏幕一边看春节晚会一边等着新年倒数和放烟花。   第一次在外面过年,而且是跟这么多人一起。我很兴奋,仰着脸看着广场上巨大的电视屏幕。   白晓迟将我的手握在手心,插在自己的衣袋里捂着。   电视上的春节晚会已几乎进入最□的部分,我忍不住要伸出手来鼓掌,但是白晓迟并没有松,我扭头看向他,才发现他这时并没有在看节目,像是在看前面的某个人。   “怎么了?”我问。   “你看那个人。”他伸手指了指,“好像是沈渡。”   我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的确很像是沈渡。   我张了张嘴,但是没能叫出声来。   事实上,周围这么吵,我觉得就算我叫出来,那边的人也未必能听得到。   但是那一瞬间,却好像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嚣起来。   说不上是惊是喜,只是翻江倒海般激动,但脑海里却乱成一团。   真的是沈渡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他?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看到他?   白晓迟看我一眼,道:“我们过去?”   我迟疑了一下,他已拖着我向那边走过去。   我一步也迈不动,脚下就像是灌了铅,生了根。   所以白晓迟只走出一步,便停下来,回头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这个时候,我走过去要怎么样呢?   白晓迟这个笨蛋,虽然他说过我应该要正视沈渡的问题,不能回避,可是……在这种时候,将我带去见他……算什么呢?   幸好这时前面那高大的男人转了一下身,露出半张脸来。   ——不是沈渡。   于是我长吁了一口气,道:“不是他呢。只是后面看有些像而已。”   白晓迟向那边看了一眼,点点头,退回我身边。   我又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刚刚紧张得连指尖都在颤抖。   白晓迟当然也感觉到了,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低头看着我,问:“你怕见沈渡?”   我又做了个深呼吸,犹豫了很久,决定还是实话实话,于是轻叹了声,道:“我怕如果真的是他,我也许会忍不住想跟他走。”   白晓迟看了我一会,笑了笑,松了手。   我垂下眼来,心缓缓沉下去,忍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也许真的让齐墨说中了。不管怎么样,就算白晓迟心胸再宽大也好,他对我这样好,又怎么可能容忍我依然这么对前一段感情拖泥带水,念念不忘。   但我一口气尚末叹完,便整个人被白晓迟抱住。   他搂紧了我,在我耳边轻轻道:“我不会让你跟他走的。”   我怔住。   他继续道:“你伤心的样子我已经见识过了,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就算七七你会怪我我也一定会拖住你的。”   他这样说,声音轻缓,夹在周围的喧闹里,几不可闻。   但是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魔咒,一字一字刻进我心底最深的地方。   也许我的确永远都忘不了沈渡,就算是沈渡不要我,他依然是我生命里浓墨重彩永不磨灭的那一笔。   但是现在抱着我的这个人……   这个说“你在哭吗?”的人……   这个说“我想抱抱你”的人……   这个说“让我们一起努力相爱”的人……   与白晓迟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涌上了心头。若说沈渡是我的茧,那么,白晓迟也许就是我的阳光,我的雨露,他种种带点傻气的体贴与温存让我看到了外面明媚的春光,让我有了破茧的勇气。   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地回抱他,一面轻喃道:“好的。你拖着我吧。只要你还肯牵着我的手,我就哪里都不去。”   白晓迟一手搂着我,空出另一只手来,牵住我的手,十指交握,扣紧。   “我不会放的。”他说。   “嗯。”我点了点头,亦握紧了那只手。   快到午夜了,周围的人开始跟着电视里的主持人高声倒数。   新年钟声响起来的时候,远处的烟花同时升上了夜空。   白晓迟在响亮的钟声和熣灿的烟花背景里向我道:“新年快乐,七七。”   “嗯,新年快乐。但拜年的话,是不是应该说恭喜发财?”   他笑起来,搂紧我,道:“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万事如意。”我跟着这么说,靠在他肩头,微微仰起头,看向夜空。   天幕被烟花染得五彩斑斓,一道道姹紫嫣红的光芒自我们身上闪过,虽然是寒冷的冬夜,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刚刚羽化的蝶,沐在柔和的阳光里,只待展翅。      虽然开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了要睡在一起的打算,但是看完烟花大会回酒店之后,看到那张唯一的床,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然后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气氛有点奇怪。   末了还是白晓迟先开了口,轻咳了一声道:“我去洗澡。”   我点点头,在床边坐下来,开了电视。   今晚这个时候,各个电视台都在放春节晚会,偶尔中间夹着一两个在放电视剧,也并不是我感兴趣的。其实是我并没有什么看电视的心思,无非只是想找点事来做而已。我靠在床边,拿着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地换下去,也不知换了两轮还是三轮的时候,听到浴室的门轻轻一声响。   我手一颤,遥控器直接就掉到床下去了。   我叹了口气,一边弯腰去捡,一边暗自骂自己没出息,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的小处女,明明前几天还试图勾引过他来着,紧张个什么劲。   结果捡了遥控器一抬眼,就先看到一双腿。   白晓迟穿着浴袍出来的,祼着膝盖以下一截小腿,算不上健硕,但却也不如我想像中瘦弱,白皙,修长,均匀,比例完美。   我忍不住侧过眼顺着他浴袍的下摆就向上瞟去。   “七七。”白晓迟稍带急切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来,他伸手将我拉起来,一脸绯红,“你在做什么。”   不是疑问的语气。   他只是又害羞了。   我反而放松下来,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捡这个呢。”   他有点无奈地看着我。   于是我把遥控器扔在一边,道:“我去洗澡。”   洗完澡本来想跟白晓迟一样只穿着浴袍就好,但出去之后还是觉得有点冷,于是直接就跳到床上缩进被子里去了。   缩完才突然想到,我这样……会不会暗示邀请得太明显?   但是转念一想,反正都有要跟他那什么的想法了,明不明显有什么关系?何况,照他那种性格,万一突然又闹个什么别扭,暗示什么的,根本屁用都没有吧?   这样想着,我就坦然起来,靠在床头,抬眼去看白晓迟。   这才发现,他在窗边的小桌上倒了两杯红酒,手里还拿着酒瓶,这时也正怔怔地看着我。   …………   ……好像……我从浴室出来就直接缩到床上来这种举动……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中。   我也怔了一下,然后喷笑出来。   我们……还真是完全不配合彼此的安排。   白晓迟也跟着我笑起来,然后找出空调的遥控器,把温度又调高了两度。   我从被子里钻出来一点,向他伸过手:“懒得过去了,把酒端过来给我吧。”   “嗯。”白晓迟应了声,端着两杯酒走过来,坐在床边。   我接过酒,轻轻和他碰了一下杯,“新年快乐。”   他皱了一下眉,还是跟着说了声:“新年快乐。”   我又笑起来,抿了口酒,道:“抱歉,我大概……天生就没什么浪漫的细胞……”   “不,是我太笨了,只会老套的按部就班照章办……”白晓迟没说完顿下来,又红了脸。   我含了口酒,轻轻拉过他,凑过去喂他,等着他慌乱地咽了,又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他唇畔的酒渍,呢喃着道:“那么……这样的事情,在你的部和班里么?”   “七七……”他自喉咙深处吐出了我的名字,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的桌头柜上,又顺手将我手里的杯子一并拿过去,然后才伸手抱着我,吻上了我的唇。   不知道这是不是白晓迟的初吻,但他的紧张与生涩却丝毫不用置疑。   我靠在他怀里,放松了身体,微微张开了唇,伸出舌尖来邀请他,接引他,挑`逗他,一点一点的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彼此都有点呼吸不畅的时候,我们才结束了这个深吻。   白晓迟并没有离开我,依然搂着我,本来不知想做什么,将自己的额头抵上我的,结果却被眼镜挡了一下,然后自己怔在那里。   我笑出声来,向后仰了仰头,伸手摘下他的眼镜,放到枕边,还没说话,白晓迟已顺势压过来,食髓知味般,再次吻上我的唇。   温柔而轻缓的碰触,小心而细致的舔舐,然后是试探性的吸吮和纠缠。   他似乎也放松下来,并不像刚才那样紧张,动作却依然青涩。   但是,就是这样青涩的一个吻,竟然就轻易地将我的欲`望撩了起来。身体开始发烫,不知哪里涌上来的空虚,只想紧紧抱着这个男人,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才能填满。   我伸手勾着他,一起倒在床上。   白晓迟并没有抗拒,顺着我脸就细细密密亲下去。   他的呼吸拂在我耳畔,灼热得就像会烫伤人一般。我微微仰起脖子方便他的动作,一面拉起他的手伸进被子里面,放在自己腰间。   他的手稍微停了一下,抬起眼看了看我,我抬起头来,再次亲吻他。他的手便拉开了我浴袍的衣带,探了进去。   肌肤被男子温暖的掌心抚慰的快感让我轻轻呻吟出声。   这呻吟鼓励了他。白晓迟的手变得更加灵活起来,缓缓向上游移。   ……其实有些事情,是本能,是天性,根本就不需要人教。   我正要也将手伸进白晓迟的衣服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七七和小白这两只笨蛋的结合没有什么外因,双方对彼此也无所求,所以才会这样简单而甜蜜~ 感情就是这样,越单纯,越幸福…… 第 64 章   柔和的电话铃声在这种时候听来格外刺耳。   我怔在那里。   白晓迟也停下来。   ……搞什么嘛,谁在这种要命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早知道应该把手机关掉的。   我皱起眉来,完全不想理那个电话。   倒是白晓迟笑起来,道:“七七你先接电话。这么晚打来,说不定有要紧事。”   我又不是他,能有什么要紧事?   不过,不管打来的是谁,最好的确是有要紧事。   我气呼呼地抓过手机,白晓迟又笑了笑,在我耳边轻轻道:“放心,我又不会跑。”   我瞟了这个彻底学坏的家伙一眼,打开还在响个不停的手机。   电话是老妈来的,这大半夜的她打电话来,只怕真的有事。   我火气顿时泄了一半,连忙按下接听键:“喂。妈妈。”   白晓迟本来还靠在我身边搂着我没放,甚至连右手都还放在我胸口上。听到我叫这一声,连忙把手抽了出去,规规矩矩躺到一边。   我又好笑又好气地瞟了他一眼,但电话那边并没有声音,于是我又向电话叫了声:“妈?”   “七七……”老妈在那边只叫了我的名字,然后就泣不成声。   听到她那样哭,我这边哪里还有半点欲念,刷地就坐了起来,急切地问:“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她在电话那端只是哭。   “妈妈,你别哭啊。到底什么事?你好好跟我说。”我皱起眉,尽量放柔了声音。   但老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倒是那边依稀有人其它在说话:“阿姨您不要这样。”“我来跟七七说吧,阿芬你扶阿姨去休息一下。”然后电话那边就换了个男人的声音道:“七七,我是张明。”   为什么张明也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叫了声“大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爸稍早的时候心脏病犯了。现在在医院抢救,但是医生说,情况可能不太乐观。所以我们想还是应该通知你一下。”   张明的声音也有点喑哑,但显然比我妈冷静得多,三言两语把事情给交待了。   我愣在那里,呆呆的重复了一遍。“心脏病?”   他应了一声:“嗯。”   我本想问怎么突然就犯病了呢?又想问我妈现在怎么样,但想想还是直接道:“我马上回来。”   张明又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静了几秒钟才回过头去看白晓迟,本想跟他道歉,却看到他已经坐起来在穿衣。   我一时间也不知要摆什么表情,轻轻道:“抱歉。”   白晓迟伸手抱了抱我,道:“我去查一下今天晚上还有没有回去的飞机。”      我们坐了第二天最早一班飞机回去。   一下飞机就直接打车去了X大附属医院。   继父还在重症监护室,老妈和张明守在外面。老妈看到我,还是只叫了我一声,眼泪就又流出来。   老妈是那种很传统的女性,以前是一门心思都在我爸身上,但后来我爸病逝了。她好不容易又找到情投意合的人,自然也是一门心思对待继父,结果又这样……   我觉得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伸手抱着她,紧紧抱住。   白晓迟看了看我们,也没多说什么,站在监护室门口向里去。   我跟着看过去。   重症监护室里不让家属陪同,只有个护士坐在隔间里。但隔着透明的玻璃隔门,还是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继父一动不动地躺在当中的病床上,紧闭双目,脸色暗沉,吊着药水,身上还联接着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我本来觉得,我跟继父本身并没有什么感情,这样急切地赶回来不过是因为我老妈。   但亲眼看到他躺在这里,心里还是涌上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但白晓迟关注的重点显然是那些闪动着各种数据的仪器。他看了一会,便轻轻向张明询问继父的病情,末了轻轻问:“他的病历和这次的检查结果能让我看看么?”   张明犹疑地看了我一眼,他跟白晓迟只见过一面,继父那时盘问白晓迟的时候他也不知有没有在场。   我有心为他解释,但是只说了句“小白是医生……”就顿下来。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科的医生。   白晓迟自己轻轻接了上去,道:“胸心外科刚是我的主攻方向,如果了解具体情况的话,也许我可以给点建议。”   张明虽然还是一副不太信任他的样子,但还是带他去旁边的医生值班室找继父的主治医生。   我想他现在大概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只要是浮着的东西,哪怕是根稻草,也会捞一捞。   我陪着老妈依然等在重症监护室门口。   老妈靠在我身上,断断续续道:“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昨天白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发病了呢……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醒来,如果万一有个好歹……”   “不会的。”我不知应该如何劝慰,半晌也只能搂着她,柔声反反复复道,“不会有事的。”   没过一会张昊过来了,一股饭菜的香味从他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里传出来。他之前大概是出去买饭了。   张昊看到我,先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打招呼:“七七你回来啦。”   我也跟着点了点头,叫了声:“二哥。”   他又问:“大哥呢?”   我向医生值班室那边指了指,他应了声,将装着饭盒的袋子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叫我们先吃饭,自己也去了医生值班室那边。   现在这种时候,我哪里有什么心思吃饭,老妈就更不用说了。   我偏过头,跟着向医生值班室那边看过去。   张昊推开了门,我才听到白晓迟的声音传出来,“……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及时手术?”   “你也看到了……这个位置……如果搭桥的话,至少要三个,甚至以上。这样的手术……我们医院……设备和技术……实在没什么把握。家属的意见……所以暂时采取了保守治疗。”   回答的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言辞间像是有些为难,声音也比较低,中间有些词有点听不太清。但意思也不难猜就是了。   心往下一沉,我忍不住皱了眉,轻轻叹了口气,将老妈抱得更紧一点。   老妈显然也已经听见了医生的话,没说什么,但眼泪又涌出来了。   我掏出纸巾来帮她擦,一边轻轻道:“妈妈你别这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老妈没有答话,只是哭。   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语言如此贫乏,搜肠刮肚也再找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坐在那里,紧紧抱着她。   这时又听到白晓迟道:“他这个情况是复杂了一点,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你们这样就放弃,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那中年男子道:“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是医生,你不会不明白,其实说到底,要不要做手术,还是要家属来决定,尤其是这种成功率极低的手术……我看你们还是自己商量清楚看到底怎么办吧。”   看起来,这边的医生不但几乎已经放弃了治疗,甚至根本连什么责任都不想担。   白晓迟和张明张昊一起从医生值班室出来之后,又去重症监护室门口看了一会,然后转过身来,向张明张昊兄弟道:“转院吧。”   张明一怔,“什么?”   白晓迟道:“你们刚刚也听到了,这里根本没有为伯父手术的条件。继续保守治疗的话,他可能就……”他看了我和老妈一眼,顿了一下,改口道,“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张明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也没有反驳,只是迟疑着道:“但是李医生说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可能还不到百分之二十……”   “那是在这里。”白晓迟道,“转到中心医院去吧,我来主刀。”   “你?”张昊睁大了眼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张明一把拉住弟弟,道:“如果照你说的进行手术的话,能有多大的把握?”   白晓迟沉吟了几秒,才道:“五成。”   张明皱起眉来,重复了一次,“五成么?”   白晓迟点了点头,道:“情况跟伯父差不多的手术,我只做过三台,不敢托大。手术风险肯定还是有……”   “我爸都这样了,你还让我们把他搬来搬去,车马劳顿,你还照样不能保证治好?这不是废话吗?”张昊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十分不满。   白晓迟也没恼,依然淡淡道:“是的,我不敢保证。但是如果你们再在这里耽搁一天,就只怕连五成把握都没有了。”   一边是无奈等死,一边是生存希望,这0和50%的选择题,若是我,怎么也会选后者拼一拼。   但躺在那里的并不是我自己的亲生父亲,我却不好开口。   张明倒是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我正在想我要不要表个态的时候,张昊已直接向白晓迟毫不客气地问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白晓迟看向他,缓缓道:“凭我是个医生。”   他的声音并不比平常高,清清冷冷,平平静静。但这句话说出来,却像是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   于是转院的事就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手机君是无辜的! 第 65 章   有白晓迟陪同,转院的事情迅速而顺利地办妥了。   继父到了中心医院依然住在重症病房。   白晓迟换了白大褂出来,俨然又是以往那位风姿如雪的冷淡医生。   他查看了继父的情况,冷静而果断地下了一系列的医嘱,末了向护士道:“让手术室那边先准备一下,这里检查结果出来没有问题的话,立刻就进行手术。”   护士应声记下,白晓迟犹豫了一下,又道:“你帮我给许医生打个电话,看她能不能来一趟。”   今天还是大年初一,想来大多数的医生也还在放假。   我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在想,之前他失约,是不是也是这样被人叫回来帮忙?   护士这次虽然还是点头应下,但却露出好奇的表情,又看了病人一眼才出去。   白晓迟转身走到我身边来,轻轻道:“一会他们会来推伯父去做术前检查,七七你就在这里陪着伯母吧。我去医生休息室偷会懒,若有事就来找我。”   他虽然故做轻松地跟说我去偷懒,但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心神不宁没怎么睡,他也就一直陪着我。接着就赶回来,也没能休息。平常熬一夜也许没什么关系,但他准备要为我继父手术,自然非得去睡一会不可。   我点点头,道:“你去睡吧。我不去吵你。”   他却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你过两个小时来叫我吧。”   我又点了点头,他才轻轻笑了笑,出去了。   老妈拉着我的手,喃喃道:“他会救世尧的,对不对?”   “嗯。”我应了声,道,“他会尽力的。他是一个好医生。”   “他一定能治好他的。”不知道是真的对白晓迟有信心,还是只为了让自己安心,老妈这么说着,抓紧了我的手。   但我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回应。   白晓迟说有五成把握,就是说,还有五成是他无法掌握的情况。   如果不行呢?   像继父这种,X大附医根本都不愿意做手术的病例,对他说一定能治好之类的话,压力未免也太大了。      过了两个小时,我如约去医生休息室叫白晓迟。看到有个女医生正站在休息室门口,手里拿着个文件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我走过去,她便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很年轻,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一头利落的短发,微微上挑的眼角让她的美丽中添加了几分凌厉的英气,看来更是魅力四射。   这是医院吧?   这真的是医院吧?   什么时候医院也变成了盛产美人的地方了?   有个白晓迟那样的还不够,居然还有一个这样漂亮的女人。   我看着她,不由愣在那里。   她倒是比我第一次见到的白晓迟和气得多,向我笑了笑,道:“这里是医生休息室,小姐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回过神来,连忙跟着陪了个笑容,道:“我来找白晓迟医生。”   她挑起眉来看了看我,道:“小姐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白医生正在休息,他下午还有台重要手术,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她这几句话说得还是很和气,但却隐隐有一种让我不太舒服的味道。   于是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但白医生让我这个时候来找他。我想他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他自己的安排,我还是应该听从比较好。”   她静静打量了我几眼,然后笑了笑,道:“是吗?原来是白医生的吩咐。抱歉,是我没弄清楚。”   她一面这样说着,一面敲响了休息室的门,提高了声音叫了声:“白医生。”   大概只过了几秒钟,就听到白晓迟在里面应了声,“请稍等。”   又过了一会,门才被从里面打开,白晓迟站在门内,已经穿戴整齐,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那位女医生直接就将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道:“检查结果出来了。”   “有劳。”白晓迟接过去看,一面道,“多谢许医生能过来,辛苦了。”   是他平日的冷淡口气,听不出喜恶。   女医生笑起来,道:“真是的,师兄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啧,原来还是师兄妹。   原来这就是之前白晓迟让护士打电话叫的许医生。   怪不得我之前会觉得有不舒服的味道。怪不得护士当时会有那种表现。   看看这一对站在一起,显然就是金童玉女一对璧人嘛。   心头不舒服的感觉愈加强烈。   我吃醋了!   意识到这一点让我自己有点意外。   原来我并不如一直以来自以为的那么豁达。   以前跟沈渡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这种情绪,是因为了解沈渡。知道他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他跟我在一起就不会看别的女人一眼,若是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嫉妒也是没用。   而齐墨跟苏珊的事情,则是我自己完全没有上心。自己不在意的人,又怎么会嫉妒。   但这次……   只是看着他们站在一起,我心里就像有把火在烧,又像有千万根钢针在刺,让人抓狂的郁闷。   但我站在那位许医生后面,并没有出声,只是带着点笑容看着他们。   白晓迟看完了检查结果,才抬起眼来,淡淡道:“让你在假期赶过来,道谢是应该……”他的声音突然一顿,目光越过许医生的肩落在我身上,就变得柔和起来,跟着就上前一步走到我面前来,轻轻道:“七七你几时来的,怎么也不说话?”   “刚刚。”他的态度转变抚慰了我,我笑了笑,“看你们有正事在忙。”   他又扫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文件夹,微微皱了一下眉。   “不乐观是么?”我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垂下肩来,轻轻道,“没关系,尽人事听天命,尽力就好……”   白晓迟轻轻笑了笑,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对我有点信心。”   我抬起眼来看着他。   他又笑了笑,道:“那么,我去工作了。”   我点点头,拉过他的手,低头在他手心里亲了一下,轻轻道:“加油。”   白晓迟看着我,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缓缓将那只手攥紧,郑重得就好像握着一个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然后向我点了点头,便向护士站那边走过去。   许医生被晾在一边也没说话,这时才跟着走过去,但却在我面前停了一下,再次上下打量我。   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异和敌意。   我很坦然。   没有想跟她针锋相对的玩对视,但也不想躲闪回避,就那样平静的让她看。   结果她还是勉强向我笑了笑,走了。   我看着她走远,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晓迟果然是个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笨蛋,他甚至没为我们做介绍。      这是一台漫长的手术。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不时看一看时间,算一算继父被推进手术室多久了。但慢慢就连算都懒得算了。   老妈坐在我身边,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也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念诵佛经。   张明也坐在那里,双手抱胸,双眉紧锁。   张昊则背着手不停在走廊里踱步,从那边走到这边,再从这边走到那边,间或停下来从手术室紧闭的门缝里往里张望。   直到张明沉声喝叱了一句:“你给我安生点坐下来行不行?”   张昊转过头来,也皱着眉:“怎么安生得下来?也不知老爸在里面怎么样。那个白医生看起来毛都没长齐,谁知道到底靠不靠得住……”   张明重重咳嗽了一声。   张昊顿住了自己的话尾,看了我一眼,也轻咳了一声,道:“我去外面抽根烟。”   张昊出去之后,张明才叹了口气,轻轻道:“抱歉,七七。”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回话。   我心里也不见得比他得有底。   虽然白晓迟说我要对他有点信心,但这种时候,真的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不记得手术到底做了几个小时,手术室上面的灯终于从红色变成了绿色的时候,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   那边灯一跳,张明张昊兄弟几乎立刻就跟着跳起来跑到门边。   我连忙也扶着老妈跟过去。   不一会门就开了,白晓迟从里面出来,还是一身手术时的绿袍,脸上有几分疲色,但表情却很轻松,看了我们一眼,淡淡笑道:“手术很成功。”   我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长吁了一口气,老妈甚至当时就跪到地上,双手合十地叩拜:“谢天谢地,谢谢菩萨,谢谢医生……”   张明张昊兄弟也激动地跟着向白晓迟道谢。   白晓迟连忙摆手推辞,一面说一会护士会送病人回监护室,今天观察一晚,没什么事的话,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正说着继父就被推了出来,张家兄弟和老妈都赶紧跟了过去。   我落在后面,看着白晓迟,一时只觉得有千万句话想跟他说,却不知如何表达,末了只哽咽着说了句“谢谢你”,一面伸手想抱他。   “我应该做的。”白晓迟伸手阻了我一下,一本正经道,“照我们医院的规定,是不能收受病人家属的贿赂的。”   ……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我们在山上的玩笑了。   我依然伸手过去抱住他,微微仰起头来,道:“那要是医生家属呢?”   他一怔,修长的眉挑起来,连眼睛也似乎亮了一亮,但却静了几秒之后才道:“……那样的话……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我笑了笑,还没说话,他已伸手托住我的头,直接吻上了我的唇。   ……   我一面回应他,一面忍不住想,病人家属和医生家属的待遇差别真大。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仔们都会尿床哟~真的! 第 66 章   白晓迟后来还是因为这个吻被院长叫去谈话了。然后他就跟院长解释说我是他未婚妻。   这个消息在医院里迅速传开。   我知道之后,虽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但是却并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心里反而甜滋滋的,像吃了蜜一样。   继父的手术很成功,第二天顺利的搬回了普通病房。   我和张明张昊兄弟轮流守到上午,确定他的情况稳定之后才回去睡了一觉,再回医院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老妈正用小勺子喂他喝水。   既然继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老妈的注意力自然又放回我身上来了。   昨天我和白晓迟在手术室门口拥吻的事,她当时虽然没有注意,但之后显然也听到了“未婚妻”的传言。不过她对白晓迟的印象本来就好,加上这次继父的事情,对他更加赞不绝口。对于我们的“私订终身”,她自然一点意见都没有,甚至直接催我等继父出院就把婚结了。   虽然我的确不介意嫁给白晓迟,但也没有这么急的道理吧?   我有点乏力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问:“张伯伯可以吃东西了吗?”   “之前晓迟来看过了,说他清醒之后,可以适量吃点清淡的流食。”   老妈叫白晓迟的名字时非常自然,就好像从来没拿他当外人一样。我反而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谁,轻咳了声才道:“要不我回去给他熬点粥?”   “不要一说到结婚就给我打哈哈。”老妈一眼就看出我的企图,果断的将话题拉回来。“难得遇上这么好的男人,又真心待你,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我继续乏力地叹气,“什么时候结婚,总要让我和小白商量一下吧?他父母虽然不在了,但也有亲戚朋友,同不同意还不知道呢,您先不要急着操这个心。”   老妈静了一两秒,道:“也对,晓迟还有两个姐姐是吧?什么时候请出来见个面吃个饭吧。”   我随口应了声。   白晓迟虽然很少提到他姐姐们的事情,但能听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不错。姐姐们对他也很好,想来他真的想娶我那边也不会怎么反对。   我在意的反而是他那个姓许的师妹。   虽然看起来白晓迟不算太在意她,但她那个敌视的态度还是让我很不爽。   但当时没能问,后面又是手术,跟着我在这里守着继父,白晓迟也是一直等到他脱离了危险期才回去休息的。算起来比我还走得晚,现在自然也不好去打扰他。   索性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给继父熬了丹参粥,想了想又煲了锅鸡汤,一起带去了医院。   继父的病情稳定,人看起来也精神了很多。我寒喧了几句,把粥端出来让老妈喂他,略坐了一会便提着鸡汤去医生值班室找白晓迟。   现在还是假期,值班室也没什么人,只有白晓迟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书。   我轻轻敲了一下门。   白晓迟转过头看了一眼,连忙站起来,“七七你来了。”   “嗯。”我应了声,走过去将手里的保温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他闻了闻,皱了一下眉:“这是……”   “鸡汤啊。”我说,一面伸手将保温壶打开。   香味弥漫开来,白晓迟的眉头却皱得更紧,轻轻咳了一声,道:“虽然西医不太讲究忌口,但是伯父他胆固醇偏高,鸡汤这种东西还是少……”   我笑出声来,打断他道:“白痴,是炖给你喝的。”   白晓迟一怔:“诶?”   “还是说你也有什么问题忌口,不能喝?”我有点担心地问,早知道应该先发个短信问问他的。   “不,没有。”他连忙回答,像是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有点意外。”   “那就不用意外了。”我笑着将汤盛出来,递到他面前,“来,趁热。看味道合不合你口味。”   白晓迟接过去,喝了一口,轻轻道:“嗯,很好喝。”   “不要勉强恭维我,不然我以后再煲,还是得你自己受苦喝光哦。”   “是真的。我很喜欢。”白晓迟也笑了,坐下来缓缓的喝汤。   我也就拖了椅子在旁边坐下来,静静看着他,心头突然涌起一种满足感。   若是被齐墨知道,一定又会骂我没出息吧。   不思进取,不求上进,不过就是守着喜欢的人喝自己煲的汤,就满足得拿全世界来都不想换。   “咦,好香。”   打破这温馨的安静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我抬眼看过去,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正推门进来,他看起来大概只比白晓迟大一两岁,有点胖,脸圆圆的。他看了我们一眼,笑了笑,道:“原来是白医生躲在这里加爱心餐啊。真幸福。”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站起来,白晓迟也放了碗抬头打了个招呼:“李医生。”   “没事没事,你继续喝,不用管我。”李医生挥了挥手,坐到旁边的办公桌前,却又带着点暧昧的笑容回过头来看我,道,“这位小姐想必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医生家属’了吧?”   ……什么叫传说中的“医生家属”?   他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意识到,所谓“病人家属”和“医生家属”在只有我和白晓迟的时候,说出来指向性非常明显,但由别人再来转述一次……实在太容易有歧义了。   我愣在那里,刷地红了脸。   白晓迟则伸手将我往自己身边一拢,占有性和保护欲都表现得非常明显,一面淡淡道:“李医生喜欢开玩笑,七七你不要介意。”   “白医生真是小气,连个介绍都不做。”李医生笑了笑,向我伸出手,道,“李剑。”   白晓迟没回话,连眼都没抬,根本就不愿意开口的样子。   但人家怎么样也都是笑着在自我介绍,也不好把人家伸出来的手就那么晾在半空里吧。于是我也笑了笑,伸手去跟他握了个手,道:“花七。”   “花小姐是怎么看上白医生的呢?”结果这人跟着就甩出这样的问题。我看了白晓迟一眼,大概明白他为什么根本就不想我和这个人接触了。   我皱了一下眉,道:“李医生为什么这样问?”   李剑依然乐呵呵道:“花小姐不知道吧,白医生在我们医院,有个外号,叫‘终结者T-X’。”   我又一皱眉:“《终结者3》里的超级智能机器人?”   “对啊。漂亮、冷漠、无情,但是精确无比。”李剑笑眯眯扳着手指数,倒让人一时听不出褒贬。   我回头看了一眼白晓迟,笑起来,道:“很像哩。”   白晓迟垂下肩来,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七七。那是个女人。”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咦,原来你看过那个电影么?”   白晓迟抿着唇盯着我没说话。   李剑则大笑起来,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嘛。我还以为白医生你都听不懂我们的玩笑呢。”   他不是听不懂,也不是不会开玩笑,只是不想理吧?   “各人思想侧重的方向不一样吧。”我也笑笑,伸手挽了白晓迟的手臂,白晓迟也就垂下眼来,轻轻握了握我的指尖。   李剑又道:“我倒有点好奇,白医生这样少言寡语,到底是怎么追到花小姐的呢?”   白晓迟在我面前可是一点也不冷淡哩,但这些事也不适合在他同事面前说,我也就只是笑了笑道:“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说太多呢。”   白晓迟跟着就淡淡接了上去:“也没有对不相关的人说明的必要吧?”   ……嘶,这小子!   我扭头瞪了他一眼,怪不得他说跟周围的人没有深交。虽然我也不太喜欢人家交浅言深,但这样直接毫不留情的拒人千里之外,以后还要怎么个深交法?   我瞪着他他也一副很坦然的样子,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李剑倒像是早已经习惯了,圆圆的脸上依然笑眯眯的,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   我倒有点过意不去,歉意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他这种个性……一直以来也亏你们能忍得了他,早应该抓起来套麻袋打一顿,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李剑噗哧喷笑出来,竖起大拇指,道:“好主意!”   白晓迟低头看着我,委屈兮兮的样子,“七七……”   李剑笑道:“其实吧,我刚刚听说白医生有未婚妻的时候,吓了一跳呢。在想什么女人才能跟机器人一起生活。但现在看起来,花小姐真是有能把机器变成人的本事。我看我们医院这些小MM也都该输得心服口服了。”   他说到这里,我顺便就想起白晓迟那位师妹来了。   但有别人在场,也不好开口问,只好笑了笑,随意和李剑闲聊了几句,便告辞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白晓迟点点头,跟着要送我,我止住他,笑了笑,道:“不用送了,我去看看张伯伯,汤记得喝完哦。”   他又点点头。   于是我挥了挥手出去了。   才转过身就听到李剑的大笑声。   忍不住在想,要是白晓迟再惹到他,这人会不会真的把他抓起来套麻袋打一顿?    第 67 章   我其实一直有点在意白晓迟那位师妹的事,但一开始是因为要看护继父,后来又被白晓迟的同事搅了,我一连拖了两三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问白晓迟。   结果倒是那位许师妹先找上门来。   那天老妈有事离开了一会,张家兄弟也刚好不在,我在病房里照顾继父,等他们来替班。   许医生就在这时过来了。她站在门口看了我好一会,才轻笑着叫了声:“花小姐。”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也笑了笑,“你好。”   许医生依然微笑道:“我姓许,前几天我们见过面了。”   “我记得。”我点点头,就算没有白晓迟这层关系,那么漂亮的女医生想忘记也不容易。我笑了笑道:“不知道许医生今天来有什么事呢?”   她看了病床上的继父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也跟着皱了一下眉,道:“抱歉,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只怕走不开。如果你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的话,不如稍等一会,等我家里其它人过来了,我再去找你?”   她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便有点挂不住了。   我也懒得再理她,转身去看了看输液架上挂着的药水,又问继父要不要吃点水果。   许医生多站了一两分钟,大概自觉无趣,转身走了,连告辞的话都没说。   ……这样沉不住气的女孩子,大概会比苏珊好打发得多吧。   至于她想找我说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我的确是不喜欢跟人争斗,尤其是争风吃醋。本来我也不想在问清白晓迟本人的态度之前跟她私下有什么交谈,但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也不能一直躲着吧?   于是张明过来之后,我交待了一声,便真的出去找她了。   但许医生不在医生值班室,白晓迟也不在。   我的心当时就一紧,直接给白晓迟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里。   等了好几分钟都没回。   我就郁闷了,索性出去到护士站抓了个小护士问她白医生和许医生在哪。   这次的小护士倒很老实,乖乖回答她下午上班就没见过白医生,不知道在哪里,许医生的话,刚刚倒是看到往安全门那边去了。   我道了谢,跟着就往安全门那边走。      安全门没关紧,门缝里看不清外面的人,却可以看到一角翻飞的白衣。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如果……如果白晓迟跟许医生在一起的话……我这样跑过去……算什么?   觉得直接拉开门出去实在太蠢,但又不甘心这样回头走开。   我站在安全门后面,忐忐忑忑好几分钟,才发现门外很安静。   肯定是有人在外面,但从我到这里就没有听到有人说话。只是有一个人,还是两人相对无言?   我皱了一下眉,还是伸出手在安全门上敲了两下。   “谁?”外面的人开口问。   是许医生的声音。   “我是花七。”我应了声,伸手拉开门。   门外只有许医生一个人。   她靠在逃生梯的栏杆上,表情很不自然,手里还夹着一支抽到一半的烟。看她动作本来是大概想掐掉手里的烟,但在知道来的是我之后,又停了下来。   看到是她一个人躲在这里抽烟,我提着的心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但是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心里却又有另一种不舒服。   许医生轻咳一声清了下嗓子才问:“你来做什么?”   她已经试过恢复情绪了,但声音听起来还是有点哽咽的喑哑。   我暗自叹了口气,笑了笑,道:“许医生忘记了么?你之前来找我的时候,我说过等家人过来就来找你啊。”   “哦。”她随口应了声,扭过头去看着楼下,缓缓抽了口烟。   我也学她靠在栏杆上,没再说话,静静等着她先开口。   她也没让我等多久,便轻轻问:“你认识白师兄多久了?”   若从见面开始算,还不到十天吧?   就算从游戏里认识开始,也就几个月。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拣比较长的那个日子告诉她,道:“三四个月吧。”   许医生笑起来,道:“三四个月!呵呵,只有三四个月。”   她这样说着,笑声突然变得有点歇斯底里,“我认识他七年,他连笑都没对我笑过,你们只认识四个月,他却要跟你结婚!”   其实时间这种东西,到底算什么呢?   我几乎从生下来就认识沈渡,喜欢他的时间,又何止七年?但那又怎么样?   他想走还是一样会走。   或者,这就是没有婚姻的缘份。   我又笑了笑,道:“有些事情,大概真的不是时间能够决定的。”   “那是什么?”许医生的笑容甚至有些凄厉, “难道我爱得还不够么?”   我无言以对。   爱到什么程度是够?什么程度是不够?这种事情,哪里会有什么标准?   何况以我的立场,本来也不好说什么。   许医生笑了几声之后,自己又叹了口气,声音也低下去,“我呢,从小就很受欢迎,一直都被众星拱月般捧着,不管想要什么,只要一个眼神,就马上会有人去拿来放到我面前。”   这种事,不用她说我也看得出来。她本人漂亮不用说,看衣着气度显然也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当公主一般养大的。   “可是呢,从一见到他,我就满心满眼都是他,除了他,我什么都不想要。他不喜欢骄纵的女孩,我就改掉自己的脾气,他不喜欢依赖人的女孩,我就学着自己独立。他努力钻研医术,我就悄悄照着他的方向一起用功,只想和他站在一起,哪怕多一分一秒也好,但结果……他不但没有多看我一眼,反而每天都躲着我走。”许医生自嘲地笑了声,抬起眼来看着我,“你知道前几天他指名让我过来帮忙我有多开心多意外吗?结果更意外的还在后面。”   我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就像看到一个以前的自己。   原来每个爱上别人的女孩都这么傻,傻得可怜。   许医生继续道:“我从没有见过他那样温柔的看着一个人;从没有见他主动伸手碰过病人以外的女人;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让别人那样碰触自己。然后在手术室外面……我看到他亲你……”她顿下来,叹了口气,“你知道他把自己的工作看得多重要吗?你知道他把医生这两个字看得有多神圣吗?但是他竟然穿着手术袍亲吻你……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可是……”许医生在逃生梯的栏杆上掐灭了自己手里的烟,再次看向我,凄凄然道,“为什么?”   我依然说不出话来。   面对这样一个女孩子,我原本准备的那些锋利言辞根本就说不出口。   她的眼圈还是红的,却带着点淡淡的笑容看着我,“为什么他会选择你呢?你见过他在图书馆翻书时专注的样子么?你知道他碰到难题时眉头会皱得多深么?你为他擦过在手术中滴下的汗么?才四个月,你了解他什么?你知道些什么?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他迷上你呢?”   到这个时候,我才轻叹了口气,道:“你见过他给仙人掌浇水的样子么?”   许医生怔了一下。   于是我继续道:“你知道他被小鸡追着跑的时候有多蠢么?”   她睁大了眼看着我。   “你见过他为了等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一坐一晚上么?你见过他为了捍卫朋友,在根本没有胜算的时候冲上去说‘大不了就是一死’么?你见过他手忙脚乱被姜汤烫得满脸通红么?”我一气说下去,然后又叹了口气,“你这七年,到底又知道些什么?又了解些什么?”   这次轮到许医生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垂下肩来,道:“我能够理解你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但是也请你明白一件事。是的,我认识他不如你久,我也从来不敢说自己了解他,自己知道他的一切,但不管他是那个笨手笨脚的小白痴,还是精准冷淡的白医生,他都是我的未婚夫。我能够碰上他,能够与他相爱,是一种缘份和幸运。我会珍惜一辈子。”   许医生依然看着我没说话。   再怎么觉得她像以前苦恋沈渡的自己也好,再怎么可怜她也好,我也绝不可能把白晓迟拱手相让。   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推开安全门进去。   才走出两步,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来。   是白晓迟。   我连忙接通了电话:“喂?”   白晓迟的声音稍微有一点点急促:“七七你找我?”   我笑了笑,道:“没有,就问问看你在哪?”   “被叫去七楼会诊了,刚开完会出来。什么事?”   “没事,就想你了。”我顺口就这么回答。   他那边静了好一会才轻轻叹息:“七七……”   “你是我的。”   我这句话说得有点没头没脑,但他那里又静了一会,然后笑起来,竟然应了声。   “嗯,你的。”    第 68 章   因为我继父的关系,白晓迟的假期基本泡汤了。   他现在基本每天在医院里,忙得就像我们没见面之前那时一样。   而我忙过最开始那一阵,生活基本也算回到正轨。毕竟张明张昊兄弟轮流在医院看护,老妈也在,我也没有必要整天守在那里。   就算想多点时间跟白晓迟在一起,但他工作的时候真是一丝不苟,也没什么功夫搭理我。所以我差不多也就是每天煲了汤送过去,略坐一会,便自己回家,偶尔会等白晓迟下班一起吃晚饭。   晚上依然上网玩游戏。   结果那天一上线就被橙子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这么久不上来也不打声招呼,他们几乎以为我又消失了。   ……人还真是不能留下不良记录。   我只好连连道歉。   橙子又道:“我结婚时你答应的礼物还没给,不准赖。”   我一愣,指挥着游戏画面里的粉色包包头小剑侠绕着她走了一圈,无奈地道:“……看到没?我才二十多级,怎么可能打得到那些东西?”   橙子凶巴巴道:“不管。总之你答应的,在你送给我那些东西之前,都不准随便消失!”   ……原来她还是在担心这个。   我笑了笑,道:“好。放心好了,我还等着我结婚的时候把送出去的份收回来呢。”   “咦?”橙子像有点意外,“你要结婚?游戏里还是网下?和谁?”   本来只是顺口一句玩笑,橙子这么追着问,我倒是怔了一下。   虽然白晓迟口头定了婚约,我也没反对,但最近我们都没有提到LK里的事,更不用说起游戏里是不是要结婚,所以我也不太好就这么跟橙子说结婚的事。   结果我没说话,她又追问:“那瞬芳华终于开了男号吗?还是和一直跟着你那个小白?”   我又被她问得愣了一下:“……为什么猜是他们?”   “这还用猜么?”橙子发了个很鄙视的表情过来,“那瞬不用说,那个小白都能陪着你删号重来,怎么可能是一般的关系?”   ……是呢,其实早在那个时候,或者更早一点,白晓迟的心意已经表露无疑了吧。   我一时走神,橙子又在追问我到底要跟谁结婚,什么时候。   我打着哈哈敷衍了几句。   小姑娘打出很不满意的表情来。   我连忙道:“放心,不会瞒你,等我们商量好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她这才放开了这个话题,带着我出去练级。      第二天小楼就回来了。   她看起来脸色还不错,大概在家里过得还不错。   我这么打趣她的时候,她倒是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肚子,道:“不行啊,在家里过年吃胖了一圈,看看,我小肚子都长出来了,得减肥了。”   于是我顺手伸过去摸了一把,道:“要有点肉肉摸起来才舒服嘛。”   小楼打开我的手,一本正经道:“蕾丝边死开死开,我还要找个好男人嫁掉的,不保持完美身材怎么行?”   不知道方天航后来还有没有去找她,但是看她这样子,我倒觉得没什么问的必要了。   互相取笑了一会,小楼拿了些从家里带来的土产说要送去给小叶顺便蹭饭,我也就跟着去了。   这还是过完年我们第一次聚会。   小叶自然也很高兴,一番寒暄之后,顺口就问我:“旅行怎么样?”   我一愣,看着她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去旅行了?”   小楼也有点意外,“怎么七七居然会挑过年的时候出去旅行?”   “嗯。”小叶点了点头,“年前我去中心医院的时候,碰上白晓迟了,顺口聊了几句。他说你们准备去旅行。”   小楼一脸迷茫地看着我,“白晓迟是谁?”   我还没说话,小叶替我解释道:“七七的新男人,是帅哥哦。”   虽然我自己也对白晓迟说过“你是我的”之类的话,但是听到别人这么说,还是红了脸,几乎要跳起来,分辩道:“什么叫我的新男人啊。”   小叶回眸看着我,也眨了眨眼,“咦,还不是么?”   她这语气分明是……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冲到脸上,解释的声音却低下去:“不是那么回事啦……”   “难道他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小叶一皱眉,“难得七七都肯勾引他了,竟然都没成事?会不会那方面有问题啊?”   小楼惊叫了一声:“什么?”   我直接一头栽倒在桌上,“拜托,我哪有勾引他啊?”   “你都让他在家里留宿了,难道没有勾引过?”小叶明显一副“你骗鬼吧?”的表情。   ……好吧,那天我的确……   但是……白晓迟这个白痴,到底跟小叶聊了些什么啊!   想到这一点,我突然又抬起头来,盯着小叶,“原来‘勾引’之类的东西,是你教小白的!”   小叶居然很坦然地点下头承认了,又压低了声音,暧昧地道:“我还教了他一些别的哩,他有没有用?”   ……我总算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会那么迅速地学坏了。   看看我这些死党闺蜜。   小楼为一根油条把我卖给了齐墨。   小叶更好,什么好处也没有就能把我卖个干干净净。   长长叹了口气,我再次趴倒在桌上,乏力地道:“拜托,不要教人家那么奇怪的东西啦。”   “不管这些啦。”小叶凑过来,八卦兮兮地问,“你们的旅行到底怎么样?”   “还不就那样喽。”   小楼问:“不开心吗?”   “旅行是很开心啦……”   “那是小白在那方面的表现不尽人意?”   我叹了口气,把这两个满脸暧昧的家伙推开,道:“拜托,都说没有过啦。”   “不是吧?情投意合的孤男寡女一起旅行,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本来可能的确会有什么,但不是后来有突发事件嘛。   我又叹了口气,道:“没有。总之,小白他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是一只单纯的小处,你们不要再教他奇怪的东西……”   我话还没说完,小楼已经一口茶喷出来,“什么?这年头还有处`男?”   我抽了纸巾递给她,“我运气好,拣到一个绝版。”   小楼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有没有照片让我看一眼?”   我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她自己看。   小叶也抽了纸巾来擦桌子,一面向我道:“那七七你就加把劲,直接把他拿下嘛。”   我皱了一下眉,微微红了脸,“呃……”   小叶道:“说真的。像他那种男人,要是跟哪个女人发生关系了,一定会负起责照顾到底的。你不加把劲,要是让别人抢了先,到时你哭都来不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用太害羞啦。”   我轻咳了声,转移了话题道:“你那天去医院做什么?”   “没什么……陪未来婆婆去开点药……”   小叶话还没说完,小楼已经握着我的手机在啧啧赞叹:“这个人真漂亮。七七你到底在哪里捡的?带我去啊,我也要捡。”   小叶卟地笑出声来:“对啊,只剩你了,快点去捡一个。”   我也笑起来,道:“网游里捡出来的。”   小楼怔了一下,“就是之前有一天我说看到他在楼下的那个人?”   我点了点头,“还是后来那天放我鸽子的家伙咧。”   小楼静了半刻,然后抓住我的手,一本正经道:“七七,今天回去就帮我装上这个游戏!”    第 69 章   虽然小叶说的时候,我有点不太好意思,但后来自己再想起来,倒真的有点担心起来。   像白晓迟这样的男人,虽然说可能轻易也不会和别的女人怎么样,但凡事都难保有个意外吧?   何况还有个许医生那样的美人天天在他身边晃悠。   他当初会为我对沈渡的感情感动,要是知道自己身边有个女人以丝毫不亚于我的痴心喜欢了他七年,又有哪个男人能真的完全不为所动?   他每天顶多跟我打几个电话发几条短信最了不起一起吃个饭散散步,那边可是每天超过八个小时的亲密接触!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擦枪走火呢?   一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像有什么在七上八下的挠,实在不是滋味,直接就找了个借口走到外面去给白晓迟打了个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声音带着点温和的笑意:“七七。”   “嗯。”我应了声,问,“晚上有空么?”   “有的,什么事?”   “一起吃饭吧。”我顿了一下,轻轻道,“有礼物要送你。”   “咦?”他像是有点意外,“为什么突然想送礼物给我?”   这个笨蛋,哪里还有人要这么问?我有点郁闷,道:“……就当是生日礼物吧。”   “我的生日?还有好几天呢。七七你记错了吧——”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我很乏力的直接打断他,道:“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晚饭?”   “要。”他这次倒没有废话,道,“七七你在家里么?我下班来接你?”   “不,我一会还要出去,我去医院等你吧。”   “好的,到时候见。”   “嗯。”我点头应了声,挂了电话。   小楼要留在小叶这边吃晚饭,我说有事提前走,她们也没有留我,反而一脸暧昧地笑着叫我加油。   显然我刚刚去做什么她们都猜得一清二楚。   我微微红了一下脸,也没多说什么,就先回去了。   到家先把那天画的白晓迟的睡颜找出来,然后洗了个澡,从里到外的换了一身,特意穿上了一件性`感的蕾丝内衣,认真的化了妆弄了头发,照了照镜子觉得没什么破绽之后,便带着那张画出门找相熟的店裱起来配了个框,再包得漂漂亮亮的。   这些事情做完,看看时间白晓迟也差不多应该下班了,便去了医院。   还是先到继父病房问候了一声,老妈上下打量我几眼,就笑起来,暧昧地问:“晚上要和晓迟约会?”   我也没否认,就轻轻点了点头。   结果已经能靠着枕头坐起来的继父也笑起来,说那小伙子不错,连声催我快去,别让人家等我太久。   说起来白晓迟这傻小子还真是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里,不管是我的朋友还是家人,统统都倒戈了。大概只要他开口,这些人只怕连我小时侯尿床的照片都很乐意提供给他。   我心里也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无奈,只好应了声,出去找白晓迟。   白晓迟已经换下了白大褂,正拿着手机打电话,看到我过来就放下了,迎过来道:“七七你来啦,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嗯,”我笑了笑,“可以走了吗?”   “可以。”他转身去拿了包,顺手提过我手里的纸袋,和我一起出去。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但目光不时悄悄向我身上瞟。   “我怎么了吗?”等电梯的时候,我索性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微微仰起脸看着他问。   白晓迟犹豫了一下,才轻轻道:“七七你……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想想看从我见面到现在,我好像的确没有在他面前化过妆。   于是我笑了笑,又问:“有什么不一样?看起来是好还是差?”   “说不上来好坏啦。”白晓迟也笑了笑,“七七你今天很漂亮。”   听到他这样夸奖一句多不容易啊。但我还没甜蜜完他又低下头来,在我耳边轻轻道:“但我还是比较喜欢闻你本来的味道。”   ……   就是说我这一番功夫完全白费了嘛。   我有点沮丧,咬着唇瞪了他一眼。   他怔了一下,“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   我闷闷地叹了口气,明知道他在这方面是个白痴,我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电梯到了我径自先走了进去,白晓迟迟了一步才跟上来。   电梯里本来已经有几个人了,其中有两个穿护士服的女孩,见到白晓迟进来便叫了声“白医生”,一面往旁边让了让。右边那个圆脸的姑娘还悄悄红了脸。   这小子还真是不管在哪里都受欢迎。   我不由得轻轻撇了撇唇,白晓迟显然是看到了我这小动作,轻轻笑了笑,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   他这一笑,那边的小姑娘头上几乎就要开始冒粉红色的心心了,幸好另一个护士拉了拉她,目光往下一瞟。她跟着看了看白晓迟握着我的手,然后目光移到我脸上,轻咳了一声,又往那边角落里移了一步。   这时我才深刻地体会到小叶说得没错,真是一点也大意不得。   出了电梯我便在白晓迟手上掐了一下,狠狠道:“不要给我随便乱放电!”   他非常委屈地看着我,“我哪有放什么电?”   “你还说没有……”我瞪回去,但是话没说话又停下来。是的,他刚刚会笑,其实是因为我在那里。我的确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白晓迟却并没有在意的样子,依然拉着我的手,轻轻道:“七七你今天的确不太一样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原来他说不一样是指这个,倒是我自己误会了以为他是指我化没化妆。   我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拉着他去外面等车。   白晓迟微微一皱眉,唤了声:“七七?”话尾的音调有点上扬,带着点询问的意思。   我抬眼看了看他,索性坦白道:“我在吃醋啦,笨蛋。”   白晓迟一怔,然后笑起来,握紧了我的手,道:“一点由来都没有,你吃哪门子醋?”   我哼了一声,“你周围那么多色眯眯看着你的女人,难道我还不能吃个醋?”   “那我以后上班都戴着口罩好了。”白晓迟笑着这么说,顿了一下声音低下来,道,“七七你不用担心啦,这么多年都没事,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这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问题。你不要小看现在的女人,何况还有你那个漂亮的小师妹……”提到许医生,我自己反而停下来。   白晓迟皱了一下眉,“小师妹?谁?”   “就是那个许医生啊。”   “哦,她啊,她怎么了?”   白晓迟的语气很自然,就好像提到完全不相干的路人甲乙丙。   我歪了歪头,看着他,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很好啊,聪明好学,医术也好……”白晓迟说到这里自己停下来,看着我,眨了一下眼,又笑起来,“七七你不要多心啦。”   这不是我多不多心的问题吧。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白晓迟已伸手拦下了一辆空车,为我拉开了车门。上去之后,又问我:“去哪里?”   我说出了计划要去的店。   白晓迟点点头,让司机开车,然后才道:“那里我知道,离我家不远,味道也还好。”   就是因为离他家不远啊。   本来就打定主意今天要做点什么,现在小楼回来了,总不好把他带回去。但是想到这事,就觉得许医生还是像一根刺般横在我们中间。   我深吸了口气,索性直接问:“小白你知道许医生喜欢你么?”   白晓迟扭头看了我一眼,竟然很自然地回答:“知道啊。”   我怔在那里,睁大眼瞪着他:“你……”   “但是我拒绝了。”白晓迟连忙补充。   “什么时候的事?”我追问。   白晓迟稍微皱了一下眉,“很早了,几年前吧。”   ……想来也是,像许医生那样的人,喜欢谁怎么可能一直闷在心里不说出来?   也难怪白晓迟在让护士请她来帮忙手术的时候,要犹豫一下,其实就是不想给自己拒绝过的人什么希望吧?   但是……   我叹了口气,道:“那你知不知道她一直一直都还喜欢着你?”   这次他倒是静了几秒,才轻轻道:“……知道。”   我差点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看我都问了些什么蠢问题。白晓迟他是直接单纯,不会圆滑地和人相处,但不代表他蠢。   但是静了一会,我忍不住又问:“……既然你知道……她那样痴心长情地喜欢你……就没有感动么?”   白晓迟皱了一下眉,道:“这个……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只是,感情的事,并不是只要感动就可以的吧?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各方面都很好,我也很欣赏她,但是也仅仅只是欣赏而已。和她在一起时我不会比跟别人在一起更开心,分开时也一点都不会想念……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我听着他这样说,心头一松,吁了口气。   白晓迟笑了笑,伸手握住我的手,道:“所以,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我也找她谈过了,她以后不会再去找你的。”   我说怎么这些天我在医院来来往往都没再见到许医生呢。原来……等一下,这句话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我抬起眼来看着他,皱了眉,“你怎么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   白晓迟轻咳了一声,道:“那天……我不是去七楼会诊么,出来看到你的短信,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回电话给你。于是就近去了逃生梯……”   是的,那天我和许医生就是在六楼的逃生梯说话的。   我当时就站在门边,看不到楼上,但是在楼上看到我们大概没什么问题,就算看不到,也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我当即红了脸,伸手又在白晓迟手臂上掐了一下,“讨厌,你真的学坏了。居然还偷听别人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呀。”白晓迟连忙道,“我又不知道你在下面,而且我一开门就听到你在骂我被小鸡追着跑有多蠢……自然也就不好出声了……”   ……我那才不是骂他吧?   我抿了抿唇,问:“那后面的话你都听到了?”   白晓迟静了一下,老老实实应声:“嗯。”   ……怪不得后来我没头没脑的说“你是我的”他居然什么都没问就乖乖应了声。   我脸上愈加烫得厉害,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那之后你不直接过来找我,还打什么电话?”   白晓迟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那个……是因为……本来是想出去给你打电话的,手指就放在快捷键上,但是刚出去就听到你说话了,所以没按下去。你说完之后……我一高兴……就按了……”   ……   要说什么好?   原来他那天那样急促的声音,并不是担心我找他有事,而是担心自己偷听被发现的慌乱。   “你真是……学坏得太快了。”我板起脸来,严肃地说,“以后不要见奇怪的人,不要跟着别人学奇怪的东西。”   白晓迟怔了一下,试探性地问:“哪种算奇怪的人?什么是奇怪的东西?”   我还没说话,听到前面的司机噗哧一声,显然是没有憋住笑。   ……丢脸丢大发了!   我涨红着脸扭头看向窗外。   但自己想一想,忍不住也笑出声来,没再说话,伸手握紧了白晓迟的手。   他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样,与我十指交握,扣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推掉小白吧~ 第 70 章   吃完饭出来,白晓迟一手提着包,一手握着我的手放在衣袋里焐着。   我便柔顺地靠在他身边,缓缓向前走去。   但走出去没几步,他便停下来,道:“七七,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没错啊。”   白晓迟微微一皱眉,道:“但是你回家的话,要过马路过那边才能打车……”   我叹了口气,抬眼看着他,索性直接道:“我想去你家。”   “诶?”白晓迟一怔,看着我眨了一下眼,然后脸就红了。   “怎么?不欢迎我去?”我笑了笑,仰着脸问。   “不,不是。”白晓迟连忙道,“只是我那里乱得很……因为平常都不会有客人……”   我装模作样地板起脸来,“咦?你在家里放了什么奇怪的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当然没有……”白晓迟急急分辩,然后自己又停下来,看着我,叹了口气,轻轻唤了声,“七七……”   我继续板着脸道:“我要去检查一下!”   白晓迟倒笑起来,点点头,道:“好。”   结果上去一开门,他就毕恭毕敬地站好,道:“欢迎领导莅临检查指导。”   我噗哧喷笑出来。   谁说他是个机器人来着,哪有这种会突然冒出句玩笑来的机器人?   白晓迟也笑了笑,领我进去,说:“七七你先检查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结果他这杯水至少倒了十分钟,我想他大概的确是收拾房间去了。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便起身随意走了一圈。   白晓迟家比我家大一点,三室两厅的格局,厨房很干净,看得出来并不常用。有两个房间门都关着,另一个则可以看到白晓迟匆匆走动的身影。我也就没过去,只信步走上了阳台。   他家是高层,阳台的视野很好。城市的霓虹,夜空的星辰,公园里森森郁郁的树木,远处高架桥上车流的光影……都市与自然,繁华与靜谧,尽收眼底。   白晓迟过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微微仰着头,看着外面的夜空。   眼角的余光看到他走近,也没回头,轻轻笑了笑,问:“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是在这里么?”   “嗯。”白晓迟应了声,递给我一杯水。   想起那天晚上的电话来,我不由轻轻笑了笑,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水,一面喃喃道:“这里果然很漂亮。”   “嗯。”他又应了一声,道:“夏秋最漂亮。”   “夏天莲湖公园的荷花开的时候,这里能看到么?”   “看是能看到啦,不过太远,看不清楚。”他笑了笑,道,“到时七七你若想看,我们下去看就是。散个步就过去了。”   ……说得好像我要住在这里一样。   我本来想这么说的,但是话到嘴边,自己先停下来。如果我们结婚了的话,可不是就要住在这里了么?   于是也没能说出口,微微红了一下脸,垂下眼去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   白晓迟也没再说话,就在我身边坐下来。   气氛安宁而温馨,有一瞬间,我甚至想就这样坐到天荒地老也好。   过了好一会,我才想起自己跑上来的目的。   但是,直接扑上去是不是有点蠢?   或者还是应该被动一点只要勾引他就好了?   其实说到底,我在男人这方面的经验真的不多,在白晓迟之前,我也只有沈渡而已。   而沈渡……不管在哪方面,永远都走在我前面掌握着主导权。他拉着我,我就跟着他的步伐一起起舞,他放开我,我就只能站在原地,做什么也没用。   想到这些,我心头就有点乱,不由得就轻轻叹了口气。   白晓迟转头过来看着我,“七七?”   我甩开那些有的没的念头,笑了笑,将杯子放下,伸手拉起他:“来,我有东西送你。”   “什么?”   我牵着他回到客厅,从纸袋中拿出那幅包好的画递给他。   “谢谢。”白晓迟看起来非常开心,小孩子一样接过去左看右看,又问,“我可以现在拆开吗?”   我点了点头。   于是他拆开了那个漂亮的包装,然后怔在那里。脸上孩子般的兴奋表情一点一点褪去了,眉眼却渐渐柔和,末了轻轻叹息了一声,抬起眼来看着我,喃喃道:“……我没有这样好。”   “我的画笔表现不出你在我眼里的十分之一。”我笑了笑,又补充道,“而且我好久不画画,手都生了,画得不好,你不要介意……”   “不,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白晓迟很郑重地打断了我。   我板起脸来,道:“如果这个已经是最好的礼物,那么我呢?”   白晓迟似乎有点不解,“诶?”   于是我伸手抱了他的腰,抬起眼来看着他,轻轻道:“今晚……我才是那份真正的礼物……”   白晓迟的身体一僵,脸跟着就泛起一层绯红的颜色。   我抬起头,轻轻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身体紧贴在他怀里,低喃道:“你不喜欢么?”   白晓迟没有回话,只是将那幅画放到了一边,然后低下头来亲吻我。   唔……这种时候,的确不再需要言语。   我也只是仰着头,张开嘴唇回应他,一面将手伸进了他的衣服,缓缓顺着他的脊背上下抚摸。   白晓迟并没有抗拒,只是从鼻腔深处发出低低的呻吟。   就像撒着娇寻求更多爱抚的猫。   他的身体像是燃烧得正旺的火,又像是有强烈引力的磁铁,我觉得自己在他怀里就像要融化一般,却又偏偏被牢牢吸在那里,只想贴近他……近一点,更近一点。   这个深吻结束之后,我已经勾着他一起倒在沙发上。   白晓迟稍稍抬起了身子,伸手解开了我的衣服。   他的目光滑下我的胸口时,似乎连眼睛的颜色都变深了一点。   我亦伸过手去,解开了他衬衫的纽扣,白晓迟捉住了我的手,在我手指上轻轻吻了一下,叹息道:“……七七……我总算知道你今天看起来为什么会不一样了……”   我笑了笑,顺手抚上他薄削性`感的唇,低低道:“……因为这个内衣么?”   他也笑了笑,低下头来,在我胸口又亲了一下,道:“如果我能够透视的话,一定会更早发现的……”   ……怪不得人家说男人都是视觉系的!   我又气又好笑,抱着他就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你这个笨蛋,我分明从一开始就在勾引你了,你竟然要到看到脱掉衣服才明白?”   白晓迟没再说话,只是有样学样地咬了我的脖子。   噬咬,吸吮,舔吻,挑逗。   就像完全被激发出求偶本能的兽。      那天晚上,我彻底的明白了一件事。   做什么都好,千万不要去勾引老处男。   压抑了近三十年的火一旦被勾起来,那个焚城燎原的势头,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我就从头到脚,从内到外,连骨头渣子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说,XXOO只能写到天黑关灯…… 所以小肉肉没有了 虽然我很讨厌河蟹,但它实在太威武了! 第 71 章   早上被奇怪的声音惊醒,皱着眉愣了一两秒才意识到是床头的闹钟。   ……但我的闹钟不是这种声音吧?   于是又愣了两秒,才意识到我不是睡在自己床上。   而这张床真正的主人正躺在我身边,也不知有没有真的醒来,呢喃着发了几个毫无意义的鼻音,闭着眼就伸手去按闹钟。   但闹钟是放在我这边的床头柜上,他一侧身,便先压到了我的身体。   于是这个人整个的动作就在半空里停下来,睁开了眼,看着我。   眨了一下眼,又眨一下。   然后红了脸。   ……虽然是说我勾引他在先,但说到底,昨天晚上被吃干抹净的那个,分明应该是我吧?   为什么他居然先脸红了?   但是白晓迟脸红的样子实在非常可爱,我忍不住笑起来,抬了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早安。”   “早,七七。”   白晓迟红着脸回应我,然后再次伸过手去,按下了犹自在响个不停的闹钟。   动作间温暖的身体贴着我的肌肤移动,细微的摩擦却在不经意间勾起了昨夜种种亲密的记忆。   我脸上也不禁开始发烫起来。   白晓迟将手收回被子里,顺势就搂了我的腰,蹭过来耳鬓厮磨,呢喃道:“……真好。”   我靠在他肩头,伸手抱着他,没说话,就这样腻着。   他的体温从紧贴的肌肤传过来。   听着彼此平稳的心跳。   感受着他悠长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面颊。   ……真好。   好得想就这么腻一辈子。   过了一会,白晓迟在我头发上亲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七七,如果……我现在跟你求婚……会不会有点奇怪?”   ……   我抬起头,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求婚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在你对别人说我是你未婚妻之前做的吗?你这白痴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   “不……我只是……”白晓迟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轻轻道,“我刚刚在想,如果每天都能这样抱着你,一直抱一辈子,该有多好……”   ……   我微微一怔,心头就变得柔软起来,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白晓迟抱紧我,问:“七七,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喂!”我撑起身子来,半真半假地瞪着他,“你不要得寸进尺,不声不响跟人说我是你未婚妻就算了,这样草率的求婚谁会答应你啊!”   白晓迟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道歉,只是看着我问:“嗯,那么,要怎么样七七你才会答应?”   我哼了一声,道:“至少要钻戒戴上手,玫瑰铺满床啊。”   白晓迟静了一下没说话。   我有点不高兴,虽然是半开玩笑这么说的,但是对于女人来说,求婚这种仪式怎么可能没有?鲜花和戒指是必须准备的吧?就算不要钻戒,不要真的铺满床的玫瑰,至少也应该要换个方式表示一下吧?不么不声不晌算什么?   就在我皱起眉,想真的发火的时候,白晓迟却轻轻笑起来,道:“真的要把玫瑰铺满整张床的话,七七你就不怕被扎到么?”   ……这人这么长时间就在考虑这个么?   虽然有点搞不明白这家伙的思维方向,但他这么说,我忍不住也跟着想像了一下我们躺在铺满玫瑰花的床上翻滚的画面……好像……的确……有点奇怪……   我在瞬间红了脸,索性低下头将脸埋到被子里。   白晓迟又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轻轻问:“今天下班我们一起去挑戒指?”   他这样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像是有种魔性的诱惑,我的身体一阵酥软,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回过神来时,已经听到白晓迟很满足地应了声。   ……有点奇怪。   照小叶的说法,我们这样那样之后,难道不应该是白晓迟对我言听计从才对么?为什么我现在有一种……反过来的感觉?   就好像被吃的那个是我。从里到外,从身体到精神,都像是已经被他吃死了?   我再次撑起身子来,怔怔地打量白晓迟。   ……这家伙,不会是在扮猪吃老虎吧?   “怎么了?”白晓迟眨了眨眼,问,“突然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大概……直接问他也不会有结果吧。   于是我笑了笑,道:“说起来,昨天晚上你藏起来的是什么?”   他的目光有点躲闪,“藏什么?”   “就是你先跑进来收拾房间的时候啊。”   “没有啦。只是之前有在看一些……学术资料,我怕七七你会笑话我,所以才先收起来……”白晓迟这么解释着,耳朵都红了。   他果然还是不会撒谎。   我笑了笑,重复:“学术资料?”   “是的。”他轻咳了一声,放开我,坐了起来,伸手捞起掉在床边的衬衫披上,“不早了,我要准备上班,七七你再休息一会吧。”   “嗯。”我应了一声,没有追问。但是要真信他就有鬼了。   不过算了。   反正跟他在一起感觉很好,被吃就被吃吧。      白晓迟刚进浴室没多久,我就听到自己的手机不知在哪里响起来。   倒不是电话的铃声,是提醒闹铃……   糟糕!   我惊跳起来,我差点忘记了,我们的假期是放到昨天为止。今天我也要去上班!   我连忙爬起来,拖着酸软的双腿将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回来穿好。   结果在这个过程中,就发现了白晓迟打算藏起来的东西。   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找的。   白晓迟同学虽然深谙把“一棵树藏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放在森林里”的道理,但是,像《情癫大圣-恋爱学成功宝典》《教你一百招》《恋爱不求人》这种书,夹在《TOPOL心血管病学》和一排《柳叶刀》之间……真是比一群雪白绵羊里躲着一只大灰狼还要显眼得多啊。   我站在那里,看着那几本书,眼角有点抽。   如果一会再翻出什么《性`爱姿势大全》或者各种以“清晰无`码”开头的奇怪DVD……我也完全不会觉得意外。   好吧,我错了。   白晓迟真没对我撒谎。   这些还真的可以勉强算是……学术资料。    作者有话要说:口口复口口 口口何其多~ 完全没肉都口了,你们还骗我说人家能上大肉汤! 坏人!(指) 第 72 章   急急忙忙从白晓迟那里出来,因为路线不熟又碰上塞车,结果到公司还是迟到了。   而且运气还奇差,刚出电梯就在走廊上迎面碰到齐墨。   他大概刚从大办公室出来,准备回自己办公室,看到我停了一下,笑着先打了招呼。“七七,新年好。”   我只好乖乖站在那里,点头行礼:“齐先生好。”   齐墨微微一蹙眉,像是想说什么,但刚张了嘴便怔在那里,目光落在我颈侧。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勉强笑了笑,便抬腿要走。   齐墨伸手拦下我,然后顺势就撩起了我耳畔一缕头发,凑过来看了看,上挑的凤眼微微眯起来。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皱起眉来唤了声“齐先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来,然后才看着我笑了笑,问:“沈渡回来了?”   他这样一问,我才意识到他刚刚看的是什么。   我脖子上有白晓迟留下的吻痕。   昨天晚上……我真是完全忘记今天要上班的事情了,其实就算记得,那种时候也不会注意是不是留下痕迹了吧?   早上洗漱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见,但是时间急迫,又不是在自己家里,想掩饰也没办法。   刚刚那一路匆忙倒是让我一时又忘记了这个,也没注意遮,齐墨又不是小孩,自然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我抿了一下唇,抬手捂了自己的脖子,微微红了脸,摇了摇头,“跟沈渡没关系。”   齐墨像是很意外,站在那里看了我半晌,末了轻轻叹了口气,问:“他怎么做到的?”   他没有问是谁,倒只问怎么做到的……   我不由想起他之前说过我不可能忘记沈渡的那些话来。   其实我现在也不曾忘记沈渡,只是白晓迟不在意而已。   所以,我也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笑了笑,道:“他是个笨蛋。”   齐墨又静静看了我一会,也笑了笑,道:“……这次……请好好珍惜。”   ……被他说这种话,心情不知为什么就复杂起来。我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就要进办公室。   “七七。”   齐墨在后面又叫住我。   我回过头,他掏出一个红包递过来,“差点忘记了。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我接过来,道了谢。“谢谢。也祝齐先生今年财源广进万事如意。”   齐墨笑了笑,小声地又加了一句:“要幸福哦。”   我一怔,他已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结果我又在门口多站了几分钟才进办公室。   刚走到座位阿寻就凑过来笑道:“七姐,新年好。”   “新年好。”我一面回应,一面拉开椅子坐下。   “今年第一天上班你就迟到,错过老板派红包喽。”   “刚在门口碰到他拿了……”我话没说完就听到阿寻在偷笑,一转头就看到他一脸暧昧的表情,笑得眼睛都弯了。   显然也是看到我脖子上的吻痕了。   我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头发稍微遮了一下。   阿寻掩着嘴笑,压低了声音道:“怪不得会迟到哦~”   我伸手就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拍在他头上,红着脸骂:“臭小子想找死吗?”   “不敢不敢。”阿寻连忙讨饶,一面问,“几时真的请我吃喜糖?”   “快了吧。”我说,“等我们商量好日子……”   “诶?真要结婚了?”阿寻叫出声来,“七姐你不是开玩笑吧?”   他这么一叫,周围几个同事都跟着看过来,平常关系好一点的已经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几时结婚,对方是谁。   “嗯。”我索性坦然应下,微笑道,“日子定下来我会告诉大家的。”   说话间就接到了白晓迟的电话,他查完房了,打个电话过来问我怎么样,有没有迟到。   我轻言细语和他讲电话,心口满满的都是暖意。      下午白晓迟来接了我下班,去挑了戒指,又一起吃了饭才送我回去,临走时还拖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地亲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太舍得和他分开,但小楼在这里,自然不好留他过夜。他那边现在又什么都没准备,我过去住也实在有些不方便。   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两天。   结果我这边好不容易说了再见上楼,劈头就被小楼骂重色轻友。   “老早就看到你们在楼下卿卿我我了,居然现在才上来。”小楼虽然这么说,倒也没有真的见怪的意思,只一脸暧昧的笑容。   我从窗口探出头去,果然看到白晓迟还在楼下。   我向他挥了挥手他才转身离开。   “走远了,还看。”小楼凑过来取笑我,顺手在我脖子的吻痕上戳了一下,“啧,看起来不用问你昨天感觉如何了?”   我打开她的手,微微红了脸,轻咳了声,看小楼还是饶有兴趣地盯着我,连忙道:“啊,对了,答应要帮你装游戏的。我去开机给你拷客户端。”   小楼笑了声,跟着转移了话题,半真半假道:“是啊是啊,不然怎么骂你重色轻友?”   我连忙道了歉,去开机帮小楼装游戏,又帮她申请了帐号,教她基本操作,然后才回房间上自己的账号,在游戏里带她一起玩。   上去之后,发现易寒在线。   他也是这两天回来的,寒暄过之后就问我最近什么时候有空,说想叫上几个老同学一起吃饭。   我觉得他说是同学聚会,八成只是想找借口见小楼。   但正忙着带小楼熟悉环境,也没顾得上取笑他。   结果易寒嫌我回话太慢,又催问:“在做什么呢?半天不吭声?”   “带小楼。”我说。   “什么?小楼来LK玩了?”   “嗯,刚注册的。”   易寒静了一会,问,“你们在哪个新手城?”   我告诉他之后,他就下线了。   ……搞什么?   这个时候小楼已经照我的指示接了新手任务,正在问我:“这十个鸡蛋,是要出去打怪才有吗?”   “嗯。”我应了声,带她去买了药水翅膀,正要陪她出城打怪,突然在私聊里跳出个陌生的ID叫我:“七七。”   这个人叫“听春雨”,我完全不认识,但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不由吓了一跳,还好他跟着又发了条消息过来,“我是易寒。在你后面。”   我转了一下视角,果然看到一个叫“听春雨”的新人正从出生地那边往我这里走。   男号!   我眼角抽了一下,这家伙居然开了男号!   而且小楼因为懒得想名字,开的这个号也直接就叫“小楼”,现在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目的之明显,简直让人发指。   小楼自己显然也发现了,私聊里发了个“?”给我。   “易寒。”我索性介绍。   易寒自己显然也没想隐瞒,向小楼打了个笑脸,“hi,小楼你要来玩LK应该跟我说嘛。七七这种半调子会带什么人?”   “是呢,我不会带人,不如你上人妖号来带?”我有点不怀好意地说。   易寒立刻就打出了下跪的表情,“小弟才1级,你不能这么抛弃我啊,大姐~”   我说:“哼。”   “阿姨~~”   “……”   “干娘~求包养~”   ……这个臭不要脸的!这次我还没来得及回,小楼先笑了,道:“七七我们不要理他。”   “嗯嗯。”我连忙点头应了声,陪小楼出城去做任务。易寒跟着接了任务也跟上来,小楼倒也没有什么反感的表现,于是我就顺手把他加进了队伍。   事实上,易寒玩游戏的确比我熟练得多,他带人也更详细周到。所以大半时候,倒是他在教小楼,我只是充当打手而已。所以除了被点名“七七,干掉那两只小鸡。”“七七,蚂蚁蚂蚁,杀光。”就跑去打怪之外,我基本就只是在旁边看而已,抽空还能跟橙子他们聊几句天。   我当然也乐得这样。   然后白晓迟就上来了,上线就先跟我打了招呼,“七七。”   “到家啦?”我回了个笑脸过去。   “嗯。你在哪里?”他问。   “清风镇外面,带新人呢。”   “我就过来。”   我应了声,一边陪小楼和易寒,一边等着白晓迟过来。末了又想起上次和橙子说过结婚的事来,一直也没空跟白晓迟提,这时反正没事,就顺口跟他说:“小白,我们在游戏里也结婚吧。”   他静了一会才回话说:“……好。我本来也在想这个事。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刚刚进游戏没多久,你带我去参观的那场婚礼。我很羡慕。只是……我怕你又要说我草率……”   早上都能那样就跟我求婚了,这时倒怕骂起来。   我有点哭笑不得,道:“是的,不能草率。先拿一百万聘礼来。”   于是白晓迟就回了一串省略号给我。   他一直跟我一起练级,有多少家底我再清楚不过,想他搛到一百万,大概几年后都没戏。   我这边跟白晓迟说话,那边易寒和小楼就险象环生,连叫了我几声,我回过神来,说了声“抱歉”就冲过去救人。   “做什么呢?”易寒问。   “跟小白商量结婚的事。”我很坦然地回答。   “小白是……白晓迟?”易寒打了“大吃一惊”的表情,“你们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的关系了?”   “远远不止呢。”小楼道,“之前送七七回来的时候,可是在楼下缠`绵了十几分钟哩。”   “诶?”易寒更吃惊,“什么?见面了?还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喂,闪婚也没有你这种闪法吧?”   “可不是么,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呢。”小楼在旁边帮腔。   “七七你太不够意思了!”   于是易寒和小楼一唱一和一定让我和白晓迟请他们吃饭才罢休。   这时白晓迟已经过来了,我才刚加了他进队伍,易寒便向他招了招手,两人跑一边去私聊了。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过了一会白晓迟给我发了条消息说:“七七,你能有这样的朋友真好。”   ……搞什么。   我正要问易寒在搞什么鬼,他已经回了队频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把LK里的婚礼办了吧?”   ……刚刚到底是谁在嫌我闪婚啊?   白晓迟道:“诶?可是……聘礼……”   “不就一百万嘛。兄弟担保,你先打个白条!”   喂,你们什么时候变成兄弟了啊?到底谁比较闪啊?   我打了个冒青筋的表情:“死人妖你不要教坏我家小白。”   结果白晓迟已经在私聊里向我道:“可以吗?”   小楼还在一边起哄:“我还没见过游戏里的婚礼呢。反正你们也打算要结婚了嘛,七七就不要矫情了。”   易寒点了点头,道:“但是也不能太简陋,总要大大地热闹一番才好。我还是去开那个号先把钱转给白晓迟吧,一会婚礼派红包也要用到。”   说完就下线了。   小楼则完全是一脸期待,甚至还隔着房间叫了声,问我游戏里的婚礼到底怎么回事。   完全没有把我们这对当事人的意愿当回事嘛。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回了白晓迟的话道:“从跟你在一起……我们……还真是完全浪漫不起来……”   白晓迟回了个搔头的表情,道:“抱歉。”   ……算了。   真要跟他计较这些,完全是自找罪受。何况我说一百万本来也是玩笑,并没有真正要为难他的意思。   于是我也就默许了,一边告诉橙子我们要结婚的事。橙子很开心,问我打算在哪里举行婚礼。   若是以前的LK,结婚只能去大教堂。但现在开放了东方系统,就可以选择去东方大陆这边的月老祠。   我们的新号都在这边,自然是去月老祠。   橙子很快就回了话,很兴奋地说她还从来没在游戏里见过东方式的婚礼,正好见识一下,工会里相熟的老人都会来看。大家说好在月老祠门前集合。   这边易寒也上了原来的女号,把钱和礼物转给我和白晓迟,然后再次换了小号和小楼一起去观礼。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我们一行十几个人,就浩浩荡荡进了月老祠。   游戏婚礼的流程是要结婚的男女组队,分别与月老表明自己的心迹,月老会将红线交缠在双方的手指上,就算登记了,之后就是吹锣打鼓拜天地。   但是……我们去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   我已经跟月老对话完半天了,就是没有他老人家牵红线的下一步。   我不由皱起眉。   旁边易寒和橙子他们也有点不耐烦起来。   易寒道:“这臭小子不会是想反悔吧?”   “他敢!”橙子这么说着,直接就把刀拨了出来。   ……看起来就像是我在抢亲一样。   我有点无奈,安抚道:“他不会后悔的,我看一定只是他那边有点意外情况。”   橙子道:“结婚还能有什么意外情况?”   她这句话才说完,白晓迟就打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抱歉,我试了几次,月老都说我没到可以结婚的年龄……”   那一瞬间,整个对话频道全是一排一排的省略号。   游戏里说没到年龄,自然是指等级不足。而结婚的等级限制不过是20级而已。   我眼角抽了一下,道:“……不是吧,过年前明明都已经到20了。”   他继续不好意思道:“嗯……但后来……又死了几次……就……掉回19了……”   于是屏幕上再次出现了省略号刷屏。   我默默把头扭向一边。   小楼毫不客气的大笑连我这边都能听得见。   ……还要怎么个丢人法?   但是……   但是啊……   我竟然没忍住,自己也笑出声来,伸手戳上屏幕上白晓迟的头。   你这个笨蛋呵!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这些肉食动物 下次开坑,就叫“无肉不欢”好了 第 73 章   过了几天白晓迟生日的时候,请了他姐姐姐夫和我的父母吃饭。   继父还在住院,老妈一个人去了。   双方印象都很不错,席间说说笑笑就直接把婚期定了下来。   我家老妈心急我的婚事早就不是一两天了,她这种急切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白晓迟的家人居然也对这么匆促的婚事完全赞成,不由让我有点意外。   可能是我表现得太明显,被他大姐看出来,悄悄牵了我的手道:“我家弟弟性格那么孤僻,难得有他看对眼又肯嫁给他的姑娘,我们当然要极力促成。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用担心。”   我微微红着脸点下头,但却忍不住想,白晓迟说话那样直接原来是有家族遗传么?      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各种筹备也就紧锣密鼓地排上了日程。   我的伴娘自然是找了小楼,但白晓迟那边却没有什么称得上朋友的人可以做伴郎。   我有意撮合小楼和易寒,便跟他提议说不如找易寒来。他和易寒多少在游戏里也算有过接触,易寒的为人我也信得过,不至于到时会做什么不靠谱的事情。   白晓迟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我回去又试探性地跟小楼商量了这件事。   小楼又不是傻子,我这样明显的意图她当然也看得出来。   我本来还怕她会生气,但小楼虽然狠狠瞪了我几眼,但末了还是没有反对,点头同意了。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一切都很顺利,中间只有一个小小的不和谐插曲。      有天和白晓迟一起采购完回去,正坐在沙发上揉腿的时候,他拿出个信封递过来,问:“七七,这个是不是你忘在我这里的?”   “什么?”我顺口问着,一面接过来看了一眼。   信封里装着几张照片,是去年年底我们公司那个酒会上拍的。   有我跟易寒的,也有我跟齐墨一起说话的,甚至还有张是我跟方天航在一起的时候。   我一张张看过来,已经忍不住皱了眉。   白晓迟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照片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凑过来和我一起看,一面道:“是去年我错过的那个酒会吧?”   “嗯。”我点头应了声。那天酒会上我们自己有拍照,别的媒体甚至大家私底下也有拍。虽然不知道这些照片是出自什么人,但是会送去给白晓迟,显然是认识我又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的人。   在我们结婚前夕,把我和其它男人的照片给我未婚夫看,这是打的什么主意,用脚趾头能想得到吧。   只可惜白晓迟这家伙的大脑构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根本一点都没往歪处想。只是指着照片道:“这张挺好的,你跟易寒两个……就像两只躲起来偷吃的老鼠。”   “喂!”我抬起眼来看着他,“你说谁像老鼠啊?”   白晓迟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可能比喻得不太合适……我只是觉得你们的表情很有趣啦。”   我又哼了一声,准备将那些照片收起来,白晓迟却按住我的手,道:“那个,七七,这张照片……”他挑出一张来,轻轻问,“能给我么?”   那张照片也是我和易寒坐在沙发上,但是并没有看他,端着一杯酒歪在一边发呆。当时大概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双颊醺红,目光迷离,眉宇间也不知是怨是哀,一片伤感。   我怔了一下,道:“你要来做什么?”   他伸手将那半边的易寒遮起来,比划了一下,道:“剪成这个大小,刚好可以放在钱包里……”   我看着他,突然就想起阿寻之前给我看他钱包上的大头贴。   ……如果把照片送给白晓迟的人知道有这种后果,是不是得后悔死?   我半晌没出声,白晓迟又局促起来,轻轻道:“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我笑了笑,道,“但是,放些更高兴更甜蜜的照片不是更好么?比如像婚纱照?”   “嗯。”白晓迟点了点头,但是顿了一下,又道,“但我还是想要这张。”   我皱起眉来,他看着那张照片,轻轻解释,“高兴和甜蜜的瞬间,我当然也很喜欢。但这张照片……让我很心痛。原来七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过这样的表情。我想记住它……提醒自己,永远也不要再让你这样不开心……”   他的声音温润如林间的涓涓细流,缓缓抚慰着听者的心灵。   我胸中思潮翻涌,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白晓迟伸手过来握了我的手。   结果我的眼泪就没忍住,直接掉在他手背上。   我红了脸,一面忙着找纸巾,一面嗔骂,“白晓迟你这个笨蛋,你到底要把我弄哭几次才肯罢休?”   白晓迟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拉过去抱住,将我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轻缓而笨拙地拍抚我的背。   我亦伸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哽咽道:“……笨蛋……不用记住什么,也不要什么提醒……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不开心……”   他把下巴搁在我头顶上,轻轻回答:“我会一直在这里。”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把那个信封带上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特意和苏珊坐在一起,随手把信封放在桌上,问:“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苏珊扫了信封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拿,反而笑了笑,道:“七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笑了笑,“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先确认一下信封里是什么吗?”   她微微一怔。   我继续吃饭,淡淡道:“这组照片拍得不错,我们都很喜欢,谢谢。”   苏珊放了筷子看着我。“七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索性吃完了饭才缓缓道:“苏珊你一向比我聪明得多,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就不用捅开来说了。你知道的。”   苏珊看着我,没动没说话。   我起身的时候,看到她好像微微红了眼圈,但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到了下午,收到苏珊一封邮件。   很长一封信,回顾了从她进公司,认识我之后的很多事情。高兴的,伤心的,各种各样的心情,各种各样的感受,感动,与感激。   邮件的最后说“其实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争来争不来。这世上的道理,我并不是不明白。我也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有多幼稚可笑。可是啊……虽然知道我加过多少班,你就差不多陪着我加过多少次,虽然理解我有多用心的去爱一个人,必然也一分都没有少……但是在自己的立场,永远是别人就算做一万件事,也肯定没有自己做一件那么辛苦……其实我也可以用成年人的理智告诉自己那是你应得的。我也可以冷静的计算出纠结在一段得不到回应的感情里对自己有多少损失。我甚至也可以安慰自己,总有一个只属于我的人在某处等着。但是啊……终归还是不甘心……”   邮件中止在这里。   没有结束语。   我对着那封邮件呆了好长时间。   没有回。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就像苏珊自己说的,其实道理大家都明白。      结果到了第二天,就听到了苏珊辞职的消息。   阿寻在一边拍手称快,我却忍不住伤感起来。   其实说到底,苏珊也好,许医生也好,不过都是为情所苦的女人。   苦苦守候改变自己也好,积极进取机关算尽也好……能不能得到自己那一半,终归还是由不得自己。再怎么样聪颖高傲的女人,在爱面前,都会变得这样卑微而笨拙。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自己爱上的人不爱自己的伤感?   我这么想着,不自觉问出口。   阿寻看着我,皱了一下眉,问:“七姐你怎么了?婚前抑郁症么?”   我愣了一下,笑出声来,白了他一眼,说没有什么。然后掏出手机来给白晓迟发了条短信。   “我真幸运能遇到你。”   白晓迟回复说:“我也是。”      婚礼前两天,我们和伴郎伴娘一起去试礼服。   换好了婚纱出来,小楼赞叹了一声,过来帮我整理裙摆。“真漂亮。果然女人还是穿婚纱的时候最美。”   我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道:“羡慕吗?赶紧找个人嫁掉啊。”   小楼伸手就在我腰间戳了一下,“怎么你现在说话跟小叶一个口气了。”   我扭着腰躲闪她,笑道:“不行吗?说真的啊,不如你赶紧找一个,我把婚期往后延延等你一起结?”   小楼笑着拍了我一下,“别乱动,刚刚才弄好裙子。照你们这闪婚的速度,哪里还有什么耐心等我。”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重新在镜前站好,整理自己的发型和头纱。   小楼却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道:“昨天还在和易寒说这个,小乔结婚的时候,他和沈渡还在打赌说我们这批人谁会第二个结婚。真没想到会是你……”   她说到这里,自己停下来,神色间有些不自然,像是担心自己说错话。   我缓缓抚平头纱上的蕾丝,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接什么话。   沈渡和易寒打赌的事我知道,那个时候他还问了我。   算起来,还不到半年。   但再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小楼也静了很久,还是轻轻问道:“你结婚的事,沈渡知道吗?”   我手指僵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这句话说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小楼刚住到我那里去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我用沈渡的账号玩游戏,好像也是这么问,我也是这么回答的。   小楼又问:“他现在在哪里?一直没有联系么?”   我又摇摇头,“不知道。我妈倒是通知沈伯伯一家人了,但他好像也没跟家里联系。”   我话才落音,就听到白晓迟的声音轻轻接了上来,“沈渡的话,我给他发了邮件,他也没回。”   我一怔,转过头来。见白晓迟不知几时也从试衣间出来了,一身洁白礼服,华丽的复古风格,合身服帖,将他修长美好的身姿,高雅脱俗的气质彰显得淋漓尽致。   我很没出息地看呆了一下。   白晓迟走到我身边,伸手拉起我的手,看向镜中的人影,笑容温和有如春日初现的阳光。   小楼又静了一会才问:“小白你真的想让沈渡回来?”   “嗯。”白晓迟点了点头,“我的人际关系本来就很贫乏,沈渡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何况他跟七七又认识那么久,感情又好……所以,虽然说起来好像有点奇怪,但还是想能得到他的祝福吧。”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平平淡淡,一派自然。   但小楼和易寒反而怔在那里。   小楼半晌才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压低了声音道:“七七你真是幸运。我本来还以为你也加入了外貌协会才会这么快就结婚呢。”   我也笑了笑,握紧了白晓迟的手,正色道:“那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白晓迟看着我,有点无奈,“七七……”   “是夸奖呢,你要习惯才好。”我说。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   我说:“我老公最漂亮了。”   他又点了点头:“嗯。”   小楼他们直接笑出声来,连带旁边婚纱店的店员都没忍住在偷偷笑。   我靠在白晓迟身边,看着镜中依偎的一对,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扬起。   能够嫁给他,真好。      婚礼当天我才彻底明白为什么之前大家都说结婚是个力气活。   从早上起来梳妆换衣,到婚礼,到喜宴,再到闹洞房,一整天下来,比参加一场运动会的所有项目还要累。   好不容易小叶小楼易寒他们都走了,我瘫倒在床上,完全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再动。   白晓迟去开了电脑。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这才想起,作为那天那场乌龙的婚礼的补偿,我答应过橙子在结婚当天上来补上。   于是让白晓迟拿了笔记本电脑过来,就趴在床上进了游戏。强打着精神完成了LK里的婚礼之后,直接就翻身躺在一边闭了眼。   白晓迟笑了声,过来捏了捏我的脸,“大懒虫。去洗洗睡吧。”   说起来虽然他大概不会介意,但新婚之夜,我要真的就这么睡死了,好像也实在太那什么了一点。   泡个澡也许能缓解一下疲劳状态吧。   于是我点了点头,乖乖去浴室洗澡。   洗完了出来,见白晓迟还坐在电脑旁边。于是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伏在他背上,把头搁在他肩上,轻轻问:“还在看什么?”   “我正要叫你。”白晓迟说,很开心的样子,“沈渡回信了。”   我一怔。   白晓迟点开邮件来给我看,“看,他送我们的礼物。”   我愣了半晌,才把目光移向显示器。   沈渡的邮件是直接回复白晓迟的,连标题都没改,也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套图。   一套室内设计图。   白晓迟这套房子的。   三室二厅的房子被设计成客厅餐厅卧室书房和……儿童房。   简洁典雅,素净又不失温馨。   图画得很细致,看得出来沈渡是真的用了心的,各种独具匠心的细部设计都正中我和白晓迟的喜好。   沈渡的确是了解我,也了解白晓迟。   白晓迟一次又一次地翻看这几张图,很高兴地道:“不如我们就照这样来装修房子吧?”   比起他来,我的心情要复杂得多。   我侧眼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笨蛋,若是……若是住在沈渡设计的房子里。也许我就……真的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有什么关系?”白晓迟道,“忘记媒人可是会遭天遣的。”   ……这句玩笑真是有点不合时宜。   虽然他可能的确是因为沈渡才留意我,但沈渡对我来说,可远不止媒人这么简单吧?   白晓迟转过身来,轻轻搂了我,道:“没关系的。你忘记了今天在教堂的誓言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不论祸福、富贵、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都会爱你,珍视你,尊重你,接纳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我心头一暖,忍不住哽咽着跟着他重复了誓言。“是的。我是你的妻子,不论祸福、富贵、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都会爱你,珍视你,尊重你,接纳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坚贞不渝。”   白晓迟抱紧我,抬起头来亲吻我,低低呢喃道:“我爱你,七七。”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   真是的。   从我遇上他开始……我们之间发生各种事情的先后顺序……好像就从来没有正常过……   ……不过算了。   我勾着白晓迟倒在铺了印满大红玫瑰的床单的喜床上。   这种时候,谁还要管这些呢?      ——正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13706117373】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